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长安本来就还躺在床上,被钱氏这么扑进来,想起自己那腿,顿时急了,想躲又躲不开,只得闭上眼睛。
然后浑身一阵剧痛,梅长安觉得自己的肋骨都被钱氏这么一扑给起码扑断了好几根。
刚要开口说话,钱氏一下子就骑在了梅长安的身上,伸出手来,左右开弓连抽了梅长安几个大嘴巴子。
梅长安眼前发黑,脑子里一片嗡鸣声,脸颊火辣辣的疼,一股腥甜在嘴里蔓延开来。
钱氏也不作声,只发了狠一般的将梅长安又抓又挠有扇耳光,浑身的力气都用在这上面。
梅长安开始是没反应过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等到反应过来,也顾不得许多年,钱氏这个疯女人,几乎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又咬又抓又挠,还连踢带打。
好几次都踹到了梅长安断腿的地方,疼得梅长安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不容易瞅准了机会,梅长安终于将钱氏的手给抓住了,就要往外面推。
门被推开了,钱掌柜和钱氏娘抢了进来,将钱氏给扶住,钱氏娘恶狠狠的道:“你还敢推我闺女?”
钱掌柜装作劝解的样子,却按住了梅长安,让钱氏又趁势抓了梅长安两把,才一溜烟的滑下炕,跑到门边,扭过头来,冲着王永做个鬼脸,跑了……
梅长安差点没被气厥过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有脸问我们?我闺女给你推得撞到了头,把脑袋给撞坏了,如今连爹娘都不认得了!我可告诉你梅长安,我闺女都是被你害得,你得好好补偿,要是敢对我闺女不好,我们两把老骨头,凭着老命不要,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梅长安很想说,自己把钱氏推得撞坏了脑子,可这个老婆子还把自己推断了腿呢!
只不过,如今他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家里钱家人占多数,还是老实点为好,免得又惹了钱氏那个傻疯子,再跑来把自己揍一顿,往哪里说理去?
先不说钱氏是真疯了,还是假疯了,眼前他都不能翻脸,等他伤好后,自然会一样样的讨回来的。
因此默不作声,一家人在医馆又住了几天,身子养得差不多了,主要是兜里没多少银子了,又雇佣了一辆马车,慢慢的往家走。
如今一家子病得病,伤得伤,只有钱家老俩口,咬牙伺候着闺女。
梅长安早就趁着钱氏一家去赎金钗的时候,将钱氏头天晚上拿出来的匣子里的银票给收起来了。
钱家老俩口的银子早就贴了个干净,如今钱氏又疯傻了,没人照顾不行,一眼不到,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没奈何,如今他们俩年纪也大了,老家回不去,齐城也不认识别人,真要离开了梅长安,他们老两口带着钱氏一个疯女儿,哪里还有活路?
因此也只得咬着牙,继续住在一个院子里,不过钱氏被接到他们的房里,怕梅长安伤害她。
梅长安知道自己如今是虎落平原,不得不低头,只不过钱家三个人就算再厉害,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倒不如就现在这样,互相牵制着,先熬过这一段时间再图他日。
钱氏一家三口和梅长安,互相仇恨着对方,却又不得不依附着对方而生,至于滋味如何,只有他们心中清楚。
附近的邻居却遭了殃,天天耳根子就没清净过,经常听到梅家小院子里鸡飞狗跳,你吼我骂,没一刻安宁过……梅晓彤他们坐上船后,船行出老远了,一家子提起的心才放了下来。
一般来说,船只其实挺忌讳搭乘棺材的,尤其是棺材里还有死人。
不过梅晓彤给点价格足够让人心动了,因此船上的人对梅家人挺客气的,毕竟有钱的是大爷啊!
和梅家人如释重负不同,安华皓一直好像憋着一口气,又或者心里难受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脸上看不出个什么。
一直到了晚上,梅晓彤和安华皓回到屋子里,外面除了呼啦啦的风声,还有风卷起浪花拍打在船上的声音。
安华皓好半天才开口:“晓彤,这次回去后,依照规矩,你要守足一年的孝,我是女婿,要守孝三个月。”
“我想着这三个月也不能浪费了,一边在家呆着给爹守孝,一边复习一下
功课,今年下半年去参加秋试去。”
“这次事情,也给了我一个教训,别看咱们平日里好像没什么可以担心害怕的。”
“可如今这世道,要想保护好家人,不认真苦读,考上举人,将来成为进士,手里没有点权力,你就算有再多的钱,别人只要想对付你,也不过就是抬手的事情。”
“所以我打算剩下的大半年,就窝在家里好好温习一下功课,下半年等
你男人去考个举人回来,好让你扬眉吐气才是。”
安华皓说的很慢,很认真。
梅晓彤也并不觉得安华皓是在空口许诺,干脆的点点头:“那我就等着当举人娘子了。”
落落大方的答应着。
两人对未来算是有了大的方向,梅晓彤拍着胸脯保证,让安华皓安心在家苦读,其余的事情都交给她就好了。
安华皓对于梅晓彤如今自然没有不放心的,将那个令牌一直由梅晓彤收着,还连好
几种和手下联系的方法,也一并都告诉了梅晓彤。
好不容易回到了荆县,天色已经是下午时分了,这个时候别说灵山村了,只怕连石桥镇都赶不回去了。
尤其是他们还带着棺材,好多客栈都不收,如今刚出正月,大街上还有一丝过年的气氛,正是各路学子也纷纷从家里回到荆县继续苦读的日子。
荆县热闹的很,若是往日,说不定客栈生意不好,也就捏着鼻子认了,如今生意爆棚,恨不得连柴房都有人肯住,哪里还愿意收住他们?
