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梅晓彤觉得周氏小心思多,会算计,可周氏当娘亲却是合格的,她的所有的盘算和小心思都是为了子女。
即使被李婆子骂个狗血淋头,可下一次,只要为了孩子,周氏还是会顶风而上。
次数多了,总有那么一次两次,能达到目的。
温氏看起来不争不抢,三房在日常中就最为吃亏。
再看晓鹊眼圈红彤彤的,还要硬憋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的样子。
梅晓彤的心软了。
本来就只是打算给晓鹊一点点教训,如今看她这般可怜,算了,安抚一下吧。
又从袖子里将剩下的红色的头花拿出来,板着脸:“晓鹊,过来。”
晓鹊被温氏一直灌输着,三房被人看不起,所以要听话要懂事要勤快,还不能要求太多,几乎已经习惯了。
三房母子在梅家,存在感一直很低。
所以在老姑对她的态度有了那么一些些改变后,晓鹊是最先察觉到的。
那么一丝丝的好,就让晓鹊受宠若惊,她害怕失去这一点点的好,所以她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想拉近和老姑的距离,这样,她们三房,她和弟弟们以后的日子,会没那么难过吧?
可没想到,自己却搞砸了这一切。
晓鹊沮丧极了,她害怕回到先前的日子。
听到梅晓彤喊她过去,她眼睛亮的吓人,小小的晓鹊此刻只觉得这是自己能抓住的最后的机会。
小心翼翼地走到梅晓彤的身边,“老姑——”语气里有太多的复杂的情绪。
梅晓彤板着脸:“看到竹叶有头花,你没有,是不是很难过?”
晓鹊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我不——”
怕梅晓彤生气,她连难过都不敢说出来。
“说实话!”
“难过!”晓鹊毕竟还小,被梅晓彤一追问,忍了半天的眼泪哗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那你知不知道,昨天,老姑被你们说水桶腰,三层下巴,洗脚盆脸的时候,也是这么难过的!”梅晓彤很严肃的道。
一旁的李竹叶小姑娘脸上也讪讪然,站起来:“梅家老姑,昨天是我不对,我不该胡说八道,给您赔个不是,您别生我和晓鹊的气了。”
晓鹊也忙点头:“老姑,我知道错了!真的!我发誓!我以后绝对不会再说你胖了!要是我再说你胖,我就,我就一辈子都戴不上好看的头花!”
这是小姑娘目前想到的最毒的誓言了。
梅晓彤差点没憋住笑出来,不过看看晓鹊小丫头,一脸真诚的样子,咳嗽了两声,将笑意压了下去。
“好了,这次老姑就原谅你们了!以后不管是对老姑,还是对别人,都不可以取笑别人的缺点知道吗?将心比心,我要是嘲笑晓鹊你长得丑,皮肤黑,牙齿黄,头发还少,你生不生气?”
晓鹊想了想,老老实实的摇头:“我不生气!”
梅晓彤……
“那别人说你啥,你会生气?”梅晓彤吞下一口老血,不耻下问。
晓鹊低下头去,不做声。
倒是一旁的李竹叶嘴快,替她说了:“晓鹊最讨厌人家说她没爹,上次宋家的狗蛋说晓鹊娘没用,说晓鹊有爹跟没爹一样,还说晓鹊爹肯定是在外面有人了,不要晓鹊了。晓鹊当时就冲上去把宋狗蛋头发都薅掉了——”
“竹叶!”晓鹊又羞又恼,喝止道。
她内心最隐秘最难堪的秘密被好朋友这样说出来,尤其是在老姑和自己娘面前,让她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
李竹叶还小,不知道自己替晓鹊说话,她还不高兴。
梅晓彤和温氏是大人了,自然清楚。
温氏眼圈一红,背过身去擦眼泪,都是自己没用,害得自己闺女在外面被人这么说嘴。
梅晓彤心一软,看着晓鹊倔强调不让自己眼泪流出来的样子,知道现在不能说别的,不然只怕小姑娘自尊心强受不了。
因此只装若无其事,将红色的头花塞进晓鹊的手里:“行了,行了,这朵是给你的!别哭鼻子了!”
晓鹊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手里的头花,好半天才意识到,老姑也给自己头花了,还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朵红色!
她本来还有点生气和难过,还有心事被说穿的羞愤的,可此刻,看着手里的红色头花,她又觉得很开心,开心的快要飞起来。
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高兴好,还是难过好,脸上的表情就很奇怪了,眼睛里还带着泪花,可嘴角已经翘起来了。
看看梅晓彤,再看看自己手心的头花,终于有了真实感,激动的口齿都不清了:“蟹蟹老姑……老姑,你真好,以后我长大了一定孝顺你,跟孝顺我娘一样,等我以后有钱了,我给老姑你买一头的花戴……”
梅晓彤想象一下,自己戴一头花的样子,呃……
“好了,好了,一边玩去吧。”说着揉揉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小破孩,嘴巴还真甜!
