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园惊鸟的地下实验室中,十几个监测的屏幕同时亮着,显得周围的一切愈加黑暗。屏幕前,一双长腿随意地架在操作台上,半瓶红酒搁在一边。长腿的主人,仰躺在椅子上,阖着眼,惬意地,放松地,享受着难得的一个人的孤独的空间。
欧阳淳,已经不知道在这里呆了多久,从惊鸟的骨干和Father开过会后,打发了所有的人离开后,他就开了瓶红酒,这么坐着。在这黑暗的空间里,孤单的坐着,没有时间,不分晨昏,不知道今夕是何时。开着的监视屏中传来外面世界的喧闹,快乐,兴奋,温馨,不断地提醒他今天是中国农历的新年,中国传统中最重要的年节,无论家人在多远的远方打拼都要在这一天前长途跋涉回到一个叫家的地方,聚在一起,共享天伦的日子。
家庭聚会,首先得有一个家,而对他欧阳淳来说,他的家就是他自己,他所有的家人就是自己,当然还有镜子里的那个人。他,无父无母,无兄无妹。
父母早亡?不是。他从来没有父母。当然,作为生物的人,在这个科技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在实验室里创造出完全一个活人来的年代,他也必须有父母,提供他身体基因各一半的生物学意义上的父母。带着父母双方基因的胚胎,也需要在一个女人正常的**中,孕育长大,怀胎十月才能出生。所以确切来说,他有一个提供身体一半基因的父亲,提供另一半基因的母亲,还有一个提供基因把他剩下来的母亲。他,有父母,又可以说没有。
因为,他只是一个实验品,一个没有真正父母的实验品,惊鸟拔萃计划中秘密计划的一部分。Father,哈迪斯,惊鸟的首领,也是生物医学的博士,疯狂的科学家。拔萃计划,除了在全世界,筛选邪恶基因,培养接班人。拔萃计划的另一部分秘密计划,同时有意识地根据现有的邪恶基因创造继承者,而他就是Father三十多年前,刚刚发展体外受精胚胎技术开始特意培养出来的作品之一。他的基因的一半,来着哈迪斯。他的另一半,如果他其他那些夭折的,被杀,被淘汰的实验品兄弟姐妹,来着不同的女犯,最后在体外受精后,再植入另一个女人体内孕育生养出来。当年,陆续培养了十多个,他的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或是夭折在寄生女人的**里,或是夭折在童年少年的意外,或是死在后来少年成年的各种古怪残忍的训练中,能活到现在的,只有他。
Father!和别人惊鸟成员不同,Father也真的是他的“Father”。他,是现任哈迪斯的生物意义的儿子,是他的未来的继承者,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哈迪斯宏伟拔萃计划唯一存于世的优秀的作品。就像他哈迪斯与他,他在成年后,也留下他的“种”,拔萃计划的秘密计划继续在进行着,他毫不怀疑在这世上早有拥有他一半的基因的一个,几个,或是十几个的子女,只是他不知道在哪里,长成什么样而已。当然,既然是秘密计划,除了哈迪斯,极少人知道他的真正的身世。
他是哈迪斯创造的,一个生物的人,一个优秀的作品,一个生来孤独的没有亲人的人。没有了生物正常延续生命的责任,他,没有过,没学过,不需要感情,不需要有长期的男女之间的那种关系,更没有要人养老送终的需要。他被创造出来的唯一价值,就是为Father的性格行为基因遗传学说提供证据,按Father教导的准则行事。
他,已经被Father培训成几乎完美的继承人。当然,这只是几乎,Father还是会在他身边安插一个人,每时每刻地监督规范他的行为。一年中,只有今晚,那个监视他的DavidWang,需要和家人聚会,他才真正是一个人,不,是一家人,孤单的,却是自由的,可以不用带着温和的面具,任性地做自己。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重重防守的秘密基地,黑暗见不得光的世界,才是他自己的世界,自由自在,任性自我。
“哇!新年了!”屏幕里的喧闹声加剧,少女的笑声传来,“新年好!新年好!”
少女,拿起手机,按动着。
“叮咚”,欧阳淳诧异地睁开眼,在黑暗中摸索着手机。一打开,可爱的卡通图像跳出来拱手,“新年快乐!万事如意!钟灵儿…”他新年的第一条祝福短信,居然来自这个少女。
黑暗中,欧阳淳忍不住笑,一次一次,他遇见她,救她,只以为是意外,偶然而已。但是…….难道,邪恶的基因也是有吸引力的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这些带着邪恶基因的人,冥冥之中都会相互吸引,聚在一起吗?
惊鸟的监视系统,可以借助任何一个摄像头,甚至是手机监控,摄取图像声音。科技越发达,越没有隐私。一转摄像头,轻易的捕捉到某个街区,蹲在那里放烟火满脸兴奋的钟灵儿,五彩火焰照耀着青春无忧的美丽脸颊,闪耀脸颊满满地对未来的无限期许。很难想象,这样甜美的笑容,无邪纯洁的脸庞,青春的身躯,却藏着最邪恶的基因。而他,新一年的最新任务,就是慢慢的诱导那些邪恶基因的表露,引导本来的邪恶恢复她的本来的面目。
黑暗里,欧阳淳端详着那个无忧的笑容,心里深处,似乎有一丝松动,一种快乐的情绪,如小溪涓涓,慢慢地渗透流动着,温暖着身躯,柔软着心灵,再满满地浮出表面,在脸上流露出一丝微笑。欧阳淳突然觉得有点点不舍,那个属于白天的美好,让他都想保护,让他都有点不忍,去湮灭这样的温暖,去毁掉这样的美好,把她,拉入黑暗的冰冷,拉入他的世界。
长期训练的自制,让欧阳淳瞬间觉得自己的异样和不同。皱皱眉,一瞬间,冰冷和理智吹散了一念间的温暖和不忍。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无论喜或不喜,在生命缔造的那一刻就已经注明。既然她带上这样的邪恶来到这个世上,那她就应该接受命运的安排,成为她应该成为的那种人,过她注定的人生。
也不得不说造物主的神奇,带着最邪恶的基因,却有着天使的脸庞,看不出一丝来着父亲的凶恶狠毒。遗传定律,每一种表型,既然不来自父,那就来自母。
这张脸,清秀的眉目,好像有一丝熟悉。十八岁的年纪,在往上加十个月……
计算着,回忆着,欧阳淳,突然停止了晃动的身躯,自嘲地笑起来。就说为什么和这个钟灵儿这么有缘,原来,很大可能,某种意义上根本就是他创造了她。
雨后,潮湿的草地上,凶狠粗鲁的男子蹂躏着娇柔的少女。
树丛后,站在少年的自己,冷冷地看着草地上交曡的人影。
空气中,青青草地的味儿,雨后潮湿泥土的味儿,浓烈的男人汗味,混着一丝淡淡的血腥的味儿,少女痛苦无助的哭泣,一切似乎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