没奈何,眼看着天色都要黑了,可他们一家子,却还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梅长青就提议:“要不咱们到庙里去凑合一宿吧?”如今的寺庙有停灵的地方,也有几间屋子供香客租住。
安华皓却道:“如今这个时候,只怕寺庙里也住满了。”说着,给梅晓彤使了个眼色。
梅晓彤心领神会,让大家先等着,和安华皓一起去了严中人的家。
严中人一看到梅晓彤和安华皓,刚要露出笑容来,看到他们俩身上带着孝,立刻将那笑容就隐了下去。
“王姑娘,可是家里?”迟疑的问道。
梅晓彤点点头:“我爹出门,不慎去世了,我们这带着他的棺椁回老家入土为安,没想到赶上时候不好,加上我们都带着孝,一时找不到住的地方。我上次跟你说,我那院子后面一进要留着,如今可是留着的?”
严中人吓了一跳,满脸同情:“还请两位节哀!”
一面就回里屋拿了钥匙出来:“可是巧了,前两日,我刚雇人将那院子给前后隔开了,前面的院子也都租出去了,后面的院子也打扫干净了,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王姑娘您说要留着,我也就让人收拾好了,现在就带你们去。”
说着前面领路,将两人带到了买来的院子里。
这小院和前院中间,已经砌死了,又从旁边的院墙哪里开了一扇门供人出入。
进了院子里,果然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除了三间正房,东西各有三间厢房,一个小院子,院子里还有一口水井,一颗葡萄,好些年头了,搭着架子,如今看上去光秃秃顶,但是能想象,到了春天夏天,葡萄发芽后,这一院子的美景。
屋子里刚粉刷过,桌椅板凳家具什么的,也都修整过,完全可以拎包入住了。
梅晓彤十分满意:“有劳费心了!不知当日我留下的钱可是够用?”
严中人摆摆手:“够用够用。我干着一行多年,跟他们打交道多了,这点子小事,花不了多少钱。这院子里别的都齐备了,就差点柴火,
也不要紧,当初修理屋子和家具的时候,淘换下来一些木头,都堆在后头,先凑合两日也使得。明后天就有人来卖柴火了。
”
“出门右拐,隔一条街,就有集市,买个菜啊,日常用品的有都方便,关上门又安安静静的。前面院子租的也是一户人家,家里有个秀才,也是图安静方便,才租的院子。”
严中人嘴皮子利落,三两句就将这屋子的好处和租客的情况都交代清楚了。
梅晓彤谢过了严中人,一边让安华皓去将梅家人都接过来,一边跟着严中人去隔壁街去买点日常用品。
等到她买完东西回来,梅家人已经都安顿好了。
李婆子住在正屋里,梅家兄弟和天虎住在西厢房,安华皓将他们的东西搬到了东厢房。
炕已经烧上了,屋子里也都暖和起来。
又烧了水,正在擦灰扫地,小院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到了晚上,也懒得做饭,直接叫了一座素席面送到家里吃了。
吃完饭,大家坐了一会,这逃离了齐城,回到熟悉的荆县,再加上听说这院子居然是安华皓的,四舍五入也算自家的了,也才放松下来。
梅长青打量了一下院子,忍不住暗暗咋舌,这小院子,在荆县这个地段,只怕得几百上千两银子才能盘下来吧?
没想到安华皓这小子,还有这份身价?
本打算问问安华皓,可是有什么发财的路子,就听李婆子喊累了,让各自回屋歇息去。
梅长青只得罢了。
安华皓和梅晓彤回了屋子,犹豫了一下,梅晓彤道:“咱们明日要不要上山一趟,去拜祭一下婆婆?”
