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就碰到了死对头,第一师爷张鹏举。
张鹏举看到梅长安,就似笑非笑的走过来:“这一大早的,王兄就出来喝酒,可是有什么郁闷之事?”
梅长安沉得住气,脸上还带着笑:“张兄可有空闲来喝上一杯?”
张鹏举冷笑一声:“我可不比不得王兄清闲,成日逍遥自在。如今大人身边诸事皆要由我处理,案牍劳心,实在是抽不开身啊!”
“不过王兄,你何必喝这种薄酒呢?有失身份啊!王兄要是钱财不凑手,看到对门那吉祥布料行没有?你进去告诉吉祥布料行的掌柜,让他们看在王兄妹妹的份上,给你支应几两酒水钱,想来还是能够的……”
说着,哈哈笑着走远了。
梅长安脸色铁青的看着张鹏举走远了。
脑子里还回响着张鹏举的话,吉祥布料行?妹妹?
梅长安想了想,拔脚回家,跟钱氏嘀咕了两句。
钱氏错愕的看着梅长安,好一会才点头,收拾了一下,就出门去了。
没多久,就回来了。
梅长安急忙迎接上去:“怎么样?是什么情况?”
钱氏此刻都有些回不过神来,“我进了吉祥布料行,装作要买布料,那吉祥布料行的布料确实不错,料子绵软厚实,颜色也好看,还有一种叫染缬的技术染出来的布,直接就是布料上一幅幅的画。要不是如今手头紧,我该扯几尺回来给金钗做件裙子,肯定好看。”
“说这些有得没得干啥?我让你打听的事情呢?”梅长安不耐烦的打断钱氏的话。
“哦,我进去刚好有人在问,问这布颜色褪不褪色,还有这布什么听说是宫里娘娘夸赞过的?我就听那小伙计在讲,说他们家的布保证不褪色,还说那什么染缬的布,宫里娘娘最喜欢。还说,还说……”说到这里,钱氏不敢再说下去了。
“说——”梅长安看钱氏的脸色,就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是他也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听那小伙计说,他们家的布,是石桥镇吉祥染坊染出来的,染出这些不褪色的布,还有那染缬的花色布的,是一个姓王的小姑娘……”
听到这里,梅长安心中已经有了一点预兆。
“那个姓王的小姑娘也是被逼无奈,家中本是父母双全,有四个哥哥,家中的钱财都供家里的二哥读书考上秀才。谁知道这个哥哥为了当官,把家里的地契偷出来给卖掉了,拿着卖掉全家地的银子远走高飞了。”
“家里,本来大哥就摔断了腿,还个二哥不知道从哪里糊弄来的所谓的神医骗得吃了药,差
点送了命,亲爹听了这消息气得中风了,一家子都快要饿死了。”
“那个小姑娘小时候就喜欢弄个花啊朵啊,调颜色玩,后来看帕子被那颜色浸染出颜色来,就想着试一试。结果没想到真有这个天赋,调出来的染料不仅颜色鲜亮,还不褪色。都进贡到宫里去了,听说宫里娘娘喜欢,还特意派人给了那梅家小姑娘赏赐呢。”“如今那梅家小姑娘一个人撑起一个家,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当时这布庄的小伙计说完,那感情充沛一点的妇人,都拿着帕子擦眼泪。
不住嘴的夸着小姑娘真是好姑娘,就冲这个小姑娘,也得多买点。
钱氏却如坠冰窖,这明明白白的是在说自家和小姑子啊?
也顾不得再听下去,匆匆就回来了。
梅长安听完钱氏的转述,哪里还不明白张鹏举的话意思。
那是说他当初偷卖家里的地契不管家中人死活,可如今家里人翻身了,还发财致富了。
而自己,却丢了幕友的位置,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按理说,他应该恨死了张鹏举的,可转念一想,梅长安却要感谢姓张的,要不是他,自己还不知道原来梅家发达了。
正好,如今他手头紧,如果梅家真的有钱了,他也好想办法弄点银子先解燃眉之急。
这么打算着,梅长安还不放心,又偷偷去打听了几次,才知道,原来这吉祥布料行的生意好得不行,只卖自家妹子调制的染料染出来的布。
听说连省城和京城都有吉祥布料行的铺子,生意好的不得了。
这让他心里更有主意了,如果真是自家妹子的手笔,不管她从哪里来的这个手艺,这个天赋。
只凭借这一手,想必卖方子也能卖不少钱。
梅长安的心更火热了。
只是当初他出来的不光彩,想来这回去,家里人肯定不能给好脸色,琢磨了两天,梅长安精心准备了好多东西,才带着钱氏和金钗,往灵山村赶。
※※※
梅晓彤和安华皓既然知道了梅长安要回来,从消息来看,他先是听死对头提起了吉祥布料行,又还打听了一番,想来也是知道这是自己给的方子。
他被辞退了,坐吃山空,加上还想回去,每日应酬,那银钱肯定也不够了。
这番回来,肯定是为了钱。
既然这样,那就更要把家分清楚明白,不能等到年后了。
李婆子给安华皓做了热气腾腾的面条端过来,看两人一脸的严肃,顺嘴就问了一句:“咋滴啦?华皓啊,是不是出啥事了?”