李竹叶见梅晓彤是真没生气了,忙拉着晓鹊到一边,两个人到井边打了一盆水,对着水面臭美去了。
温氏将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酸楚:“小妹,谢谢你了!唉,都怪我没用,晓鹊他们跟着我受苦了,还好有你个老姑心疼她,照拂她……”
梅晓彤淡淡的看了温氏一眼,低下头去继续和针线做斗争,“嫂子,你可别乱说,只是一朵不值钱的头花而已,反正我也不爱戴,给谁不是给?怎么就心疼和照拂了?你自己的闺女自己不心疼不照拂,还指望我不成?”
也许是昨天李婆子话的影响,也许是自己看不惯温氏这般隐忍卑微。
不争不抢是好品格,可这只有在什么都拥有,什么都不缺的人做来,才从容淡定。
处在家庭底层的温氏,身为母亲,自己不去争不去抢,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来拯救,未免太可悲了。
还好李婆子虽然人嘴巴毒,又偏心了些,但好歹对几个孙子一视同仁,没咋克扣吃的,要克扣也是克扣温氏的口粮。
不然以温氏这种吃了亏默默忍耐的性子,她的三个孩子能养这么大,是奇迹了。
温氏本来一肚子的感激,被梅晓彤这番话给噎回去了。
呐呐的张张嘴,想说点啥,又怕多说多错,只得收起心思,认真教梅晓彤如何打结,如何平针,缝补衣服应该注意哪些诀窍……
听着温氏在那边教导,没注意这边,这边李竹叶对着晓鹊吐吐舌头:“你娘咋还是那个软性子?针戳到了都不知道喊疼,要是她平日里凶一点,你的日子也会好过得多。像我娘,要是我奶敢这么对她,早就把桌子掀了。”
晓鹊的眼神在听到温氏的话的时候黯淡了一下,不过马上她就恢复了,反正已经习惯了不是吗,打起精神来,羡慕的道:“我娘要是能有婶子一半的凶就好了!”
“唉,你别难过啦,我娘这么凶的人,这几天还不是快被隔壁气死了!”李竹叶皱皱鼻子,安慰小伙伴。。
“咋地啦?”
“还不是隔壁大贵叔那家,出了那样的丑事,娘在家快气死了。你是不知道,你们家那天走了后,何家和他们家差点没打起来。何家要我大贵叔退银子,大贵叔死活不退,说是什么赔偿费。何家气得当场喊这婚事不结了,李金枝又是哭又是跪,说是非嫁给何大伟不可,不然就是逼她去死。”
“还说,要是大贵叔不退这银子,她反正也没脸活了,就一根绳子吊死在家门口算了,也免得给李家蒙羞!我呸!”说到这里,李竹叶露出个鄙视的表情来
“那后来呢?”晓鹊来了兴趣。
“她这么一哭一闹,何大伟就闹起来了,拉着李金枝说,要是两边不同意他们的婚事,就一起殉情什么的,一家三口到地底下去团聚。吓得何家人也慌了,本来都翻脸了的,因为他们俩,又捏着鼻子坐下来商谈婚事。”
“我躲在院墙根那里听着,说好像十两银子不退了,当聘礼算了。婚事就近挑个日子,就办了算了。我大贵叔还想要什么聘礼啊,衣裳啥的,都被何家给骂回来了。骂得可难听了,说大贵叔家卖女儿之类的话,还说大贵叔家门风不好,要不是为了儿子,打死都不愿意和大贵叔家结亲家什么的。”
“然后呢?”梅晓彤开始还在听温氏讲解如何缝补衣服,可后来心思就全没放在上面了,嘴里嗯嗯啊啊的,实际耳朵早竖起来,在听李竹叶讲何家和李家后面的交锋呢。
听到正精彩处,还忍不住出声问道。
李竹叶见梅晓彤对这个有兴趣,加上她刚得了人家的头花,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后来,何家说要结亲可以,一切都按照何家那边的规矩来,聘礼没有了,给新娘子的衣裳首饰什么的也都没了,还要李家给陪嫁。最后闹哄哄的,还是李金龙从学堂回来,替大贵叔同意了,两家议定了,挑了个最近的好日子,六月初八迎亲。”李竹叶噼里啪啦,将何家和李家之间的那点事全交代清楚了。
梅晓彤一算,那不到一个月了,看来两家都很急啊。
不急也不行啊,再不抓紧,到时候成亲的时候,女方肚子都大了,更何况,就算现在看不出来,将来生下来怎么交代?
“那你娘生个什么气?”晓鹊顺嘴一问。
“别提了,隔壁的大秀婶子跑过来要我娘当李金枝成亲那天的全福人,让我娘去给她梳头净面呢,我娘本来不想答应的,大秀婶子在我家又哭又求,说什么都是一家子的亲戚,还说李金枝就像我娘的闺女一样,如今闺女出嫁,这点子顺手的事情都不做,又扯到两家的亲戚关系,拉着我奶和我爷,逼着我娘答应了。我娘嫌晦气,丢人,气得这几日在家摔门打碗,看我们哪个都不顺眼,我一天能被我娘骂五回。”说着李竹叶也很委屈,都是无妄之灾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