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丽娘毫不客气地将话说破,景逸舟也不着恼,目光直直地看着手中的酒杯,问道:“你说,是不是我太心急了?而他不能接受这违背世俗伦常之事?”
丽娘闻言惊异地看着他,似要看出朵花来,“你还真的向他表明心意了呀?”说完她掩唇而笑,“不过你要说他楼寂月会顾忌世俗论常这种东西简直是天方夜谭,何况,时下于世人眼中男风也未必不遭人待见。”
景逸舟咀嚼着丽娘的话,自嘲一笑,“这么说他拒绝我的原因纯粹是因为不喜我了?”
丽娘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暗骂自己多嘴,瞅着景逸舟这副为情放纵的颓废模样,一拍桌子,似嗔似怒道:“这混账小子,还不知要伤了多少痴情人儿的心呢!”
“呦!让本教主瞧瞧谁家的混账小子伤了我们丽娘的心了?”
一道声音破开浓郁的夜色徐徐传来,这相思入骨的迤逦魔魅的声音。
“砰”一声,景逸舟手中的酒杯滑落在地,醇香四溢的酒液飞溅到袍角,瞬间弥漫整座轩室。
下一刻一阵清风携着一股冷梅香袭来,就见那熟悉刻骨的紫色衣袂翩跹入目。一侧衣角铺陈在朱红漆就的松木桌面,一侧垂落在空中,随着秋风摇曳出冷艳狂卷的弧度,果然是楼寂月坐在了窗台上。
两人齐齐扭过头来,目光所及的是那人线条完美的侧脸,半束半散的墨发。肩背之上成簇的曼陀罗锦绣葳蕤生姿,一如那人,妖魅潋滟。
楼寂月垂眸对着楼下路面上长身玉立的人风流浅笑,“贤王美名甲天下,想必不会踏入这烟花之地,本教主叙旧,今日就此作别。”
言毕扭头自来熟地执起桌上酒壶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转而对着丽娘道:“十年的仙品醉,丽娘竟然背着本教主独自享用,真是好不厚道!”
丽娘朝他瞪了一眼,阴阳怪气地为某人打抱不平道:“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啊,这可是丽娘我用来招待被那负心汉辜负心意的景公子的。”
楼寂月闻言被尚未滑入肺腑的清冽酒液一呛,低低咳嗽了起来。
景逸舟见状眸色担忧地看着他,丽娘则是笑得一脸得意。
楼寂月顺下这口气,无奈地看着丽娘摊手道:“丽娘真是越来越堕落了,本教主当初不过就是为了维护你的名声没要了你,至于记恨本教主到现在么?”
丽娘笑得一脸阴恻恻,“别跟老娘在这贫,快给我下来。”话落起身走向楼寂月,眼角余光瞥了景逸舟一眼,见对方未有神色异动,遂放下心来。
只在心里暗骂楼寂月,这癫猴儿还真的是一点都不肯吃亏!
走近窗边,丽娘一手攀住楼寂月肩头,一手扒住一边窗沿,半探出头去,看了眼蠢蠢欲动的各纱窗,准确的来说是纱窗内的人儿。提高嗓音道:“姑娘们都别拘谨了,瞧瞧谁来了?想看呐……就大胆地看!”
此话一出,像是河水决了堤,星火燎了原,瞬间引起强烈的反响,掀起狂浪的热潮。
只见一个个纱窗被争先恐后地推开,像是一朵朵白雾朦胧的花次第绽放。伴随着姑娘们黄莺般清脆的娇俏笑语和一个个探出的倩丽身影,比之方才景逸舟一个人在时不知热情了多少倍。
“楼教主来兰星这坐坐呗。”一少女水眸含春。
“月哥哥,你都好久不来看馨儿了!”一少女咬唇控诉。
“小月儿,你是不是把瑶姐姐给忘了?”一明媚女子衣裳半解,露出雪肤凝脂的肩部,不知是尚未穿好还是没脱干净,抱着手臂兴师问罪。
转瞬又被一只古铜色的手臂拉了回去,依稀可听得到里面男子的抱怨:“小美人儿你干什么去了?本少还没尽兴呢!”接着便听到一声嘤咛,旖旎散开。
……
街上过往的行人纷纷驻足,看着这百花齐放的空前盛况,心驰神往,过后便是惊移,待得见一隅紫色衣袂和一张颠倒众生的脸,遂了然。
迎着众姑娘痴迷恋慕如狼似虎的目光,楼寂月无奈扶额,苦笑着觑了一眼丽娘,“也就只有你敢在本教主面前这么放肆了。”
丽娘又打量了一遍楼下,确定楼寂月口中的贤王已不见踪影,才一把将楼寂月拉下窗台,边恶狠狠道:“得了吧,谁人不知你楼寂月金屋藏娇了一个女子,外人连见一面都不行,如今倒是会拿丽娘寻开心!”
楼寂月也不计较丽娘粗鲁的动作,就着那股力道坐在椅子上,顺带手一施力,将丽娘拉入怀中,挑起对方的下巴,调笑道:“丽娘这是吃醋了?”
竟然没有否认?
景逸舟袖口下的手微微攥紧,丽娘心底亦是一凉,正待开口,房门被叩响。
丽娘一点楼寂月额头,指腹堪堪触到那抹妖冶的半开红莲,嗔怒了声,“花心萝卜!”
后恋恋不舍地从楼寂月怀里坐起身来施施然走向门边。
门一打开,三人皆是一愣。天上下红雨了?不是!黑夜骤变白日了?不是!西凉国进犯边境了?不是!比这些更惊悚的是,名动天下的贤王……逛青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