梅晓彤抿
抿嘴唇:“宋大哥得到的消息,梅长安要回来了!”
“什么?”李婆子一跳三尺高。
“那个王八羔子还敢回来?看老娘不打断他的腿!这个畜生……”
梅晓彤拉住李婆子:“娘,等他回来,我给你递棍子打他。只怕他这次回来没啥好事,咱们得把家彻底分清楚才行。明日就请族长来见证!”
李婆子一听这个,也不跳了,也不骂了:“这是正事。那生意本金也分了算了,要做生意,明年每一份再重新拿出来就行了。分下去了也省心,他们那哥仨不说,你那几个嫂子,哪个是省油的灯,到了她们荷包里的银子就别想拿出来。”
“到时候,就算你那糊涂爹被哄得给钱,那也是他的事,等明年他没钱交出来当本金,自然这生意就没他的份!”李婆子越想越觉得好,一拍手,恨不得现在就去把族长给喊来。
“华皓啊,你知道老二那个瘪犊子啥时候到?别明天就到了吧?”
“婶子,您放心,还有好几天了,腊月二十左右吧,咱们还有的是时间。”安华皓一边呼噜呼噜吃面条,一边安慰。
看着晓彤和婶子,手里端着热乎乎的面条,安华皓觉得一天的疲累都消失了。
这简直是梦中的场景,刀子嘴豆腐心的娘,体贴的媳妇,热炕头,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天一亮,李婆子就几乎等不及了,好不容易被梅晓彤劝着忍耐到了吃了早饭。
梅晓彤就丢下一个雷来:“昨天宋大哥出去,回来带消息,说郑掌柜让明年过了年,就要我去省城去,说要和东家商量什么事情。我想着要提前走,不如年前就把族长请来,把家彻底分了。”
“不然也不知道我这去省城要多长时间回来,耽误事情。”
这是梅晓彤昨天跟李婆子和安华皓商量后的借口。
果然,这话说出来,除了梅忠诚有几分不情愿,大家也都没什么意见,反正家已经分好了,不过是走个过场的事情。
梅长贵生怕耽误了小妹的事情,忙起身:“我去请族长来。”
等梅长贵走了,梅晓彤才道:“我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怕回来迟了,耽误了咱们家的生意,所以我想着,把那生意本金也给分了,各家拿着先。等开春了,生意开张之前,咱们再各家把银子交出来放在一起。”
这话一出,柳小桥飞快的看了梅晓彤一眼。
梅长青也有所觉察,看着梅晓彤。
梅晓鹊还在说:“何必这么麻烦,咱们把钱都放在娘那里保管,到时候找娘拿不就行了,也不耽误事情。”
李婆子眼珠子一翻:“家都分了,我还讨个嫌做啥?你们各家领回各家的去!再说了,我还想跟着晓彤去省城见见大世面呢。”
梅长青看梅晓彤和李婆子不松口,那架势是非要把钱分给各家,再联想昨晚安华皓回来了,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
立刻附和道:“这样也好!咱们各家先拿着,也不耽误娘去省城。”一面又笑着到:“娘,你到省城开眼界去,回来给儿子和孙子们也带点啥省城的稀罕货呗?”
李婆子啐他一口:“带个锤子要不要?”
梅忠诚还有几分不情愿:“既然没时间,那就等你回来再分也来得及,为啥非要年前就分?不是说过个团圆年吗?”
“爹,咱们一家子都在一起,咋不是团圆了?再说了,家本来就分得差不多了,也不差这一步了。”梅晓彤语气和软,可意思却很强硬。
旁边的梅永珍看着梅忠诚失落的样子,忍不住开口:“小妹,你看爹——”
“大姐,你闭嘴吧!哪个出嫁的姑娘,管上娘家分家的事情了?你要是觉得病好了,有力气了,不如去老屋收拾收拾,晚上就搬过去。”梅长青不耐烦的道。
一句话出来,梅永珍低着头抹眼泪去了。
梅忠诚免不得又想说梅长青几句,张嘴,想起自己如今是分给老三养的,忍来忍,劝了梅永珍几句。
族长就被梅长贵给请来了。
路上,梅长贵就已经说了请他来为啥。
梅家族长吃了一惊,这才盖上大院子,明明是一家子热热闹闹的,怎么突然就要分家?
只不过,这树大分枝叶,人多分家,也是老理了。
当族长的也不好问。
到了梅家,众人寒暄了,将族长请到上面坐着。
族长扫视了一下全屋,看到梅永珍和孙木头也在场,皱皱眉头:“怎么你们分家,还要分给出嫁的闺女?”
梅忠诚摇摇头。
“那永珍和孙家的人坐在这里干啥?”梅家族长早就知道,自己这个族兄有点拎不清,你这分家又不分给大闺女和外孙女,你让她们在这里听着?
