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手!”
场中一声大喝!
荆轲就觉得头顶风声霎立,数把刀锋紧贴着自己的额前停了下来,连头皮都明显的感觉到一阵阵的寒意。
反观那身旁李杰却是异常稳定,面目如常。刚刚瞬间使用“探命眼”后,已经知晓这刀是绝对要停的!
这一干士兵听见将军的命令后,硬生生的刹住了刀势,齐刷刷的收刀戒备。那毫不犹豫的干脆,可见平日樊於期的练兵有素。
樊於期见荆若寒依然舞剑如风,几番下来又有士兵倒地。心疼自己士兵折损的他,赶紧再次大喝:“荆家女,你看墙头!”
抬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府园墙上已经布满了人影。一个个手持利弓,箭在弦上,弓已满弦,只要手指稍稍松动,这场中无论何人必然立刻被射成刺猬。
荆若寒再转头,见自己的哥哥与李杰正在士兵的刀锋威胁之下。遂停下手脚,怒目瞪视樊於期:“想你堂堂将军,居然如此卑鄙。如有胆色,与我场下对决生死!”
樊於期不理她,抬头向墙头喊道:“是否是晋副将到达!”
墙上有人影出现,晋副将脸庞在火光下显现出来。“回将军话,末将在此!”
“好!{一+本}读}小说ybdu..”樊於期点点头。收刀,令周围士兵散开成戒备状将荆若寒围起。冷然道:“我樊某用兵,只讲目的。只要目的达到就是胜利……你也不必多言,今日你和你哥等人一个都跑不了。我念你武艺超绝,不想你死于乱箭之下。可让你与你哥自绝而亡!留你们一个全尸。”
荆若寒死咬下唇,回头遥望其哥:“哥,愚妹无能,无法保你安稳。既然要死,妹定当多杀几人为你陪葬!”
荆轲眼含泪光大喊道:“若寒,你不用管我。你的武艺定能逃走,日后再帮哥报仇好了!”
荆若寒冷然回头,手上剑锋再次指向樊於期:“你这逆贼,天下难容。我在世一日,定要你性命!”
樊於期叹道:“你兄妹如此铮骨,若是平日定与你们相交。但今日事已至此,只能可惜了。”他知荆若寒武艺高明,不敢多言,赶紧喝令道:“听我令!速杀荆若寒!”
荆若寒凄然一笑,毫不畏惧。背对墙头也不顾那弓箭,只眼中紧盯樊於期,手中利剑握起,分秒之间即是杀招突起!
“放!”晋副将的号令一出。
无数黑影从墙头雨点般射了下来。
谁能料到!
这箭锋居然全部射中樊於期所带精兵身躯!
横生异变!谁也没有想到!就连荆家兄妹都傻了眼!
唯有李杰双目定神,默默不语。他人不知,这一切的变故包括之后……早已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此刻的李杰双眼环视着场中的樊於期与他的一干部下,眼神中少了的是对他们的警惕,多的却是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惋惜。
樊於期大喊道:“晋副将!你做什么?!”
“停!”晋副将的身影再次显现出来。高高抱拳道:“今日吾乃奉太子丹与王之命,特来为将军送行。将军去后,末将定当不负将军所望,担起重任!”
樊於期脸上忽白忽红,深深的想了几许。大笑而叹道:“怪不得!怪不得,这太子丹今日敢有这胆大之举!我当他迂腐敢逼我自绝,敢放我回营,原来早就有此安排!你!晋副将,你才是他真正的后手棋!所有的一切,直到现在都应该在太子丹的预料之中吧?!”
此言一出,令闻者不由心头颤动。这太子丹居然有如此心机。原以为宴席上就是他的狡猾本色,其实那只是冰山一角。他早就算到樊於期不会乖乖应诺,所有的一切安排都是为了现在逼樊於期反叛,并由他所暗藏的棋子解决掉而已。
“罢罢罢!”樊於期朗声大笑,慢慢拾起手中长刀:“吾征战沙场多年,自认无可匹敌,却不如别人脑中一思而已。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晋副将,请你件事。这些兵都是跟随你我多年,忠勇可鉴。望我死后,请饶他们一命。”
墙头晋副将的声音回应而来:“请将军放心上路!”
樊於期仰面向空,很干脆的举刀横切,一颗斗大的头颅滚落在地。血从腔中如柱喷出,而那身躯依然不倒,琅琅锵锵几许后居然还神奇的单膝跪下,以刀驻地定下型来。
场中还存活的数十士兵齐身哭喊:“将军!”
