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彻底消弥掉最后一抹颜色,黑暗吞噬掉一切,乌云之后的云层,是更为深沉的墨意,隐藏无数的罪恶与鲜血。
唐玥被送去了毓秀宫,与东阳公主同住。
白谨则回了平王府。
所有人都默契的把半块虎符的是隐瞒了下来,没有戳破那张窗户纸。
白谨是因为不敢,只能暗地里告诉皇帝,半块虎符在王府失踪,最可疑的人是唐家兄妹,皇帝则是心知,不说,暗地里叫人看着唐家,也在唐家暗地里搜寻半块虎符的踪迹,而唐玥,她知道黎明前最深沉的黑夜才将将来临。
月上中天,银灰无色,已是月半时候,毛茸茸的一团圆月宛如玉兔团成一团。
江南,也是月黑风高之夜。
白黎一行三人黑衣遮身黑布蒙面悄悄爬上了江南知府的院子。
“我为什么要跟你们一起来做这种事?”郑肃希蹙着眉心满脸不耐烦,内心是一万个拒绝的,但是作为唯三的男子他不来出力也说不过去啊!他总不能让剩下那两个女孩子去吧……
虽然夙无星功夫不错。
福王世子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好歹也在这府上住了这么久,你不来难不成指望我和白黎两睁眼瞎的去找书房?”
“你们确定东西一定会在书房?”郑肃希习惯性嘲讽“虽然书房的确经常作为藏秘密文书的地方,但据我所知,这位知府大人可不是一般人,他的书房纯属摆设。”
“那你觉得会在什么地方?”白黎眯着眼打量来往巡逻的家丁,这些家丁巡逻都提着一盏灯,在这种月光昏暗的时候看着着实显眼。只要他们动作小心一点,完全不会有任何问题。
“这个……”郑肃希一阵无言,“你们觉得一个好女色的知府会藏东西在什么地方?”
这江南知府人不错,政绩也有,就是有一点,好女色,加上江南一带的女子多貌美,那日子叫天高皇帝远,比做皇帝还舒服。
福王世子一向是个混不吝的,又是个纨绔,这种时候充分发挥了自己作为纨绔的价值,趴在墙头摩挲着下巴思考“从一个纨绔的角度来讲,我肯定会放在我每日一定会待着的地方。”
“他也经常在书房处理政务。”郑肃希道。
“卧房呢?”白黎扬眉,他有些东西就藏在他床底下来着。
福王世子侧目“床底下?床旁?暗格?不过他有固定的睡的地方可?”
郑肃希砸吧两下嘴巴“你们还别说,还真有这么个地方,正房的就是他常住的卧房。他和发妻关系不好,小妾成群,不管是哪个小妾陪着,都是他去小妾的屋子里寻欢,每晚必定回正房,也因为这样,虽然小妾多了些,可都没有能威胁到正房地位的!”
“不是说和发妻关系不好吗?回正房做什么?”白黎挑眉。
“虚则实之?实者虚之?”白黎问。
福王世子估摸着其中内涵开口“约莫是有些东西只能放自己身边才放心?”
郑肃希白了两人一眼“虽然两人关系不好,不过那发妻地位可稳着呢!”
“这样看来,咱们得兵分两路了。”白黎算计着“一人去书房,另外两人去正房。”
“凭什么去书房只有一个人?”郑肃希和白黎呛嘴几乎已经是下意识的事儿了。
白黎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因为正房有女的!虽然是个半老徐娘了,但非礼勿视,得把人引开才行!这可不得是两人吗?难不成要我去点了人穴道?再把人搬开找东西?”
郑肃希缄默,不想说话“我去书房。”他可不想对着那位半老徐娘……呵呵。他本质上可是个洁身自好的君子!虽然这回得做梁上君子了。
“正房在哪?”福王世子问。
“东边,竹苑便是。”郑肃希言简意赅“不管找不找得到,寅时三刻在这里见面。”
“嗯。”两人应声,仗着功夫好直接飞身藏身于树冠之中,又瞅准空隙翻身下去躲在假山后面,几个来回就看不见人了。
郑肃希冷哼,这两人这么利索一看就是经常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都有经验了!
磨蹭了一会,才认命的跑去书房做梁上君子。
说实话,要不是白黎等人冒充郑家旁系子弟唬住那些人,他还真不一定能出得来,反正现在几个人没事就听听小曲,吃吃小酒,只是苦了两姑娘扮成了书童。
约莫子时左右,知府正院就热闹了起来。
说是来了贼,闹得颇为大,各个院子的灯都亮了起来,丫鬟小斯急急忙忙来来回回的跑,由管家领着两队人马挨个查看有无可疑人员。
可白黎三人哪是他们能查得到的?
白黎和福王世子藏身在梁柱上,看着知府夫人满面厉色的出门问询,回了房间又多疑的打开了床底暗格查询,两人对视一眼,心里有了底。
这次运气果真是好!
那大腹便便的知府也急急忙忙丛书房赶了回来。他不过就和师爷们商量些事,就遇上了贼?这种关键时候可不能马虎大意!一点点风吹草动那都可能是要命的事儿!
“怎么回事?可有查到什么可疑之处?”知府疾言厉色道。
那夫人清点好东西,摇摇头“东西都在,只是贵重物品少了些。”
知府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是普通贼人?”
