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师傅啊，不是我不把地租给你们李家村的，是租给你以后，我们钱家村的人不得喝西北风去了？”
领头男人还未推开门，里面为难的女声传出来，满是无可奈何。
领头男人身子一僵：真有人来抢他们的饭碗？
他绷紧身子，站在外面继续听里面的动静。
陈师傅抹了把脸，长吁短叹：“唉，我们李家村一大堆还不是没事干，都等着喝西北风呢，这不听说你这有活，就想着来看看。”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这儿活是有，但也刚刚只够钱家村的。”钱芊芊摆摆手，一脸歉意。
话到这个份上，陈师傅还不不甘心，他意味深长道：“但我不听说你这儿的人，都是些不好对付的刺头啊。”
领头男人站在外头，此时对陈师傅恨得牙痒痒的，李家村的不好好待在李家村，竟然不要脸来抢他们钱家村的生计。
好在随后的女声让他安心不少：“严重了，左不过就是主意多了些，而且无论如何，我既然买了他们的地，也得给他们一条出路……”
“唉呀！”陈师傅情绪激动的拍了掌大腿，眼睛一瞪，怒其不争道：“我说钱老板你这就是太死板了，你想给他们一条出路，他们还想堵死你的路。”
陈师傅声调忽高忽低，一时激昂，一时沉稳：“你给他们个谋生的活，那是你仁义，你要不给，他们也不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要我看啊，你还是多替自己打算打算，考虑考虑我们李家村得了。”
领头男人不知道钱芊芊是怎么想的，反正他是心动了。
他握紧拳头，屏住呼吸，生怕门里面的人被说动。
似乎过了很久，似乎里面的人也想了很久，终于传出来一道清丽的女声：“好，如果他们实在不愿意做，我就派人去给你个回信，把地租给李家村。”
“好好好。”陈师傅心情不错，两只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推开门出去，却冷不丁撞上一黑脸的男人。
陈师傅攥紧手里的银子，挺直了背，目不斜视的离开。
一出戏演下来，钱芊芊不得不感慨陈师傅好演技，抑扬顿挫，情绪饱满，以至于她都恍惚觉得自己真要把地租给李家村的人了。
她歇下来喘了几口气，出去时人已经不在了，只有刘婶儿在把倒下的木桩子一根一根立起来。
“那些糙汉子就是粗鲁，脾气不好还拿我的桩子出气。”
钱芊芊笑着走过去帮刘婶儿一起把桩子扶起来，随即两人继续背上背篼，朝不远处的山上走去。
村里的路坑坑洼洼的，背篼也一起一伏的，刘婶儿的声音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两人找了不少野菜回来吃了顿好的，刘婶儿把钱芊芊好一顿夸，夸得钱芊芊都怕了才堪堪止住声音。
刘婶儿沉默了会儿，蓦地想起今天白天的事情：“你到底是个女孩子，不要让自己太累着了，那些个男人都不是好说话的，也不会因为你是个女孩子就对你忍让，只会变着法的欺负你。”
钱芊芊揉揉撑得圆滚滚的肚子，了然点点头：“刘婶儿放心，我虽然是个女子，也不会任由他们拿捏。”
“是啊，婶儿你就放心吧，那些人现在勤快得很。”
白石压住久久不能平静的心情，双目迷茫的走进刘婶儿家中。
他先是去了钱芊芊家里头没人，顺着饭菜的味道就来了刘婶儿家中，一进来就听到两人的说话声。
刘婶儿连忙招呼人又是坐下又是吃饭的，白石被刘婶儿的热情吓了一跳，推拒不过只好吃了碗饭。
别说这野菜还真好吃，白石多留意了两眼那碗野菜，想着等会儿山上也自己摘点。
钱芊芊看了他一眼：“继续说吧，他们怎么个勤快法了。”
白石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自己的正事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领头的今天早上没有来，直到中午吃完饭了，才神情怪异的过来。”
白石唏嘘道：“他啊，不仅神情怪异，而且做的事更怪异。”
他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双眼瞪大：“竟然招呼起大家起来干活，不干的人还被他踢了几脚，后来他们凑在一起也不知道讲了什么，所有人都热情的干起活来。”
刘婶儿听了笑得合不拢嘴：“那就好，那就好，咱们芊芊运气好，什么事都能往好的方向走。”
白石还是搞不懂：“好事是好事，就是怪异得很，态度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钱芊芊和刘婶儿对视一眼，没有打算把私底下做的事情告诉白石，毕竟人多嘴杂，还是越少人直到越好。
钱芊芊从背篼里抓起一把野菜递给白石，面上淡定道：“他们自己能想通最好，也免了我很多麻烦。”
