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凡尼蹲下来,伸出手用手指蘸了蘸暗红色的水滴,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铁腥味,看来确实是血。
怎么会有血?
蒂凡尼想不通,刚要站起来报告执行官,手举到一半又耷拉下来。
她又会随便找个说法吧。
蒂凡尼又等了一会儿,果然又滴了几滴暗红色的水滴,像是血稀释在水里。
雪燕宫的顶上有什么动物受伤了吗?
也有可能房顶并没有漏水,是天花板下的平板走廊有受伤的鸟儿?
干脆上去看看呗,反正传送的事也很无聊,实在不知道自己做的部分到底有什么用。
离午餐结束还有一段时间,大家三三两两地就地休息,结伴聊天或者小睡一会儿。
蒂凡尼环顾一圈,假装漫不经心地转悠到楼梯口。
雪燕宫的具体作用,一大半都已经随着时间长河的冲刷不再存于人们的记忆中了。
就连传送功能,也是十多年前才被首席技术官们再次发掘出来的。
雪燕宫内里中空,只在墙壁里建了一条螺旋上升式台阶路,中间设着几个小房间,顶上又有一个小房间,不过这几个小房间有什么用处,无人能解。
而底层除了上楼梯的一扇门,就只有一扇连通地下的铁门。现在夜影们就都被关在地下。
上楼梯的门常年是不锁的,倒不是因为不担心小孩子来玩,而是雪燕宫本身是一直锁住的,小孩根本进不来。不过外墙上其实还有一路梯子,可以顺着直接爬上楼顶,蒂凡尼小时候玩耍时爬过,但是爬到中途却骑虎难下,吓得在空中大哭。
最后是怎么下来的?
蒂凡尼有些不记得了。
外墙的楼梯旁因而也被放了一圈巨石,不让小孩有机会爬。但是,这几天下的暴风雪,是不是已经淹没了石头呢?
中午是最困倦的时候,大家都哈欠连天,连执行官也在闭目养神。
应该没人看到自己。
蒂凡尼一下子拉开门,钻进了楼梯。视野一下子全部暗了下来,蒂凡尼摸着墙壁,往上走,不一会儿抓到了一个油灯。
她在身上摸索了一番,真是幸运,居然带了一盒火柴,她赶紧点上油灯。举着油灯,往上走。
走了大概十多分钟,蒂凡尼就累地上气不接下气,没想到这是个体力活啊。
想来也是,雪燕宫占地面积并不小,自己每顺着螺旋上升一圈,就有数百米的路程。更别提雪燕宫高度更是有上百米。
长长的楼梯里,除了她自己一盏小小的灯火,别无他物,寂静无声。她心里已经打起了退堂鼓。
蒂凡尼举着油灯往回一看,想着还是回去吧,不然又要被执行官责骂了。她刚要踏步返回,突然听到下面有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又是什么撞到墙壁的一声闷响。
这下可把蒂凡尼吓坏了,难不成有鬼?
怎么办,回去还是继续往前?
蒂凡尼发现自己陷入了和小时候爬外墙梯子一样的困境。往下看,诡谲黑暗,往上看,神秘莫测。
“冷静,蒂凡尼,慢慢下来。”
蒂凡尼记起来了,那个时候,是妈妈在下面鼓励自己慢慢爬下来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往上走。
妈妈这个骗子!
她自己一个人自顾自地往上走,抛弃自己和爸爸。这一次,她偏要看看,上面是什么风景。
又走了好一会儿,前面有一扇木门出现。
蒂凡尼长舒一口气,刚才她差点以为自己陷入了无尽的螺旋楼梯陷阱里。
她推了推门,门打不开,不知道是锁上了还是被什么堵上了。
不知道为什么,以往半吊子水,经常中途放弃的蒂凡尼,这次却很坚决,连她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她用肩膀抵着门,撞了好几下。
露出点门缝,门锁上并没有锁,门栓都未被插上,她用尽全身力气朝木门踹了一脚。
门缝更大了一些,幸好蒂凡尼作为女孩子最大的骄傲就是她确实很瘦,她把身子贴到门缝边上,慢慢挤了进去。
举着油灯,蒂凡尼看了看这个小房间。不知道是谁把房间里的桌椅板凳都堆在门后。墙壁上都是些跟传送装置一样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东西。
蒂凡尼把堆在门后的东西都清理掉,她不希望自己回去的时候还要挤那样一个小门缝。
她把油灯放在桌上,掏出午餐袋,想休整一下。
就在这时,眼前银光一闪,一把匕首突然横在自己的脖子前。
蒂凡尼吓得手上的午餐袋都掉了,才看到眼前是一个金发的女人,那女人手快得像变戏法的,瞬间抓住了蒂凡尼的午餐袋。
“别……杀……我。”蒂凡尼看得出来这女人绝对有一瞬间起了杀意。
“就你们两个?”那女人冷冷地发问。
“啊?就我一个啊。”蒂凡尼惊讶地说。
那女人把横在蒂凡尼脖子前的匕首抽走,向门上一甩,正扎在木门上。只听到门口传来一声跌倒的声音,接着又是一声闷响。
那女人又从腰间抽出一柄稍长的剑,挑起油灯,往门口一照。
普林斯正跌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刚才的匕首剃光了他右半边的头发。
“你怎么跟过来了啊?”来不及考虑自己危险的境地,蒂凡尼嫌恶地质问普林斯。
“你们是谁?”
