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射自附上人体,便一直在修法使自己的魂灵适应这个已无生息的肉体。无月将要离开,思量之下还是决定去拜别姑射。
“你来了。”姑射正在打坐修法。
“娘娘。”无月正犹豫着,姑射却已感觉到她来了。
姑射睁开双眼,走去将无月扶到桌边坐下。“你找我有什么事?为何身边连个丫鬟都不带?”姑射也在一旁坐下。
“丫鬟们都有自己的事,而且我也不是那么弱不禁风。”无月犹豫了一下:“娘娘,我要走了,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说话了。”
“为什么?你连他也不在乎了吗?”
“他不需要我的在乎。他爱的人是心儿,不是我。继续呆在这里,让我感觉很累,我会活不下去的。”
“你怎么知道他心里没有你?这只是你自己的胡思乱想。”
“心有所知,我不想把它变成一种现实。现实的残酷,我无法承受。”
“难道你想逃避一辈子吗?”
“逃避一辈子?我也不知道,至少我现在还没有胆量去面对。如果可以,就让我逃一辈子吧。”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我不会在劝你什么,你有你自己的苦衷,只希望你不要辜负了自己真正的心意,到时后悔莫及。还有,我会和你一起离开。这里除了魂笛,已经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了,况且我还需要你帮我寻找适合我的容器。”
“好,我知道了。明日一早,紫禁城宫门见。”
从姑射那里回来后,无月就一直心不在焉。你不在乎他吗?这句话老是在脑子里回荡。割舍不下的终究是难于割舍。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小晴的命还在太后的手上,自己也不敢确定毕剑真正的心意。
今夜的夜色不是很好,或许从来就没有好过。好想念秘境勾月廊上的那一抹月色,皎洁干净,清冷而不失温暖。而今晚的夜空连月的影子也不见,浓云密布,夜气浸人。这一晚,承乾宫内,对影成双,一人独酌,好久没有这样畅饮一番了。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毕剑不知何时来了承乾宫,抢下了无月手中的酒杯。
“你来啦。来,陪我喝酒!我一个人喝多没意思。”无月将另一个杯子斟满酒。毕剑见此,看来无月早就知道他回来。
“不行,不不能再喝了,都醉成这样了。”毕剑干脆一下抢了无月手中的酒壶。
无月放下手中的酒杯:“好,你不许我再喝了,那你就把这壶酒喝了吧,只当是陪我喝了。”
毕剑总感觉今天的无月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看着无月这幅烂醉如泥的样子,毕剑猛地将整壶酒喝了下去。“无月——”毕剑突然只觉得天旋地转,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烈?不过小小的一壶,他就觉得腿脚发软,眼冒金星。毕剑勉强走了几步,便倒在了地上,一切不知。
无月走近毕剑,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他设计的。他终会知道她已经离开了,但这样做至少能让她明天好好离开。放心吧,不会痛苦多久的,走了一个南无月,这里还有心儿陪着他。
第二天一早,无月她们已经到了宫门,太后如约将小晴送来了。也不知太后用了什么法子,这时的小晴竟然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受伤的样子。看样子,太后的好计也算是做足了。
小晴回到无月的身边,她再一次救了她,可是她却一点也不感激她。要不是南无月,太后又怎么会把她视为眼中钉!?这些苦,都是她替她受的!也好,这样她们就两不相欠了。更何况,她没得到的,她南无月也没有得到。
这一次离开,无月没有带走魂笛,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能力继续守护魂笛了,将它封印在宫中是如今在位保险的方法。
无月她们坐上马车,便一路向西去。太后不放心,一直派人跟着她们,另一路人也一直紧跟其后。
“看来那个人已经来了。”无月抱住小晴,破顶而出,马车顿时四分五裂。刘正果然耐不住性子,终于动手了。
“南无月,把魂笛交出来!”那人虽然黑衣蒙面,可是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谁?他这么做,仅仅是碍于他尚书大人的头衔。
“想要魂笛?我就是死也不会告诉你!”无月出手,将几个黑衣人打倒在地。
“好,我看你能撑多久!?”这一回,刘正亲自出手。刘正虽然是文官,可他的武功却是厉害非常。当初,杜宇峰恢复本来面目也就能勉强胜过他,别说现在双目失明的无月,就是当初双眼康健的无月也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几次对打下来,无月身受重伤,口吐鲜血。兰月、姑射要对付众多杀手,分身无暇,小晴更是手无缚鸡之力,躲在一旁,三魂七魄吓得不知少了哪一魂哪一魄。
情急之下,姑射之灵出了肉身,回到魂笛之中。姑射强行运功催动魂笛的力量,魂笛破封印而出。正在昏睡中的毕剑被承乾宫的一声巨响给惊醒了,一爬起来才发现无月不见了。他在承乾宫中疯狂地寻找,找遍了整个承乾宫也不见无月的踪影,这才明白无月是已经离开了。他知道,无月的离开肯定和太后脱不了干系!但是,据暗卫来报,承乾宫宫门发生爆炸,一道白光向西飞去,看来是姑射在强行运笛,无月一定是遇到危险了!
于是,毕剑立即骑马向西赶去,他一直在心里祈祷:“无月,你千万不要出什么事啊。等着我,我马上就来了,等着我......”
