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真地思考了为什么我会以下犯上地对越王爷说这堆话,很明显就不符合我谨慎的个性嘛,想来想去把罪责给归到了越王爷蒙着我眼的那次亲吻上头,若是没有那个吻让我晕晕然,我怎么会把自己心头想法都说出来,又怎么会把王爷给惹怒成这般地步?
将归自王爷下车后就被丢上来服侍我了,她也不知是不是在外头听到了什么动静,这几日的服侍格外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了哪个主子的霉头。
此刻行车已有三日了,我问将归道:“这还有多久才能下车。”语气中已有不耐烦的意思。
“回王妃话,已经入了木兰围场,该是不到半个时辰便会到营地了。”
我撩了窗帘向外头看,刚撩起来扑面而来就是浓郁的青草香,呛得我差点没缓过来劲儿,咳嗽不止,将归赶忙挪过来给我顺气,道:“王妃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着了风寒?”
我想想若是着了风寒那倒好了,“无妨,外头风大,吹了点渣滓进来。”
木兰围场是皇家的狩猎地,诚然已经打上了皇家的标签,有先祖爷下了严令“民人不得滥入”、“禁樵牧”“禁伐殖”,且早已根据地形和禽兽的分布,划分为七十二围。每次狩猎开始,先由管围大臣率领骑兵,按预先选定的范围,合围靠拢形成一个包围圈逐渐缩小。头戴鹿角面具的清兵,隐藏在圈内密林深处,吹起木制的长哨,模仿雄鹿求偶的声音,雌鹿闻声寻偶而来,雄鹿为夺偶而至,其他野兽则为食鹿而聚拢。
等包围圈缩得不能再小了,野兽密集起来时,大臣就奏请皇上首射,皇子、皇孙随射,然后其他王公贵族骑射,最后是大规模的围射。
将归正头头是道地跟我这个头一次来围场的土老帽解释相关秋狝,我听了一会儿便困乏了,将归也听话地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伺候我茶水糕点。多亏驾车的马夫老道,只一会儿就把车驾到了营地,我看周围一个一个大帐篷门口都有守卫值班,自己周围看了一圈就只有相熟的下人,我憋了半晌没忍住,进了帐篷里才问将归道:“王爷呢?”
我是没找到王爷的影子。
“今年木兰秋狝虽说由唐相国负责,可咱们王爷向来都是执掌禁卫军的,自然也是要严加布防皇上身边的防御才可安心,这个时候,王爷应该去当差了吧。“
“干了半天路没得歇歇就立马要去当差,皇上还真会使唤人。”我小声嘟囔,抱怨着不满。
“王妃若是有事找王爷,不如交个小厮去叫王爷回来?”将归小心翼翼地给我递了个台阶下。
我笑道:“真是个蠢丫头,王爷正在皇上底下当差,我却有事叫王爷回来,这是什么理?再说了,我能有什么事儿能大过皇上去?”若这话真传出去,外头人保不准得传我什么骄纵任性的话出来呢。
我这一等就是半天,木兰围场星野低垂,倒是满天繁星的好景致,只是我没等到王爷夜间归来,倒是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王妃,唐家大爷唐敏前来,想要求见王妃。”
我正托了腮在窗户边上看星星,随口答道:“不见。”
“唐大爷说有要是要跟王妃商议。”
我不耐烦地说道:“天大的事儿也不是我一个内宅妇人能做主的,我上头可还有个王爷,唐大爷的要事,左右不过是爷们家朝堂的事儿,跟我商议有个什么用处,不见不见。”
那通禀的小厮依旧跪在门外,一动不动,我晃眼看去不过就看到一个跪得笔直的人影,我拍了桌怒道:“你这是没长耳朵还是断了腿,我说不见,你就给我下去告知了他去!”
“妹妹说不见就不见的?”
我听着这男音,心里一咯噔,直接做了防备架势站起身朝门口望去,果然见唐敏那个变态已经推了门掀了帘子大剌剌地缓步朝我踱过来,我怒骂道:“大胆,越王爷的内帐也是由得你擅自闯入的?”
“由得由不得,我都已经进来了,妹妹还想把我赶出去吗?”
我冷笑道:“来人!”
门外依旧有人影跪着,半分没个动弹。我心知不妙,也不再出声做无谓的喊叫了,只是把身体给崩死了,做好随时开战的准备。
唐敏勾起唇笑了两声:“你家王妃焕你,怎么不进来!”
我看到门外的身影刻板板的站直起身,推门撩帘,走进来的赫然是一个盔甲完好的兵士。
唐敏吩咐道:“把你的头盔拿下来。”
那兵士听话地抬手把自己头盔给取了下来,赫然只是一个骷髅,牙齿卡巴卡巴地一咬一合,已一个正常人的语音语调向我行礼说道:“见过王妃。”
诚然我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是这诡异的骷髅与我面对面,甚至还与我做了某种程度上的交流的时候,我实在是有点接受不能,胃里也一下一下地翻涌了酸味,这一没忍住,扭身给吐了出来。
唐敏开口,用着很死板的语气说道:“你吓着越王妃了。”
那骷髅跟活人似得能听懂人的言语,赶忙把头盔带好,伏地地虔诚跪下。
“退下!”
