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了急道:“先生怎么能说是拖累呢?既然先生已经知道那柳大人会再寻先生,哪里能一人回了家去?住在林家,有父亲在,我等也好照应着些。我们姐弟三人,自幼也算是先生一点一点教导长大的,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么算来,您也算是我等的义母了,住在我林家也是理所应当的。便是那柳大人想要找咱们麻烦,又能说什么呢?何况我之前看黄历,这几日倒不是迁宅的好日子,先生还是过几日,等着李大人回来之后在做打算吧!”
黛玉口不择言,着急之下,竟然将黄历都拿出来说事儿了。
李若琪哪里不知道黛玉的意思,此时听了十分感动。然而她到底是个十分有主意的人,这次也是打定了主意要走的,因此虽然心动,却没有应承下来:“我知你们的心意。只是我既然会同你们说这件事情,自然是打算好了的。你们也不用担心我回了家会被柳英寻了事,我敢回去,那也是做好了准备的。好歹我家就在小花枝巷子,同着你们家也不远,你们若是真的担心我,也可以常常来寻我不是?”
“可是……”黛玉还想说什么,一张小脸涨得通红,面上满是急切,却被墨韵按了下来。
墨韵虽也十分不愿意李先生回去,然而看着她的样子,知道无论姐妹二人再说什么她都是要走的。因此她拦住了黛玉,皱着眉对着李若琪道:“既然先生已经决定好了,我们也不好阻拦。只是先生也是知道我们的担心的,若是先生答应我两个条件,那我送着先生回去就是,否则,就算是叫先生厌恶,我也定拦住了,不让先生走的。”
李若琪听着她说这话,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只是看着她这么严肃的样子,也轻轻颔首,道:“你说便是,若是不为难,我定然应了你的。”
墨韵得了李若琪的应承,面上的表情这才稍稍放松了。她道:“定是不会叫先生为难的。这第一,请先生带着青蕊一道回去。先生此次回去身边也少了些服侍的,青蕊她是个机灵的,平日里也不会打扰了先生,只叫她在您身边伺候着就是了。”
李若琪稍稍皱了皱眉头,心中隐隐有些不悦,最后还是点了头:“你说第二个吧。”
墨韵也知道她心中必定有些不悦的,等她说完了第二个条件,怕是李先生更要恼火。只是她还是伸出了第二个指头:“第二,我这有几位侍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还望先生暂且带回去保家护院。当然,无论是青蕊或是侍卫都是暂时的,等着李大人回来之后先生只管叫他们回来就是。”
李若琪这次心中生出了些恼火,对着墨韵道:“若是我不同意呢?”
墨韵站在原地,面无表情:“若是先生不同意,我说什么都不会让先生离开的。”
李若琪气极反笑:“就算我生气恼火也不让我离开?”
墨韵点了点头:“就算您生气。”
黛玉在一旁站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变成了这副样子。她看看李若琪难看的面色,又瞧瞧墨韵的一脸严肃,最后还是偷偷拉了拉姐姐的衣袖,低声道:“姐姐,别说了……”
墨韵将她的手拉了下来,没有理会,只盯着李若琪,眼中满是坚持。
房中的空气突然沉滞了,便是那些收拾东西的丫鬟们也下意识放轻了自己手中的动作,大气都不敢出。
沉默了许久,李若琪皱着眉握了握拳,最后带着一些烦躁的同意了墨韵的要求。
墨韵这才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笑意,连着李若琪的冷哼都没有在意,招呼着丫鬟们将东西收拾好了,将李若琪送上了轿子。
姐妹两个站在垂花门外眼看着李若琪坐着的轿子渐渐远去,这才转了身往内院走去。
“姐姐,你这么做不担心先生生气嘛?”黛玉到底还是有些忧心方才的事情,她和李先生都明白墨韵这是好意,只是李先生那般的人物,平日里最厌恶的就是有人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这次墨韵不仅指手画脚了,甚至还往她的生活中塞了好几个人,叫她一时间倒有了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也难怪李先生要恼火了。