刘正欲再次向无月出手,天空突然传来阵阵魔音。
“不要,娘娘!”无月大喊。
刘正一行人被突来的魔音搞得痛苦不堪,众多的杀手七窍流血而死。刘正加强运功,勉强睁开双眼,看向魔音的来处,是魂笛!没错,那就是魂笛!刘正的欲望让他一下失去了理智,强行再次运功,企图跃上高空,一手夺下魂笛,却不料姑射突然再次加强运功,魂笛的力量要比刚才强得多,刘正的双耳被震出了血。刘正这才意识到这魂笛的威力,立即收功逃跑了,其余杀手早已死绝。
刘正逃跑后,姑射的力量也已经到了极限,被魂笛给弹了出来。失了操纵者的魂笛与寻常之物无异,没有了姑射的操纵,它便落了下去,掉在了一旁的草丛里。姑射强行运笛,受到的伤害比魂笛对人的反噬还要厉害。现在,姑射之灵若隐若现,她就要消失了......
无月心里十分清楚这一点,“娘娘!娘娘!......”娘娘究竟怎么样了?她在哪里?无月第一次觉得,失去双眼是一件令她多么痛苦的事情!原以为,看不见了,倒多了个眼不见心不烦的安慰,但是现在她才明白,看不见只会让她更觉不安和恐惧。
“无月!”毕剑一跃下马。
“毕剑?”听到他的声音,无月的心突然觉得有了依靠。
毕剑跑到无月的身边:“无月。”无月一把抓住毕剑的衣袖:“娘娘!你快去看看娘娘!”
“好。”毕剑发下无月,便去寻找姑射。
“好好照顾无月。”兰月拖着受伤的身体走到毕剑的身边。
“好。”
毕剑走进约有一丈高的草丛里,有一处似乎在闪着光,若隐若现。毕剑走近那一处,果然是姑射。她的魂灵已经有一半在渐渐消失了:“怎么会这样?”
姑射微微弱弱地睁开双眼:“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我没有看错你,无月也没有爱错你。”
“你怎么样?”毕剑一时忘了姑射是魂灵,伸手去将她扶起,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没用了,我就快要消失了。”姑射将眼神投向那片没有颜色的天空,心里终于觉得无比的轻松。千百年的寂寞,千百年的枷锁,她终于可以解脱了。曾经不能选择的死让她与心爱之人永别,更可悲的是,她连痛苦都感觉不到!她,只是魂笛里被困住的奴役。这一次,她仍然无法选择自己的死,但是这一次她觉得老天算是有点心了。没有轩辕的日子,毫无意义;没有轩辕的世界,她毫无留恋。只是好不容易做一次有心的自己,好不容易遇到了无月这样的朋友......姑射,没有轩辕,这个世界让她依然有所留恋和不舍。
姑射已经没有力气再说多余的话了,只是在静静地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但是毕剑不想让姑射就这么消失,他不想看到无月难过。为了无月,这一次他也豁出去了。现在,能够救姑射的恐怕只有从大师傅那里偷学来的禁术了。当初大师傅因为无节制使用禁术,走火入魔,最后自毁天灵盖而死。但是这一刻毕剑没有丝毫的犹豫,什么样的可能,他都不在乎,只因为舍不得一个人难过、流泪。
毕剑开始向姑射的魂灵施噬血锁魂术,人血为引,以术为锁,血气相融,锁魂!
施完禁术,毕剑两鬓的头发已经发白。此法不仅吸走了他体中大量的血,还耗费了他大量的功力。现在的毕剑,面色苍白,双腿再也无力支撑他的整个身体,整个人一下跪在了地上。
姑射之灵消失的部分已经复原,但毕竟魂笛的力量不容小觑,她现在并没有完全恢复,暂时无法醒来。毕剑从怀中取出锁神玉,将姑射之灵收了进去。毕剑拾起落在一旁的魂笛,赶回无月的身边。
“皇上,你!?”兰月被眼前的毕剑吓了一跳,两鬓发髻已是斑白,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老了数十岁。
毕剑立即一指示意兰月不要说,兰月这才忍了下去。
双脚与石子摩擦的声音让无月知道毕剑回来了:“毕剑,娘娘她怎么样了?”
“她没事了,我已将她收到了锁神玉里,放心吧。”毕剑想要将无月抱起,不料一口鲜血喷出,脑袋突然一阵眩晕,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怎么了?你是不是受伤了?”无月紧张地瞎摸一通。毕剑突然回过神来,一下闪过了无月那双处在慌乱中的手,差点就被她摸到嘴上的血了。
“没事,就是抱不动你了。无月,看来你得减减肥了,刚才差点把我的腰给闪了。”毕剑强撑着冲无月开玩笑。
“你才胖!”无月一把推开了毕剑,殊不知这一下差点要了毕剑的小命儿。不过,也亏得他毕剑命大,勉强撑了下去。
“放心吧,就算你变胖了,你还是我的无月,大不了我陪你一起变胖。”毕剑现在只能将无月扶起,现在他们就是相互的依靠,未来他们将一起慢慢变胖。所谓爱她,就是和她一起夕阳西下,慢慢变老,慢慢变胖......
“对了,小晴,小晴在哪里?”刚才激烈的打斗和现在甜蜜的腻歪让她把小晴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毕剑将无月送上马后,便去找小晴。一丛正在狂抖的草进入毕剑的视线,他扒开一看:“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小晴吓得全身抱成了一团。
“小晴!——”毕剑使劲地将小晴晃了晃,小晴这才看清来人,一把将他抱住,说什么也不放。“毕剑大哥,小晴好怕。那些人要杀了我们!刀,全是刀!......”看来小晴真的是被吓到了,这一次他没有拒绝她。毕剑将小晴带了回去,让她和无月一同骑在马上。他牵着马,又将他们带回了紫禁城。
紫禁城,是噩梦,还是幸福?他们都无法知道。但至少对于无月来说,有毕剑在的地方就是她的依靠,无论幸福,还是痛苦,都无所谓。对于小晴来说,紫禁城或许凶险,但即便是死,她也要魂绕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