上次听说齐欢不就是被宋弘埋在山上的寺庙后面吗?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知道了,怎么也得去拜祭一二。
安华皓点点头:“明天我跟你去去就行。”
梅晓彤想了想,方才听了严中人的话后,她脑子里就有了一个想法,此刻正好跟安华皓商量商量。洗漱一番后,两人都爬到炕上,一人裹着一条被子。
如今一是在孝期,二来安华皓对自己的自制力实在不报什么期望,还是老实点的好。
窝在温暖的被子里,梅晓彤才提起自己的想法,她是觉得既然安华皓想要读书科举,下半年就参加乡试的话,那这半年的时间就很重要了。
尤其是看到前院是被秀才给租下来,听严中人的话,这荆县因为有长青书院,才吸引得各地的读书人前来求学。
多少人想在此地求一安静的住所而不得,只能和别人合住。
自家如今安华皓要走科举之路,肯定不能闭门造车,还得多和人交流交流才是。
荆县这么多读书人,这是多么得天独厚的条件?自家还有这小院子。简直就是为安华皓量身打造啊。
如今自家又不缺这租房子的几两银子,更何况年前她还和郑掌柜说起,要将这边的染坊卖给他们,这边的铺子也不能闲着。
还有梅家的山货生意,她已经不打算掺和了,除了需要提供给张大老板的玉朵菇外,其余的,都打算放手给梅家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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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精力有限,她以后的重心肯定要放在染坊和荆县这边,至于梅家山货生意这个,梅家几兄弟历练了一年,想必也没什么问题了。
更何况,她如今名义上已经是安华皓的妻子了,到时候安华皓到荆县来读书,自己还留在灵山村,她才没那么傻呢。
而且她还答应了李婆子,要带她过县里老太太的日子呢,免得将李婆子留在灵山村,闹得不愉快。
梅晓彤的想法一说出来,就得到了安华皓的大力支持。
安华皓岂止是支持,简直就要高兴坏了。
想想以后,每天都能和晓彤在一起,耳鬓厮磨,红袖添香,那个美滋滋哦,忙不迭地点头:“晓彤你说的都对!就这么办!”
那狗腿的样子,简直没眼睛看。
第二天一早,梅晓彤跟李婆子交代了一声,让她在家好好休息,自己和安华皓去山上庙里拜祭齐欢去。
李婆子点点头:“很是该这样,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亲婆婆。这么多年来,估计也没人给上柱香,烧点纸钱,供点饭菜什么的!不知道在地下多凄凉呢!你们去,多给上两柱香,多多的烧点纸钱,让你婆婆在下面手头也松快些。告诉你婆婆,以后逢年过节都不会少了她那碗饭菜的,让她放心!”
李婆子说一句,安华皓就点一下头,听得十分认真。
这些家长里短的经验和说法,对于安华皓来说是难得的,从小就无人教导他这个,一切都靠自己摸索,走了不少弯路。
此刻接受李婆子这种经验传授,对安华皓来说,实在是又新鲜,又暖洋洋的,态度就格外的好。
李婆子心里也高兴,谁不乐意自己说话的时候,别人听的认真?
自己生的那几个白眼狼,自己多交代几句,就恨不得捂着耳朵躲起来,哪里像女婿这般乖巧,不仅听得认真,还偶尔问上两句。
勾得李婆子,从丧葬习俗一直扯到了风土人情,老一辈的一些趣事什么的。
要不是梅晓彤催安华
皓出门,他都给听忘记了。
走之前还不忘记道:“娘,等我回来咱们再说。”
李婆子满口答应不提。
梅晓彤和安华皓到杂货店里,买了一大捆黄纸,还有纸钱,一捆香,本来要走了,安华皓看到人家门口摆着的纸糊得一堆童男童女,还有院子什么的,顿时挪不开脚步了。
他听李婆子说了,这人死后,到下面也一样要穿衣吃饭,没子孙后代供奉的鬼,那就是穷鬼,当了鬼都要挨饿受冻。
这么一算,自己那亲娘,岂不是饿了冻了二十来年了?说不定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就是个流浪鬼。
这么一想,安华皓越发不得劲了,干脆大手一挥,将那院子,童男童女什么的也买下,雇了一辆马车,将车厢塞得满满的,人都被挤到角落去了。
荆县这座庙,就在荆县城旁边的一座名叫桐山的山顶上。
桐山并不高,风景秀丽,尤其是山顶上的这座名叫普恩寺的庙宇方圆几百里都十分的有名,每逢节日,或者什么诞辰之类的,附近的人都蜂拥而至,祈福拜
神,保佑自己一家平安什么的。
香火很是旺盛。
不过今天是个普通的日子,山路上看不到多少人,远远的可以看到一座寺庙掩映在松柏后面,山脚下就能隐约听到钟声悠扬。
到了普恩寺,才发现,寺庙并不大,黑漆的大门,黄墙黑瓦。
看得出颇有一些岁月了,透出一种世俗外静谧的美。
虽然不是节日,进了寺庙才发现,里面人也不少。
两人找了个知客僧,说明了来意,又捐了一笔香油钱。
那知客僧人的态度倒一直没变,见两人添好香油钱,才带着两人到了后院,问清楚两人要拜祭的是谁,一听说是找一位十几年前的齐姓妇人,僧人眼中掠过一抹诧异之色:“这为女檀越的遗体就葬在后园,小僧这就带你们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