白石愣了愣，接过野菜，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谢谢还是继续怀疑。
罢了，事情了就好。
白石心大的这么想着，抓着那一把野菜，人站在刘婶儿家中却一直没有挪动。
钱芊芊叹了声气，白石这脾气，怕是不把事情从头到尾弄个清楚不肯罢休了。
白石想座石头一样在那伫立了会儿，一双眼睛呆滞的眨了眨，转过头还是问道：“钱姑娘，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受这么多天的气，还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呢？”
只要能赚钱的活，在乡下是不缺人做的。这次那堆农夫做得好过分，摆明了在欺负钱姑娘是个年纪小的女孩子，看起来好欺负。
但毕竟钱芊芊才是手里握着地契的人，要想惩戒惩戒他们，只要不把地租给他们就成。
但钱姑娘不仅没有把地收回来，还传授他们技术，吃喝上也是管饱，这待遇简直是把人奉为了座上宾，而且别人还不领情。
望着白石一脸的不解，钱芊芊叹了声气，摇摇头道：“那我问你，距离钱家村最近的村子两地往返需要多长时间？”
白石闭眼想了想：“三个时辰。”
“那考虑到在路上耽搁的时间，他们还能在田地做多久的活？”
“两个时辰。”
钱芊芊继续问：“把地租给外村，那钱家村的人会不会对我们心生怨念，会不会有心生歹念之人，毁坏我们的水稻？”
“有可能。”村里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这样的事，到最后也没揪出来罪魁祸首是谁，结果只能算了，日后各家各户看好自己的田地就行。
白石还没有来得及把我自己的意见说出来，就听钱芊芊继续说道：“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当我们损害了大多数人的利益的时候，不管我们是对还是错，也不管我们有理还是没有理，我们都会被群起而攻之，在钱家村别说种地，就连落个脚都不被接受。”
其实弯弯绕绕，竟然比他想的多了几个回曲。
白石听得一愣一愣的，良久才道：“钱姑娘担忧得有道理，但你就不怕他们一直懒散下去，一直在你这占便宜？”
钱芊芊笑得神秘莫测，只问：“今日的午饭你有发现什么？”
刚才他没好意思说，但现在钱芊芊问了，白石不得不说了。
“今日伙食不怎么样，大家吃的时候都怨声载道的。”不仅别人，他自己吃着也难以下咽，所以刘婶儿给他盛了碗饭，也算是给他填饱了肚子。
钱芊芊道：“嗯，对，所以他们改变了。”
嗯？这有什么联系？
白石想不明白，也就不去想了，反正再复杂的事情都有钱姑娘去解决，那些事到了钱姑娘手里就不成事了。
稻田里的农夫们开始认认真真劳动，速度一下子快了起来，钱芊芊跟着忙得昏天暗地，刚过一个月小脸就瘦了一圈，看得刘婶儿直呼心痛。
一月到了，钱芊芊准备回去一次。
敲开门，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打开，对上一张幽怨又委曲的脸。
“大姐说要常常回来的。”钱芬接下她手里的包袱，明明人已经回来了，还是忍不住抿嘴抱怨了句。
不过一月的功夫，小院似乎变化不少，走起钱尧走得更加稳当了，远远看她来了，挥舞着小手踉踉跄跄的朝她跑过来。
小孩子就是好，也不记仇，看见钱芊芊还是高兴得不行，一下子扑进钱芊芊怀里，用小脸不停的蹭着钱芊芊。
钱芊芊的心啊，一下子就软化了，脸上的每寸肌肉都缓和下来。
一手拉着钱芬，一手圈着钱尧，钱芊芊舒服地道：“我回来了，这不就回来了。”
“还知道回来。”闻声赶出来的钱母笑骂了句，心里头也是高兴，她把手放在围裙上揩干净，指着钱辉的屋子道：“你再不回来，我怕这小子得上房揭瓦了，正好你回来了，快去帮我教训教训他。”
钱母面上带笑，但提起钱辉的时候，眼底的神色倒像是真的不高兴了。
钱芊芊放下钱尧，松开钱芬的手，推开钱辉的门一看，瞬时明白钱母在不高兴什么了。
只见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拿着木制的弓弩正在比划什么，见到钱芊芊进来，半张着嘴愣在原地。
钱芊芊笑着走进去，半靠在墙上声音轻快道：“赵大哥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我也好早点回来的。”
“钱姑娘忙自己的事情就好，无需管我。”赵烨嚯的站直，双手抱在胸前。
“他呢？”赵烨都来了，穆天悦没有道理不来。
钱芊芊巡视一圈没见这人，再次把目光落在赵烨脸上。
赵烨保持沉默，她看向钱辉，钱辉咬唇纠结了会，小手指头往上指。
抬眼一看，穆天悦好能爬，竟在横梁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