就在此时,晋副将的命令再次响起:“得太子令!府中所有人员,除荆家兄妹与李壮士外,其余人等一概为将军陪葬!射!”
唰唰唰!箭雨再次散落。无数的惨叫声响起,声渐细微,直至院中只余下三人站立……黑暗中一道潜藏很久的身影从墙头跃起,几番起落之下消失无踪。
次日天明时分,府园中已经打扫干净。如同水洗过的地面,就像昨夜只是梦境一场。
新的一批奴仆纷纷涌入府园中,不过这群人的目的只有一个:为荆家兄妹、李杰三人梳洗打扮,安排启程。
天大亮时,太子丹携新晋的晋将军等一干人,手捧着盛着樊於期头颅的锦盒一路步行,来为荆轲送行。
易水河畔,一叶扁舟缓缓飘向对岸。那离去的岸边,身穿白衣白帽的太子丹拂袖而泣,有老臣高渐离抚琴和音。
扁舟之上,荆轲迎风而立,清风将其衣角微微扬起,脸沉无色,一派淡漠生死、慷慨赴义之状。
岸边的身影渐渐远去,荆轲嘴中似有诗词朗读:“风潇潇兮……潇潇兮……”。像平日里没事的时候,荆轲就喜欢朗诗几句,尽皆以风萧萧兮开头,但今天不知道怎地,兮了半天也没兮出整句。
坐着无聊观景的李杰有些急了,脱口而出那首熟知的绝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蓦然回首,只见荆轲脸颊上两行老泪纵横,只差没痛哭流涕了。
“切!”李杰白了他一眼。李杰知这个家伙的泪下绝对不是因为刚刚自己念得那首词的感慨而至,这个家伙绝对是给吓的。已经知道荆轲底细的李杰,自然也就能摸清这个家伙的心思了。
今在易水河上,前为百万秦兵,后为燕国太子;进则身无可依,刺秦必死无疑,退则视为叛国,必被斩之。此时此刻,在荆轲心中对明日预兆只能是“十死无生”。别说逃避,连逃跑都再无他法……
李杰羞于理他,左右四顾,见身侧的荆若寒正旁若无人的悠闲于扁舟之上。
面似止水的荆若寒凝目于水面的倒影,一双玉足.在水中,素手轻舀起一捧捧清水仍其从指缝滑落,那随风飘荡起的水珠若珍珠般在她白纱衣裳上弹动。
如此美景只看得李杰痴了,脸上不自觉火红一片。
恍惚间回想起与荆若寒相处的总总,这妮子不仅心思聪敏、美若仙子,而且武功高强鲜有敌手。猛然间心中一跳:虽然刺秦之行已经促成,但他只完成了一半的任务。还有个重要的环节就是要保证秦王不死。这樊於期及一干精兵依然难与荆若寒匹敌。这咸阳宫中若是她发起狠来,那守殿侍卫只怕也是难保秦王性命……
心中担心的李杰并未在脸上表露出来,定了定神后,故意的关切道:“荆轲大哥是否还在担心此行凶多吉少?”
“唉。”荆轲深深的叹了口气。被李杰一言道破心事的他不免更显得忧心忡忡:“李弟现已知道,愚兄我其实毫无武功。如今舟行至此,顷刻即到对岸。身后再无退路,直让为兄觉得此行即是终点了。”
“哥哥不用担心,若寒就是拼了性命也会全力保大哥安全……恩,李大哥也是。”荆若寒轻手扶着荆轲的胳膊,恳声说道。
荆轲感激的摇了摇头:“性命攸关之际,若寒切不可糊涂。我自知不会武技,想要在殿上逃脱实属登天之难。若有危险发生,若寒谨记一定要自保脱身。留下你一人,也算是为我荆家留下一炉香火。”
“哥。”荆若寒目光闪烁起了雾气。就听身旁李杰神秘的笑了笑:“其实,我倒有个法子可保大哥全身而退。”
“李大哥一向足智多谋。你快说来,若是能保我哥脱身。此恩,若寒必当以死向报!”荆若寒激动不已,她早已在心中信服李杰。这两日来无论是李杰的推断还是决定无一偏差,虽然李杰还没说是何方法,但荆若寒却是已经肯定:李杰说有办法那就一定是有办法了!
