玄澈叹了口气,轻轻道“想来,我是将修源当成自己的孩子了吧。当年从明阳哪里将他抱来,看着他一点点长大,总想多疼爱,多关心他。现在自己想退隐了,却还想着帮他多处理一些事情。他在成长,我也在成长啊。”
佛祖笑道“你一向性子冷淡,竟也会想着去疼爱人。莫非是襁褓中的婴孩让你母性大发?”
玄澈亦笑道“想来应该是这样了。可惜我这养母做的极不称职,平日除了练功修习,对他关心极少。两百多年前,他去下界历劫,我也不曾前去指点他一下,现在想来,我若是去了,他今日,也是一位年纪轻轻的上神了罢。”
佛祖摇头道“非也。你作为他师父,和他半个母亲,该教他的自然要教他,可是该他自己面对的,他还是要自己面对的。你现在帮他太多,将来你不在他身边了,他的压力也会很大。”
玄澈眼睛直视窗外,淡淡道“佛祖所言甚是,可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怎么会甘心让他不如人呢。”
佛祖道“普通天界仙人,大致四千岁之后才成神,五千岁之后才成上神。而今的天帝两千岁便成了神子,三千岁成了上神,已是天界难得的天资极好之人了。”
玄澈轻笑,眼角有一丝得意“可是当年承光一千五百岁便成了上神,我当年一千二百岁也成了上神,修源而今一千岁了,还只是神子而已。”
佛祖见她面有得色,忍不住笑道“你们天机一族尽是天资极好之人,其他诸仙尽是百年不遇的庸才,这样可行。”
玄澈笑道“不敢当,不敢当,一时笑语罢了。”
佛祖似是想到了什么,正色道“修源是哪一难出了问题?”
玄澈道“似是第五难出了问题。”
佛祖道“第五难是什么劫?”
玄澈微微皱眉“我也不知,修源那几日历劫之后,便有些寡言。我问他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也不肯说。我只猜测,他应当是放不下自己的生父生母,所以不愿对我提起。”
佛祖闻言,微微叹了口气“教他小小年纪,便与至亲分离,也是你的罪过啊。”
玄澈默然不语,一时间,两人之间,气氛也有些尴尬了。
良久,还是佛祖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前些日子为了救我,伤的也不轻,这几日,且在此休息调养吧。我这灵山虽不是天庭,这山中的草药,却也不比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的药差。”
玄澈微微点头,又接着道了句“那我不打扰佛祖休息了,先行告退了。”
佛祖颔首道“去吧。”
玄澈不再客套,径直出了禅房。
九重天上
凌霄殿内
文曲星直身而立,对着殿上的天帝道“这个倒是不难,只是陛下突然做出这个决定,不怕天界老臣反对么?”
明阳冷然道“好歹我也是四界之主,我立储君还需要他们同意?”
文曲星忙道“不敢,只是,天机子那边,似乎不好交代啊。”
自从明阳对文曲星说了要将修源立为太子,让他写文昭告四界之时,他便一直吞吞吐吐,推三阻四,现在,他终于说到了点子上。原来,他是担心玄澈怪罪。
明阳冷冷道“我是修源的生父,也是天帝。我若连这个决定也做不了,这天帝当了还有什么意思。”他看着文曲星越来越紧张的脸,又接着道“况且,我只有修源这么一个孩子,不立他,立谁?”
文曲星自然不敢忤逆,忙道“是是是,是老臣多虑了。”
明阳不耐烦的将手一挥,道了句“下去吧,尽快将诏书拟好,交与我看。”
文曲星恭敬的应了一声,便缓缓退出了凌霄殿。
殿内恢复了宁静,明阳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冰裂纹茶杯,喃喃道“阿澈,我还是后悔了。不过这次,是他逼我的。你不要怪我才是。”
三日之后,天帝明阳突然昭告天下,自己要将秦广王修源立为储君,自此封号修源太子,秦广王一位,也派了其他人去接替。自此修源太子便要长居九重天,学文韬武略,治世之道。
修源听到这个消息之时,他正在太和殿陪同自己的母亲。听到婢女容华急急忙忙来告诉他们这件事时,他与其母瑶妃都楞住了。
只是他们的心境,又极为不同。瑶妃是极其喜悦的,她这些年,也看淡了许多,修源当不当这个太子无所谓,只是明阳既发了这个诏书,证明以后她的儿子,修源,便可以长伴她的身边了。她望向修源,想看他有没有喜色,却见得正在下棋的修源,闻言既愣住了。指尖夹的一枚黑子,也迟迟不肯落下。
他一身玄色衣衫,眉目清秀,五官俊朗。眼神纯净至极,又带着一丝傲气与冷冽之气,此时的他,一脸肃穆,眼中也笼罩了一层忧虑之色。
瑶妃突然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似被冰冻住一般,冷的吓人。一千年前的她,留不住最爱的男人,一千年后的她,亦留不住自己最爱的孩子。
修源思虑片刻,起身道“娘亲,我出去下,去去就回。”言毕也不待她回答,便起身往外走。将要出门之际,却听得她在身后轻轻道“如今,你也要为了她,离开我?”
修源身形一顿,淡淡道“你是我娘亲,她是我师父,你们没什么可比的。”
瑶妃凄然笑道“确实没什么可比的,无论是为人妻,为人母,我都不如她。”
修源已出了门,只听得他淡淡的声音传来“等我有时间再向母亲解释吧。”话音未落,人已飘忽不见。
瑶妃回头对着目瞪口呆的容华道“我要在禅房内呆几天,这段时间,不要来吵我。”
容华看着自家娘娘独自一人进了许久未进的禅房,想劝,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叹了口气,由她去了。
这太和殿,好不容易因为修源的到来而平添了几分生气,现在他一走,整个殿内又重新回复了原先的寂寥冷清。这几日,好不容易活过来的娘娘,又随着他的离去,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