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阿强无端被苟岱一吼,敢怒不敢言,看看十力和尚,便沿着来路,向青城郡去了,在城里慢慢饿死,也强过被妖怪当下撕碎。
走到大野原中间,光头阿强又回头,看看长安的方向。
光彩照人的长安,梦里多年的长安,这辈子,大概是去不了了。
扭头决绝,却见迎面走来三人。
打头是一个奇形怪状的人,赤眼长眉,胡髯扎扎,身体极高,头上胡乱扎了一个道髻,插着根黑筷子,身穿一件半长的镶银鹤氅,其人来势汹汹,走路一颠一颠步幅极大,引得头上的筷子摇摇晃晃。
光头阿强盯着那筷子,心惊肉跳,眼见掉落,却迟迟不落。
这人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人,这两个人都是短打扮,一个圆滚滚白胖胖浑似元宵,扎着一个朝天的小辫,腰上别着一把短斧子,另一个精瘦乌黑似黑豺狼,又如同一截曲里拐弯的乌木,斜背一把和他一样长的黑弓。
两人在那怪人身后追赶,急急召唤:“师叔,师叔……,莫急,等等……”
怪人一抬脚,就拦住了光头阿强的去路。
“秃子!前方可是有妖怪?”
“有!”
“哈哈哈……”,怪人一阵狂笑,摇摇晃晃向前疾走去。
光头阿强和熊大熊二兄弟在青城郡也算小小一霸,却被这怪人无端震慑,想要发火,又强自压了下来。
毕竟,这年头能走这么快,说明他还吃得饱肚子,这种人不能惹。
何况,他背上还背着一个巨大的剑匣子。
……
怪人走得极快,草上飞一般。
所以没多久,就到了十力和苟岱身边,闻见鹞鹰的味道,弯腰几欲呕吐,对苟岱怒吼道:“老头,你是不是妖怪!吃如此臭不可闻的东西?”
苟岱摇摇头。
怪人哈哈仰天狂笑,踢了十力和尚一脚,喊道:“别再念这没用的经了,妖怪没有修养,哪听得懂你那滋滋哇哇。”
“施主,小僧乃是牛头宗唯一传人,在此处结庐,超度那些被妖族吃掉的亡灵。”
“哈哈哈,你这可是找了个万年好营生,坐在茅坑里面打麻蝇,越打越多,打到什么时候是个够?”
“他会拦住路人,莫使过客落了妖族圈套。”十力指了指苟岱。
“那太慢了!待我飞剑斩个干净!”
十力伸手想要阻拦,却觉得有些词穷——妖怪亦是生灵,却害人性命。
菩萨低眉,还是金刚怒目?
他有些困惑。
思忖间,怪人又是哈哈狂笑,猛然一拍放在地上的剑匣子。
枣红色的剑匣子甚是结实,不知有什么机关,砰一声弹开,里面一连串飞出七支长剑,在空中结成环形,剑光流转不息,哧哧作响。
“哈哈哈,我燕彩霞这七支剑,早就饥渴难耐了!”
“妈的你烦不烦!就知道哈哈哈傻笑!”苟岱被这怪笑震得头脑发昏,勃然大怒,扔了只鹰爪过来,挂在怪人脖领处。
“哈……”怪人笑一声忽然打住,指着苟岱道:“暴躁的凡人,我燕彩霞岂能与你一般见识!”
说罢怒目,闷哼一声,七支剑挽个剑花,剑尖凑在一起,如一朵银色雏菊,滴溜溜旋转。
此时,那两个追赶的年轻人终于赶来。
白胖子飞奔过去,抱住怪人的腿,气喘吁吁哀嚎道:“师叔,家底要被你折腾光了你可别忘了勤俭持家的古训!”
“江不怨!胡不悔你们两个兔崽子要犯上僭越吗?”
“师叔……”瘦子累得瘫在地上,也是上气不接下气,苦口婆心劝道:“师父留下的法器……,都被妖怪们收走了,别的门派……都笑话你,和妖怪是一伙的,专门给他们送法器。”
“哈哈哈……”这是苟岱在嘲笑。
燕彩霞哇哇怪叫,眉眼睁张,眦睚欲裂,仰天吼一声:“急急律令,荡除妖魔!”猛一挥手,七支剑换了阵型,排成一列,游龙惊行般划了个弧,向崖畔飞掠而来。
十力专心念经,苟岱吓得眼神闪烁,左闪右躲。
以为这燕彩霞要报鹰爪之仇,飞剑斩他。
燕彩霞成心炫技,七支飞剑依次飞掠,几乎是贴着十力的眉眼而过。
十力却如泥塑木雕,浑然不觉。
燕彩霞双指成剑,朝天,猛然搅动,七支剑绕着他的身体从上向下,环绕飞行,待那飞剑将近草地,燕彩霞飞身一跃,跳上打头那一支剑,腾身而起,向万丈深渊处的虚空中飞去……
飞剑迅疾,燕彩霞鹤氅飞张,身后银光阵阵,端如神仙一般。
“嚯……,这厮身手了得!”
十力听得身前剑鸣阵阵,睁开眼看到这一幕,喃喃道:“道友形容粗疏,不料却内秀的紧,只是,除魔卫道,何为魔,何为道耶?”
江不怨和胡不悔,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
“你们这师叔……,身手倒是矫健。”苟岱说。
白胖子江不怨肩膀一耸,冷笑道,你看着吧!
话音刚落,只听悬崖下一声惨叫,旋即,七支剑托着身材高大的燕彩霞从悬崖下升了上来,燕彩霞一个翻滚,潇潇洒洒地落到悬崖边,一甩鹤氅,朗声道:“贫道洞察,那妖邪委实厉害,但是无妨,待我……”
“师叔……”,江不怨指了指燕彩霞的裤腿。
黑色道服裤腿上,一只白若凝脂的手死死抓着布料,指尖鲜血蜿蜒,看着妖艳无比,红白相映,触目惊心。
燕彩霞哇哇一声,跳起一丈多高,向草泽深处飞掠而去。
七支剑无人号令,嗖嗖而返,重新回到剑匣中。
“看到了没,这就是我们的师叔,行踪诡异,思虑刁钻,行事往往出乎常人之意料。”黑瘦的胡不悔忧愁道。
“你就直说吧,他不是正常人!”江不怨打断师兄的话。
“看得出来!”苟岱望着远处,那里燕彩霞的身影时不时从野草中跳出来,迅捷有力,如一只巨大的兔子。
“不知几位,师承何门?”十力温言问道。
“破落小门派,本不值一提。”
十力点点头,又一次介绍自己:“小僧乃是牛头宗唯一传人,法号十力……”。
“我们的宗派叫寒山宗,是道门旁支,原本底蕴丰厚,但后来出了些个性独特之人,和道门正宗翻了脸,于是日渐没落,只剩下我们三人,连个掌门人都没有。”胡不悔意态阑珊说道。
“你们那师叔,不可为掌门吗?”
“小师父你觉得合适么?漫说我师叔不愿,即便他愿意也不成,因为我师父临终前,对继任掌门是有严苛要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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