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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好奇心大概不栽个大跟头是收不了了。
不过片刻，顾璇玑便绕过几个大弯，十分曲折的到达了目的地。
然后她真的看见了一个小孩。
这个孩子约莫七八岁大的模样，身上的衣服材质特殊，像是用软壳制成。远远看去让他有种缥缈的感觉，仿佛半透明的灵魂一般。那一张笑脸瘦弱白净，最吸引顾璇玑目光的却是那一头半长碎发。
那是橙红色的，就像是夕阳落下那一刻最美的天空，似乎还在闪光。
小小的孩子蜷缩成一团，抱着膝盖靠在墙上哭，一瞬间就激发了顾璇玑心中的母爱，以及警惕心。
她自然不会认为这东皇宫中，真的会有天真无邪的孩童。
别看他这幅模样，指不定比她大了几百岁呢。
但她也不至于因为这点猜测而视若无睹。
走到他面前还有十步左右的距离，顾璇玑便停了下来，半蹲着柔声问道，“嗨，你还好吗？”
正在哭泣的孩子转头看向她，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含着泪水看向她，喃喃自语，“为什么它们还在笑呢？”
说的是人族通用语，顾璇玑松了口气。
又有些疑惑，顺着孩子的目光看过去，是长长的走廊那边，在暗夜中一闪一闪发着亮的萤火妖牌灯泡。
橙发孩子没有听见回答也不在意，只是又问了一句，“为什么它们还在笑呢？”
顾璇玑收回目光，这才注意到那孩子怀里抱着一个东西，有点眼熟，顺着他的目光往远处一看，这才惊醒。
那是关着萤火妖的‘灯泡’。
并且是一只破碎的灯泡。
橙发孩子将灯泡残骸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顾璇玑可以清楚的看见里面还有两只萤火妖残破不堪的尸体。
想必是被那个暴脾气一把捏碎，几乎被压成一张薄片。
橙发孩子抬起头来看着顾璇玑，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它们还在笑呢？”
“它们的族人，它们的亲人，被当着它们面残忍杀死，尸骨无存！”橙发孩子的声音忽然尖锐了起来，“它们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甚至欢呼叫好！那是它们的族人啊！它们用尽一生的力量点亮这肮脏黑暗的东皇宫，从来都是尸骨无存。”
“刚出生的幼虫没有食物，只能吃掉自己父母的尸体，然后生下孩子，被孩子吃掉尸体。”
“它们的食物就是自己的父母亲族，而对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它们不仅不怨恨，甚至不曾想过要反抗。依旧用自己的一生来为这些罪恶的妖族服役，当一辈子的奴隶。”
“它们天生开智，却活的不如那些蒙昧无知的灵兽妖兽！”
“这样的族群，活该被毁灭吧？”橙发孩童自语一句，双眼中似乎有光芒在闪烁，随着眼中个光芒愈发的明亮，身体却越发的透明，仿佛下一瞬间，就会消散。
顾璇玑被他突然爆发的情绪惊住，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他的状态，心中有什么一闪而逝，却竭尽全力也只是抓住了尾巴。
听见孩童最后一句话，她叹了口气，缓缓道，“因为生命太过短暂，即便是天生开智又如何？终其一生，也不过是无知者无畏罢了。”
“正是因为如此，在众多无知者中，即便是偶然出现了一个‘知之’，却也因为生命过于短暂，不得不放弃‘知之’，回归到无知者的行列。至少这样，这短暂的一生，虽然悲惨，却难得快乐。”
顾璇玑拾起了地上的破碎的气泡，屈指一弹，气泡应声而裂，“你看，这禁锢它们的牢笼如此脆弱不堪，只需要用尽全力，便可轻易打破。但就算是击破了牢笼又如何呢？”
顾璇玑嘴角勾起一抹似嘲讽的笑容，“东皇宫何其大？萤火妖何其小？更别说来来往往的妖，隐藏在暗处的阵法机关，随便一样就能轻而易举的要了它们的小命。”
“即便是不甘又如何？即便是怨恨又如何？即便是在每一个同族死亡后破口大骂又如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过是一场海市蜃楼罢了！”
顾璇玑站了起来，一挥手指向前方，“你看，它们虽然无知愚蠢，但大部分还是能在自我欺骗之中，快乐的渡过一辈子，又有什么不好的呢？若真是惹怒了妖族，让萤火妖就此灭族，也不过是挥手之间的事情罢了。”
“弱肉强食，天生如此。作为弱者，它们很有弱者的觉悟，不是吗？”说到最后，顾璇玑眼中一阵嘲讽之色，嘴角的冷笑已经隐藏不住。
“自甘弱小者，连一丝同情都不值得，你又何必为了它们哭？”
哭泣声渐渐小了下来，橙发孩童一双眼睛带着莫名的意味看着顾璇玑，忽然发问，“你是人族？”
“是。”顾璇玑站起身来，淡淡应道。
橙发孩童也站了起来，顾璇玑这才发现，是她错误估计，这小孩身形显然是十一二岁的模样。
“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初，人类是远比妖兽弱的族群。他们没有强大的体魄，没有天生的神通，甚至很大一部分连灵气都感悟不到，他们是天生的弱者。”橙发孩童看着顾璇玑，似乎在期待她说些什么。
顾璇玑一笑，“是，远古时期人类是天生的弱者，甚至一度沦为各族的食物。他们瘦弱的在灵兽的爪子下不堪一击，没有妖族灵族的天赋神通，甚至绝大部分感受不到灵力的存在，比萤火妖都不如。”
“但他们从未就此认命，自甘弱小，将生命卑微的放在尘埃里，祈求强大的对手饶命。反而是奋起反抗，体魄瘦弱，我们就炼体；没有天赋神通，我们便感悟天道自创术法；感受不到灵力的存在，我们就开荒划地，繁衍族群。”
“所以你看。”顾璇玑笑了起来，“现在的人族，强大的让妖族和灵族害怕。曾经强大无比的妖兽灵族，从猎人变成了猎物。”
橙发孩童的双眼骤然亮了起来，看着顾璇玑，忽然开口问道，“我还没有名字，你能给我取个名字吗？”
顾璇玑一惊，看着他那头橙红色，仿佛萤火妖竭尽全力发出光的头发，不由自主的道，“萤怎么样？你的头发很好看，就像是萤火妖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发出的光。”
“萤？”橙发少年轻声念到，“萤火妖的萤，我很喜欢这个名字，谢巫祖赐名。”
说完后，顾璇玑就见眼前的少年在几个呼吸之间长大，从一个少年长成了一个青年，橙红色的头发及腰，仿佛真的会发光。
萤向着顾璇玑行了跪拜礼，一回头消失不见。
地上残破的气泡静止不动，不远处萤火小妖们依旧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顾璇玑所在的位置寂静无声，仿佛刚才发生的不过是一场幻觉罢了。
在肉眼看不见的地方，顾璇玑不知道自己头顶上两色光环交缠在一起。
一道是白色，一道是橙色。橙色远比白色微弱，却并未被白色同化，在一片白中，分外显眼。
两道光环缠绕在一起，缓缓转动，一阵阵无法察觉不能言明的力量环绕其外，从上至下，将顾璇玑保护在内。
经历了一场似梦非梦的对话，顾璇玑心中不知为何有些沉重，也不在闲逛，回到了偏殿之中，闭眼假寐。
夜深十分，顾璇玑猛然睁开了眼睛！
一道冷然欣长的身影正静静的站在她身边，月色下美的不似凡间来人，只一双狭长的眼睛冷冷的注视着她，却仿佛看无机质的死物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