那披着盔甲的骷髅慌不择路地跑了。
我胃里难受,嘴里头也是一股子酸味,赶忙拿了杯水漱了漱口,唐敏人模狗样地朝我近了两步,我赶忙挥手喊停:“你要干嘛?”
“我今日没有杀人的兴趣。”
我冷笑道:“那倒是,我以为你会把这秽(和谐)物当着我面给杀了,来恐吓我呢。”
唐敏不客气,兀自地捡了把椅子自己做下,他双腿岔开,把手掌称在膝盖上,好像是要支撑了他上半身的全部气力,他对着我笑道:“王妃许是不清楚,造出这么个东西,我要花费多少的心思和血气。”
我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皱眉说道:“你瘦了。”
“你胖了。”
我:“......”
我说他瘦了,不过是打量他后,发现他目色涣散而无神采,瞳孔深邃而无气劲,面色苍白无力,身子恐怕连直起都困难,所以我说他瘦了,我心里还有些暗暗窃喜,若是他此刻想要和我动手,我的胜算该是大的。
可他说我胖了是怎么回事。
唐敏骗了头,似乎也在打量我,他桀桀地笑了两声对我说道:“越王爷看来还真疼你,竟将你养的如此白白胖胖,养成个结实身体,怕不是要给王爷生个儿子。”
我道:”夫妻间的事儿,哪儿由得你来插嘴。”
唐敏又是笑了一声,笑得身体像是打了个大冷颤似得大抖了一下,这笑过之后却还没玩又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直把他直接从座椅上给咳嗽地跪到了地上。
我冷艳旁观,顺便还带了一点点小嘲讽:“你这是病了?你如今这般的身体水平,还妄图闯入越王府的营帐,你这不是把自己给送上了枪口地被抓吗?”
唐敏一阵惊天动力地咳嗽,总算是缓过劲儿来了,他拉着扶手直起了身子,朝我望来:“若不是被越王爷给摆弄了一遭,我至于这般模样过来见你吗?”
我愣住:“摆弄?”
“你以为,一个皇家区域的亲王帐营,怎么会由得我自由出入?”
我哑口无言,“你......”
唐敏道:“我原以为逮着瞅准了一个换防的机会,废了大气力控制住了你外头的兵士,就等着能放我进来见你一面,没想到,真没想到,”他又用力地咳了咳,自嘲地笑了两声,“原来我算计好的计谋,早在越王这个混蛋的掌握之中,偏我无可退路,只得依了他给我铺好的路走来。”
他向我伸出了手,目光颤颤:“走来见你!”
唐敏这话说得悲凉,这人不就是个言行不拘泥之人,被人算计还得听之任之,内心可想而知的愤恨与无奈。于此同时,我又不得不对越王爷的手段心生寒怖,若是越王爷想让我与唐敏一见,那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让我知晓孙家的血案真凶?
我盯着眼前的罪魁祸首,秘密在他手里,可他却摆出了这样一副可怜模样,但老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只要一想到他那副不择手段的模样就来气。再加上亲眼瞧见这个骷髅傀儡,真相便呼之欲出了,我道:“真是愚蠢,你把这东西暴露在我眼前,我看孙家一门被灭的真相,也该是时候大白于天下了。”
“大白于天下?呵,你找谁来大白于天下?”
我道:“圣明公道无过皇上。”
“皇上?你倒是愚蠢,”唐敏很不屑地背过身,一步一个脚印踩的用力,他道,“孙家灭门,那本就是越王爷,唐家和皇上都想干的事儿,一个推,一个干,一个掩,谁又敢说自己清白无辜!”
“公道自在人心,皇上起码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一门官宦世家在天子脚下被屠杀灭门,活口不存,这若是皇帝给不出个交代,那天下万民如何信服这位置上的皇帝?失了万民信服,皇位还如何做得稳当?
就算是再昏庸无能,再有诸多内情,这孙家的案子,也得挑个明面地说出去。
唐敏回身看我,带了张很奇怪的笑容问我道:“你想要给天下人一个什么解释?是真相,还是皇帝故意摆出去的解释?”
我被他问住了。
“好妹妹,你且在这看着,孙家的案子没有这么简单,诸多内情皇上怎会不知?等到时机合适,三方得宜,自然会有人借此事来达成他所要的最终目的。”他说罢,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我被他咳得心烦,恨不得把他压在座椅上狠狠灌上一壶水洗刷洗刷喉咙,我道:“那你今日前来,究竟是为何?”总不至于在我面前炫耀他的傀儡小兵的吧。
“我自然是为了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