“普通贼人谁敢来官家府邸?”知府夫人起了疑心,这么一句话提醒了白黎两人,自古以来就是民不与官斗,他们这次直接对上知府有些鲁莽了。
正思量着如何补救,那管家就来回话道“大人,夫人,小的在西苑那边查到了些东西。”
“什么东西?”知府厉声道。
“是几个字,写的是劫富济贫。”
白黎和福王世子一乐,怎么忘了这一出,民间素来有豪侠,劫富济贫,以武犯禁,更有厉害的落草为寇,占山为王,收留苦命人不说,还专做那等子杀不仁之官的事!江南物价上涨,已然有些乱相,自然就有看不过眼的人做一些仁义之事了。
这借口好!
辛苦郑肃希了!
知府和知府夫人对视了一眼,两人齐齐出门“走,去西苑看看。”令人看好正院,便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压根儿就没想到两人已经进了屋子,饶是你外面围成铁桶一块,今儿那些书信只怕也要落入他们的手里,只是这些灯火影子着实有些麻烦。
白黎两人硬生生等着知府夫妻查验完毕,折腾到丑时回了正院入睡,又等到接近寅时,才敢摸着黑下了房梁,点了两人睡穴,这才打开了机关,拿走了东西。
寅时三刻,三人在知府宅邸外会面。
郑肃希扬了扬手中的卷宗“我拿到了这知府和瑞王世子覃宿的信件,里面全是商量的起兵之事。”
“我们找到的是他和贺王的往来书信。”白黎扬眉不甘落后“看来这知府还挺有心机的,鸡蛋不放一个篮子里。”
“不过这覃宿和贺王……谁才是幕后主使?”福王世子有些懵,这个知府怎么两边信件都有呢?
“我猜是贺王。”白黎敲着卷宗笑得一脸冷漠。
“我也是。”郑肃希开口“覃宿这个人……不像是能收拢江南一带诸多官员的人。”
“更何况他至今还在京城待着吧?没出过京城,没见过这些官员,这些人能信他?能听他的?指不定背后有什么阴谋呢!”郑肃希素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度这群害群之马。
“不过咱们查贪污案,你们就没找着往来账本什么的?”福王世子惊异之下开口,怎么全是书信,就没有账本?没账本他们怎么打开缺口?
“这倒是个问题啊!”白黎道“不管啦,先回去伪造一下书信,争取在卯时前把东西放回去,别打草惊蛇!”
“这么急?能行吗?”郑肃希深深的表示怀疑。
“先伪造上面的和壳子呗,里面的到时候再说!”白黎可不打算现在就堂而皇之的告诉这群人他们已经拿到了部分证据,真要是惊了这些蛇,后面的路岂不是要难走很多?
“先撤!”福王世子当机立断。
天明之时,丫鬟去唤唐玥起床,呼之不应,又见唐玥面色潮红,多汗,匆忙之下急忙去禀告东阳公主,东阳大惊失色,立时叫人去宣太医,自己则匆匆忙忙披了衣衫去见唐玥。
他父皇可是把唐玥交给她的了,这要是唐玥在她这里出了什么事,她可没法交代。
更何况,这唐玥入宫的借口还是因着她病重想见人,唐玥在她宫里出事,她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啊!定国侯府是父皇亲信,更是她看重的后路!出不得岔子!于公于私,唐玥都得平安!
后宫水深,不比前朝都是笔刀,后宫这胭脂刀,刀刀见血的!东阳怎么说也是摸爬滚打的活了下来,深谙活命之道,处处圆滑。
这次请太医,请的也是高院判。
熟人,又是医术好,绝对不会害唐玥,真出了岔子,她也能撇干净不是?
“高院判,阿玥这是怎么了?”东阳担忧道。
高院判收回手指,轻轻摇头“先是受惊,又是风寒入体,心神不守之下风邪攻心,五脏失调,昨儿又堵了心脉,这病啊!多是心病!得养!”
东阳似懂非懂的点头“您说,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我一定让丫鬟们办到!”
“先熬小米粥,取米油喂她,再照这药方子,三碗水煎一碗,服一道,醒了之后让她用膳,清粥小米即可,然后用安神汤吧。”高院判琢磨着唐玥昨儿指不定遇见了什么事,宫里风言风语的传得快,他也有所耳闻,事关平王府,还有那位二公子和方姨娘,家事难断,更何况唐玥这糟心又复杂的关系!未婚夫在外,自己又没过门,那两都不是什么省心的。
唐玥这厢传了太医,那边皇帝就收到风声了。
“你是说唐玥病了?”皇帝扬眉,旋即开口“病了好啊,吩咐下去,让郡主在毓秀宫养病,一应东西全挑好的用,不得有误。”他目光灼灼,潜在之意是指定了唐玥只能在毓秀宫了。
当然,唐玥入宫的消息也瞒不过太后。
“唐玥这丫头是昨儿入宫的?”太后拨动佛珠,面上表情很是令人深思。
回话的丫鬟点头“是的,昨儿说是东阳公主病了,想见郡主,这才传召入宫。”
“东阳病了?我怎么不知道?”太后起了疑心,眯着眼思忖“去打听打听,昨儿郡主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是。”丫鬟回,悄声出了房门。
嬷嬷端茶过来“娘娘是怀疑郡主这病……”
“太医的说法是情志失守,心神不宁,又遇风邪入体,我倒是好奇她昨儿经历了什么?才弄得自己这般狼狈。”太后已然怀疑起了昨日唐玥入宫的缘由“这一个个的前仆后继的往江南跑,姜觅已是出了事没了,总不能再让唐玥也出事。”太后叹气,嬷嬷知道太后这是伤感姜觅和郑肃希有缘无分之事,心疼唐玥和白黎,故而宽慰道“娘娘若是忧心,何不去看看?”
太后轻笑摇头“皇帝疑心重,局势未明之前,还是以静制动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