“这刺秦跟刺死秦可是两回事。”李杰见荆家兄妹还未理解,继续道:“大哥、若寒妹子,我问你们一件事。燕国为了解亡国之危所以逼请你兄妹二人前去刺秦,但真的要是杀死秦王后,真的能避免燕国亡国吗?”
荆轲细细想了下,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此话怎么说?”
李杰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道:“燕国之危不是因为秦王,而是在于燕国的国力比秦国弱小太多了。要灭燕国的不是秦王,而是秦国这条大鱼要吃燕国这条小鱼。就算秦王被刺死了,过不了两年自然有第二代秦王继续带着秦兵来扫荡燕国,燕国那时依然是无法抵挡。所以这刺杀秦王来解燕国的危难,无非是把亡国的时间推迟了两年罢了。”
左右望了荆家兄妹一眼:“逼秦王签约!签不侵犯条约!若是秦王死,身为刺客的我们必然无法逃脱秦王宫。但若秦王不死,我倒有法子脱身!”
“到底是何法子,你快说啊。你要急死为兄吗?”荆轲焦急的催促。毕竟事关他的生死,如今李杰说有法子脱身真若是救命的稻草,让本已抱着必死决心的荆轲看到了一线希望。
李杰见荆轲胃口已经吊满,不再卖关子。直言道:“刺秦时,我们可以抓住秦王逼迫签约,这样才有机会保住燕国不亡。而后嘛,我们还可以将秦王作为人质,保我等回国。等我们手持约书回转国度,秦王若再来侵犯,则是被天下人耻笑!我们可以签十年约定,十年后若是燕国依然国力不行,那再亡也是天命难违!”
“那咸阳宫中守卫森严,想要携秦王出宫真是难上加难。”荆若寒思量觉得李杰的说话简直匪夷所思。但心中的信任并未削减,双目灼灼有神的注视着对方,期待着他下面的解释。
李杰笑了笑:“这也不难。只要挟持住秦王,以性命相逼令其准备车马。我等随秦王一同上车,车厢密闭不让外界看到里面的情况。谅那些秦兵也不敢随意释放暗箭。再令其秦兵退却百里不得跟随,直到我等到达安全地点,再将秦王丢下。此时入林或过河,他们是拿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思量一时,荆轲猛拍李杰肩膀大声夸奖道:“此计甚好!果然是李弟思维聪敏!这样我们既可以给太子丹一个交代,也可以顺利回归燕国。”
李杰笑笑,刚刚说的方法在他的世界中不算什么新鲜玩意。那些个绑架富商的绑匪哪个不是这么干的。而且现在所处的战国时代毫无便利的交通工具,连对讲机都没有,信息传递缓慢。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李杰绝对相信荆轲兄妹可以全身而退。
只不过……这历史书上标明了荆轲是死于咸阳大殿上。若是救了荆轲,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李杰难免有些忧心。
但扫过荆若寒时,心中却是猛下决定:既然命轮只说要保秦王性命未提及荆轲,那荆轲死不死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转而恳切道:“唯一要求,就是回去后荆大哥一定要隐姓埋名,从此不能见人。否则难保被秦王派兵杀害。”
荆轲猛点头道:“李弟考虑周全!若是大哥我尚能活命,定从此归隐山林。到时我们三人做个逍遥自在之人,再也不管这天下之事!”
心中大定的荆轲此刻欢喜异常,忽的拂住李杰肩膀拉到身旁道:“愚兄此生能遇着李弟也是为兄的福气。若是李弟不嫌弃,不如和我等结为异性兄妹吧?”
荆若寒也是微笑着随声附和:“李大哥贤良品行无一可挑,若能结缘,若寒万分荣幸!”
“兄妹?额。”李杰犹犹豫豫道:“还行吧……”
荆轲哈哈大笑,伸臂一把揽住李杰与荆若寒两人,大声道:“好!从此我们以后就是兄妹三人!我们本就是同乡故里,那些繁琐亦可舍去,只要丹心可表,天自可鉴。今后我就是大哥,若寒就是你的妹子!”
“二哥,若寒在此有礼了。”荆若寒含笑曲身。
荆轲也是笑道:“二弟,等我们隐居山林之时,我教你养花识草的本事。”
李杰微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当一切事定,也就是他离开之日了。心中百感交集,不是滋味。
抬头见岸边临近,遂起身招呼着他们等岸。
离了易水,岸边早有人接应。三人骑上早已备好的马匹,向秦国国都咸阳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