墨韵苦笑。方才她在李若琪面前这么强硬也不过是强撑出来的罢了,若是李若琪再坚持得久些,怕是她也做不到方才那般冷静了。此时见着李若琪走了,她觉得自己的手心满是冷汗,甚至还有些颤抖。
她用帕子擦了擦手心的冷汗,苦笑着对黛玉道:“李先生生气我也顾不上了,生气总比被人欺负了要好。本来倒是没什么说法,只是上次柳娇娇说的事情总叫我心里不安。还是有备无患好些。若是真的叫我猜错了,我定上门向她负荆请罪就是。”
黛玉听了停下了脚步,对着墨韵道:“若是姐姐真的要向先生请罪,我同姐姐一起去。先生平时最喜欢我,我同姐姐一起去了,还能求求请,总能叫先生不生气的。”
墨韵含笑摸了摸黛玉的头,含笑道:“那我就先谢过玉儿了。”
这次李先生怕是真被墨韵气的不轻,回去了之后连着几日都没有音信传来。还好她身边还有青蕊在,时不时传来两句口信,叫林家人都安心了不少。
李先生家去了,两姐妹在家中倒是清闲了不少。只是这清静日子还没过上两天,又听贾家传来了消息,说是贾宝玉被贾政一顿好打,皮开肉绽,几天了都只能趴在床上躺着,身都不能起。
这贾宝玉连着发了几天的烧,唬得王夫人同贾母心中慌乱无比,生怕他又同上次一般被魇着了。又听他昏昏沉沉的,嘴里仍叫着黛玉的名字,王夫人也顾不上对黛玉的诸多厌恶了,忙寻了人来请黛玉前去,便是在宝玉床边陪伴两天都是好的。
黛玉自然是不愿意去的。她如今也已经九岁,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她一个亲戚家的女儿去陪着表哥的床算是怎么回事儿呢?传了出去名声都是要坏了的!
两人打定了注意,好言好语婉拒了王夫人派来的丫鬟,又寻了一些上好的药材送了去,算是全了亲戚间的一份心意了——说起来也好笑,自从林家来了京城,节礼不说,送去林府最多的竟然是些药材,而且每每都是送去给宝玉的。
黛玉不愿意去,又送了回礼,贾家自然也不能强逼着她来。好在宝玉烧了两天人也清醒了,因此倒是没有强求。
只是黛玉到底好奇宝玉这次挨打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贾政平时对着宝玉虽然严厉,嘴上总是“畜生”,“孽障”的骂着,然而心里却是着实疼爱宝玉的,说着要动手,却也没真真动过几次。
这次将宝玉打的这般凄惨,想来怕是已经生出了真火了,定要见了血才能压下去的,就是不知道贾宝玉这是怎么惹着他了。
好在王夫人唤来的丫鬟是个嘴不严的,还没问上两句就一股脑全把话倒了出来。
墨韵同黛玉听了缘由也是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又赏了这丫鬟几十个大钱才叫她离开了。
“二表哥,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他总也得为着家中想想罢!而且,竟然还害死了人……”黛玉简直无法相信这是贾宝玉能干出来的事情,只是小丫鬟说的明明白白,由不得她不信。
墨韵倒是没有她这么诧异。一来她本就读过红楼梦,虽十几年过去有些细节记不清楚了,然而大致的事件还是记得的。二来,便是她没有读过红楼梦,只看着她在贾府一年半的时间中贾宝玉的行为,也能知道他的性子。
她道:“同那忠顺王府的戏子来往,这倒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只是依着他的性子,倒是不知道会给荣国府带来什么,只觉得同那戏子有缘,因此结交罢了。只是调戏金钏儿,逼的人家投了井……前半句我倒信,后半句,怕也是有人冤枉了他吧。”
“这怎么说?”黛玉顿时来了好奇心。
墨韵无奈,细细分析:“怕是宝玉只是同着金钏儿调笑罢了,倒到不了调戏的地步。他房中这么多美貌丫头,何必去寻母亲身边的呢。只是人家毕竟投了井,其中虽定然有些波折,然而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算来算去,也只能安在了他的头上。”
“原是如此。”黛玉恍然大悟:“说到底,还是他的性子招的祸!”
墨韵也道:“若是他再不将这性子改改,怕是将来,总有兜不住的时候。”
两人叹了一番,各自歇下了。
又过了几日,墨韵同着黛玉好好打扮了,准备随着林如海去李先生家拜访。无他,李大人终于到了京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