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挺拔的身姿傲立在天地间,一袭黑袍纹丝不动。漆黑的头发往上束起,中间被枯黄色的木簪束住,天庭饱满,目光炯炯有神,眉宇传神有力,似将整个乾坤罗列其中,鼻梁高挺,棱角分明的脸庞似有些许慈爱,又如宇宙之神,难以高攀。
他静看这下面的人群,平静的道,“诸位还要这朵彼岸花吗?”
没人说话,他们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撕裂虚空远遁而去,临走前眼睛死死看着那颗依然悬挂在天际的内丹,最后败兴离开。
少年手执四件神器,深深的看了贪阳一眼,对中年招了招手,在地上放下一张符纸,脚踩在上面,嘴里喃喃自语,“皇朝自有更迭堕,可叹圣人动私心。”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两人离开,那金枪青年似是与那少年隔空对话,也说道,“彼岸花不会盛开在一片荒凉,神庭的繁华拂照宇宙...”
伴随着龙吟的消失,那地面重新连接在一起,恢复本来的面容,只是看上去残破不已,海水消失,大荒的气焰似乎也黯淡了,没有生气,只有孤寂荒凉。直到所有人走完,贪阳才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出手救我?”
“我欠你的很多,这点弥补不了,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希望你能理解。”中年看着内丹,他独尊三界的浩荡皇威,似乎在此刻都消失了,只是一个平凡的人,话语极其诚恳热切,让贪阳很不理解。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可你今天救了我,来日再报,多谢了。”他可不相信天地间有免费的午餐,中年救了他,也许有一天还有其他的企图,可不管如何,不管此人是谁,既然留得性命,那总有回报的时候。
他的实力太弱,只有提升实力,才能报答救命之恩。
大风呼啸,内丹划过天际,掉落在地,他看着女娃,抱拳道,“多谢你们为我挺身而出,只是神龙氏高手如云,恐怕不需要我做什么,今日之恩,来日再还了。”
女娃浅笑,白皙的脸庞神色复杂,她道,“你救了我两次,要报答的人也应该是我,只是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贪阳笑了,第一次这样洒脱,又带着不羁与狂傲。和煦的笑容在古铜色的肌肤上尤为迷人,不知道要去哪里,可有的时候由不得你,世界会给我们指明前行的道路,上天已安排好一切,如果你愿意,停下来也无所谓,可还是会有在乎的人走在你不想走的道路上...
他看着深邃的星空,独孤感油然而生,呢喃道,“圣杰长存世,你我渺如烟。方晓蝼蚁命,归还千万年。沧海倚苍山,可行不可言...”
见他孤寂的背影逐渐远去,轻风将他的发丝吹动,在身后留下行走的痕迹,女娃笑了,“神州真的很大,你有没有想过将彼岸花放在不周山上?”
凉风吹动,萧瑟的大荒再次回归荒凉,直到那背影彻底消失,女娃也离开了。
天机门的白发青年依旧站在那儿,他没有参与这场战争,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妖王单膝跪地,双拳紧紧抱在一起,不敢抬头看天际的中年,而是负荆请罪道,“妖皇,属下愿请责罚,当年挟神龙之女离开,意外发现彼岸花,这才留了下来,可我不知道他是...要不要把妖皇令留给他?”
“他的路他自己会走,让他去吧!”中年叹了口气,“彼岸花的出现会改变三界的命运,本来还有几位帝尊到来的,被我拦下来了,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可我还是护不了他多久,接下来可能会成为三界的公敌,包括我们妖族。”
“妖族怎么可能对他出手?”妖王惊讶,“要不要我去护着他?”
“不用了,我相信他日后成就在我之上,我经历的他也能经历,虽然这世界更加难以捉摸,我还是相信他。”中年神色复杂,恍惚间有些失神,声音低沉微弱,竟连自己也似乎听不见了,喃喃道,“其实不用太紧张,一剑可以劈开花瓣,可他的血液从未停止流动过,轩辕皇族,也不是无情的。”
“对了,要不要把神龙氏的女儿追回来?”妖王又问。
“我能看出来,两个孩子还是有些羁绊的,以后妖族谁也别伤害她!”中年说完身影出现在地上,竟然扑通跪了下去。
震惊的不只是那妖王,就连天机门的青年也惊讶的看过来,可他话到嘴边顿住了,静静地看着中年在地上磕了个头,这个三界内顶尖的帝尊,竟然在此地跪拜。
向来帝尊强者,连上苍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山河,又或是其他,而中年却极为诚恳的看着无尽的虚空,道,“多谢您把他带大,我此生未曾有过亏欠,这一拜希望对你在玄界有所帮助。”
而后他站起来,眼睛扫过那远处,一道血光弥漫着,他凝眸,那血光依旧存在,仔细一看,里面盘坐着唐雨荨,地上的血气蜂拥而至,在她上空汇聚,有大帝的精血,更有无数生灵身死道消后的枯骨,那气息诡异无常,枯骨被吸收后化为飞灰,什么都不曾留下。
“你的动作越来越大胆了,当着天机门和我的面也这样吗?”中年淡然道。
“我这点小伎俩妖皇自然不会放在眼里,至于天机门,泄露天机可不是好事,所以无所谓了。”唐雨荨淡然一笑,“在这样的乱世,妖皇可没多少时间管闲事不是吗?”