那女人两三下就绑住了蒂凡尼的手,问道。
她踢倒蒂凡尼,又走到普林斯旁边,抽出匕首,把吓得颤抖不止的普林斯提溜起来,扔到蒂凡尼旁边。
那女人利索地关好门,又一次把桌椅板凳堵在门后。
油灯摆在三人中间。
蒂凡尼和普林斯都被绑住手脚,倚坐在墙边。
“不准大喊大叫,不然马上杀了你们。”那女人举着匕首威胁两人。
普林斯闭紧嘴巴,额头上直冒冷汗。
蒂凡尼倒觉得这时候,这女人并没有杀他们的意思了。透着油灯的光芒,蒂凡尼这时才能好好看清这女人的模样。金色短发沾满水滴,不施粉黛的脸此刻略显苍白,又混杂着一些因为沾到水变蓝的皮肤,眼神刚毅锐利,要蒂凡尼来说,这女人要比她这辈子看过的男人都要更英姿飒爽。
“你是谁?”蒂凡尼倒先开了口。
她自己也没想到,这回自己这么冷静。
“你没有发问的权利。先回答我,你们是谁?”
“我们是雪燕学校的学生,十年级的。我叫蒂凡尼,他叫普林斯,我们是一个班的,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关系。”
普林斯低着头,也没什么补充的。
“你们在下面是在做什么?”
“传送,把夜影传送到法卡斯。你是哪里的?王城的?晶石山脉的?还是龙影树海?雪燕城的人我都认识,我没见过你。”
不过这女人,只在自己说第一句话的时候,眉头一皱,后面几句话,她似乎都没放在心上。
“你说的这些地方,我从来没听说过。”
“怎么可能?”蒂凡尼惊讶地说道。
“我来自法卡斯,我是新大陆人。这里是极北国?”
蒂凡尼瞪着眼睛看着那女人,说不出话。
骗小孩子也不带这么骗的吧?
“我叫蕾。我确实不是极北国人。”
说完这话,这个叫蕾的女人举着油灯,离开了,走到了墙角。
蒂凡尼这时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正躺在角落里,盖着两件棉大衣,昏迷不醒。
“蒂凡尼。”普林斯突然凑过来,小声地说:“你不会真信了那个女人吧?”
“你什么意思?”
“她肯定是躲在雪燕宫的什么罪犯吧?随口扯个谎骗我们。”
蒂凡尼这时才注意到,蕾抢过午餐袋,是为了给这个病人喂东西吃。
“蒂凡尼?我们回去翻下报纸,肯定找得出来,哪个地方的监狱有罪犯跑了出来,哪个地方发生了骇人听闻的谋杀案或者抢劫案,犯人至今逍遥法外。”
普林斯这个时候话多得像倒不完的垃圾桶。
躺在大衣里的是个男人,面色苍白,嘴唇泛紫,蕾正努力用身体温热一下牛奶,要给他喂下去。
蒂凡尼探着头,努力想看清楚那个男人的模样。
“蒂凡尼,我用牙齿咬开你手上的绳结。”
蒂凡尼看了看普林斯,他其实还是抖个不停,也许不停说话能帮他缓解紧张吧。
“我自己就行。”
总而言之,逃跑肯定是最好的选择,蒂凡尼微微点点头,蕾没有把他们的嘴巴封上,是极大的失误!
她正要把缚住的手举到嘴边,蕾却冷不丁地说:“别妄图逃跑,一样是死。”
这话把两个人都吓得直哆嗦。
蒂凡尼想起来,蕾一开始就知道楼梯里不止她一个人,那她刚才肯定早就听到了普林斯的话。
蕾把牛奶一点点喂给昏迷的男人格。
“你们两个,不要轻举妄动,我绝不会杀你们。只要你们按我说的做,我保证,你们明天又可以开开心心地上学。”
“那你要我们干什么?”
“把我们送回法卡斯。”
“这怎么可能?”
“用那个传送夜影的装置啊!”
“传送装置只传送过夜影啊,再者说,只有执行官可以操作那个。要不我们替你跟执行官说说?”
“哼。我们是新大陆人,你们的执行官不把我们绑了送你们的女王倒出了奇。”
蒂凡尼看着蕾喂牛奶的背影,冷不丁地说:“这样救不活那个人的。”
蕾转身疑惑地看着蒂凡尼。
“他是失血过多,又染上风雪冻伤。不及时就医,他可能活不过今晚。”
蕾走过来,抓着蒂凡尼的领子,把她举起来,说:“那你有办法吗?”
“我可以救他。”
普林斯看着蕾,轻声说:“蒂凡尼的妈妈是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