那大侄女也是个不懂事的,这种时候,外嫁的闺女,自己也该避嫌,免得遭到兄弟们的嫌弃啊。
梅永珍和孙
木头脸上顿时涨得通红,忙出去了。
除了梅忠诚,梅家所有的人看着都觉得痛快。
等梅永珍一走,梅家族长才道:“老柱哥,咋好端端的就要分家呢?大家可都同意了?”
梅忠诚此刻还是要脸面的,只说着老四都娶媳妇了,
也该分家了。
梅家人一起附和。
见是铁了心的要分家,梅家族长也不好说什么。
就见梅晓彤将分家单子递了上来,梅家族长只扫了两眼,就愣住了。
这单子上分得清楚,只是有几点,他看不太明白。
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道:“这你们确定?老柱哥你跟着老三,嫂子跟着晓彤?可要这样的话,嫂子跟晓彤就吃亏了啊?再说了,怎么没有单独给晓彤留出嫁妆来,她还没出嫁呢。再有,这里面没有老二的份,他可还在族谱上呢。”
这梅家单子列得清楚,家怎么分得乱七八糟。
族长心里想着,看看梅晓彤和李婆子,不仅油生同情,亏了这丫头了,劳心劳力的,结果分家,居然分最少。
梅晓彤不慌不忙的解释:“这单子是我列的,我最小,娘也最疼我,离不得我,所以就将娘分给我了。爹跟着三哥,是因为三哥家打算送两个孩子去读书,所以虽然三个哥哥都抢着要养爹,爹为了孩子读书,就跟了三哥,也好将来贴补一二。”
“至于梅长安,他当初做下那事情来,爹就说了,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将他赶出家门了。如今这自然没他的份!再说了,他如今山南海北的,不知道在哪里享福呢,哪里看得上我们这点家当。”
梅家族长半信半疑的看着梅忠诚:“老柱哥,你确定?一点都不给老二留?”
梅忠诚吧嗒吧嗒吸两口烟,看着下面几个子女,叹口气:“当初他害了老大,害得家里人几乎没活路。我只当没生过他,这个家自然没他的份!”
既然这样,那就没问题了,梅家族长虽然心里还有很多疑问,可这人家的家事,而且人家自己都乐意,他一个外人还能说什么?
当下对着单子,将剩下的一百四十两给分了,一家三十两,梅晓彤拿了二十两,然后签单子画押。
梅家族长也签字画押,这个家就算彻底的分了。
李婆子早就准备了一包点心,一斤好酒谢过了梅家族长,又让梅长贵送族长回去。
大家正要散去,梅长青开口了:“既然家都彻底分清楚了,大姐我看她今天精神也好多了,择日不如撞日,都快过年了,再留在弟弟家也不好。咱们家又不是没借屋子给她住,今天就送她们娘俩过去吧。”
梅忠诚张张嘴,半天才道:“这她们过去,那边柴火够不够?粮食给他们分店,你大姐身子弱,把那细粮多给一点,好歹接到明年春收,这都寒冬腊月了,也买不到啥东西了,咱们把那肉啊什么的,也分点给他们。还有他们母子俩从孙家出
来,啥也没有,那被子给他们拿两床,你们有那旧衣裳也给你大姐和木头他们匀两身出来……”
简直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梅长青看看梅晓彤。
梅晓彤点点头:“既然爹开口
了,你们算一下,两口人,到三月份大概要吃多少粮食,给称了搬过去。三嫂,一会给他们拎十斤腊肉过去,至于柴火我记得老屋还有半屋子的柴火,要是不够,让木头上山砍去。咱们家的柴火不也是天龙他们搬回来的?”
周氏撇撇嘴,公爹真是不贴大姑姐就不会开口说话,这相当于梅家要白白养活大姑姐他们母子到三月呢。
只不过昨天被梅晓鹊教训了后,她不敢再开口了。
加上今儿个,小姑子把本金银子也分了,虽然不能动,可这么多的银子,每天摸摸也是开心的啊。
因此,即使梅忠诚要给梅永珍那么多东西,她也忍下来了。
反正她是没得给的,她如今的衣裳都是梅家日子好过后,梅晓彤给做的,都是棉布的,袄子也是新做的,续的新棉花,可暖和了,凭啥给大姑姐?
说了半天没没奈何,梅忠诚将自己的衣服匀了一套给木头,天龙将他的衣裳也匀了一套。
至于梅永珍的衣裳,几个媳妇都不说话,梅忠诚只有看向梅晓彤。
梅晓彤还没说话,李婆子就说:“我那还有几套穿过的,一会给她送去。”
算是把事情给解决了。
梅长青又趁热打铁:“爹,你都分到咱们三房了,还住在小妹这边就不像话了,这是嫌弃当儿子的不孝顺你么?等大姐他们一搬走,我立刻就将屋子给您老收拾出来,让您搬进来住得舒舒服服的。”
梅忠诚很想说,他才不想搬,他住在这后院挺好的,虽然老婆子跟闺女去住了,可好歹在一个院子里,每天能看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