“只要你安分守己,于我而言并不碍事。”中年看着她,看似平淡的眼神,话语中却多了一份警告之意,“只要你别靠近他,你乃至你的种族都会安然无事,好自为之吧!”
“哦是吗?”唐雨荨笑了,手臂轻轻一动,整个青峰镇的生灵,在这一瞬间化为乌有,血气全都被她吸收,而后浅笑道,“芸芸众生能给我的,似乎只有这点血气了。不如我分出一个躯体,看她是否也如众生?”
说完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她,两人相视一笑。
妖王凝眸,往前踏出一步,前面的无尽虚空突然飙射出数万道动决天地的力量,可他还是停下了,淡淡的道,“我说过好自为之。”
“妖皇只管放心,只是玩玩,可能会有好的结果也不一定。”那个唐雨荨消失了,而这人却依旧浅笑,说完融合在混沌中,再找不到她的影子和气息。
“确实有趣!”妖王点头,对那天机门青年说道,“你是干什么的?因为彼岸花而出现的吗?”
“不愧是妖皇,在下天机门新人,正是为彼岸花而生,顺便保留一点它的痕迹,只是来了这么久我还是有许多不解,不知妖皇能否告知?”青年笑笑,说话间头发转瞬漆黑一片,没有动用任何的力量,似乎这是自主改变的。
“你我无法解释的,就让它自圆其说吧!”妖皇眼眸流转,轻轻跨出一步,在混沌间略微停顿后,回头看着遥远的残垣断壁,那个单薄的少年,正在荒凉的大地上行走着,清冷的风似乎将他要吹倒在地,收回目光,此地只剩下无休无止的空荡,再没有任何人。
青峰山被淹没在尘埃中,连气息都寻找不到一分一毫,大地到处是坑坑洼洼,寻找了好久,还是看不到一个人影,不只是人影,哪怕是蚂蚁或者飞禽,哪怕是一只苍蝇,或是什么。
只要是活着的,都可以,只要是有生命现象的,只要...
大地在哭泣,在呜咽,看不见一颗树木,却有肆掠的风,吹在脸庞冰冷刺痛,遥遥无边的大地,一览无余的苍茫大地,就像一具死尸,上面千疮百孔,满目疮痍,残垣断壁,沙石黄土把所有的一切都淹没了,关于生命的所有存在,不能用尘埃来形容,它们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
贪阳有些失神,这个世界似乎只有他一个人,连说话的人都没有。这片地域太辽阔了,永远也走不出它的围困,除了冷清,就只有无边的黑夜,灵识的范围很广阔,可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一个人孤零零的,迷失在漫无天日的空荡大地上。
走了好久好久,他害怕了,这样的地方,仿若自己只是生灵,甚至连生灵都算不上,与地上的黄土和枯石没有区别,突然,那彼岸花盛开了,抬眼看去,前方站着白色素裙的女孩,发丝飞舞,凌乱的掩盖住完美无瑕的脸庞,正认真的看着他。
“师姐...为何世界只有你一个人?”他不顾所有冲了过去,将她娇躯紧紧抱在怀中...
......
“执笔的人最厌恶记录悲剧,可单单喜悦又会影响感官。”天机门青年摇了摇头,手里多了一支笔,在虚空上写下:
混沌开,天地合,涂炭生灵入情避世仇。四季花常绿,天地亘悠悠,江湖只身退不却,争雄何时休?
子十岁,负恨留,磨牙吮血剑不收,年轻当立志,三界乱开头。青峰小镇向来清淡事,几多秋,却有狂人杀无赦,祭佝偻,从此安宁不再有,人族喊杀声,妖走南峰头。偶得百花相助,杀出一片天,却又沦敌手,终于波澜杀伐尽,几家欢喜几家愁。一术荒青剑,何人为我看护此山河?
青云渡,命不顾,血弑帝尊招天怒。情义归逝水,蛮荒有熔炉,感应神龙鼎,走了九黎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