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经一假山,枯而不润,棱角粗犷的太湖石成成叠起。形瀑布流水之景,水从山顶哗哗往下流。在这花团锦簇下,谢靖走到鹅卵石路的尽头。
此时隐约传来缕缕琴声,悠悠扬扬,别有一番荡气回肠之韵。谢靖薄唇勾起,手藏于广袖之中,负手在后,走在仆人旁。
石路的尽头,便能看见花园的池塘,而这池塘与荷花塘相比,却少了荷花的点缀。花园的池塘与荷花塘相比,唯一的优点就是比荷花塘大。
塘边柳树依依,春风吹拂,柳枝随风飘扬,高高的树干如亭亭玉立的少女,而柳条如少女裙摆的丝带。真可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沿至池塘,有一座亭台轩榭立于塘中央。雕栏玉砌,轻纱四面环绕。风无力的拍打在轻纱上,轻纱如舞女般飞舞着。
亭榭很是宽大,红木廊桥不宽不窄,蜿蜒回带。谢靖在仆人的请领下,从塘边沿至到廊桥上,塘面的水微波粼粼。
谢靖悠步在廊桥上,放眼便望到亭中一抹熟悉朦胧的青色人影。
方羽今日一身浅青色束袖飞云纹锦袍,腰间束白色腰带,紧勒出苗条身形。高拢的乌发用一根青玉簪斜簪着,绯唇红润,粉腮如施过胭脂般微绯红。方羽人在亭栏处,盘膝坐在蒲团上,膝上一张矮案,案上一张梧桐琴和一铜香炉,檀香弥散,云烟袅袅。
玉指在琴上拨撩,余光轻瞄向亭子走来的人,绯唇淡淡勾起,芳华迷人。
谢靖一边走一边微看呆了,真如曼妙地女子!可惜并非女子。
人到,琴声停。方羽双掌轻按在琴弦上,抬眸望着面前的蓝影,龙姿凤采而立,皎如玉树临风前,一言不发。
“不知方少爷弹琴是否在为我引路?”谢靖如清风拂面,眼带笑意躬身行了一礼。
方羽玩味一笑,右手玉指轻戳右脸蛋,“你别想太多了。”
谢靖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她伸手一摆,屏退亭中家仆。
亭中瞬间只剩两人。
“本少这是在一展自身的才艺!”
方羽还是盘膝而坐,左指在空气中画一个圈,满脸地骄傲。
谢靖双手交叠身前,眉一挑,微歪头,俊脸轻浮。
“哦!没想到方少爷还有这种才艺,还以为你只是个爱钱的少爷?不过你这琴声荡气回肠,多了一份杀伐之意,少了一份柔情似水。”谢靖眼底满是戏谑的笑意,身子微弯向前倾,脸只差一尺,便能靠近方羽的脸。
方羽道:“所以呢?”
她脑中幻想着有无数个狼牙,捶打在他的身上的画面。
谢靖露出一丝微笑,迈腿走到她身后。弯下身子,双手从她身后伸至,秀长的玉指在琴上拨撩。
琴声悠悠而起,一样的琴曲,荡气回肠的琴声少了一份杀伐,多了一份似水柔情。
方羽看着琴上的玉手,定眼看的入迷,眼神如琴声般似水柔人。
琴声荡荡,悠悠长,亭中一瞬间,升起丝丝地暧昧。只庆幸亭中只有两人,无旁人打扰,要不然以为两人有什么苟且之事。
谢靖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眸,在琴声起时的一瞬,化为眼波潋滟。方羽身上散发女子拥有的清幽之香,飘入谢靖鼻间里。发丝被亭外的风吹起,轻柔地拂过打在他的玉面上。
琴声停,方羽愕然地跟着收回神,脸往后转微昂首,一张熟悉的脸庞在眼中放大。
两人在这么近的距离,四目相对,纠缠萦绕。
方羽的脸瞬间微涨红,只觉两人靠的太近,加上谢靖脸上那抹轻佻地笑,实为受辱之举。
她伸手轻推了一把,谢靖有意一笑,假意被她推倒。
“哎呦!”
方羽细眉一蹙,这家伙!
她身子转去,面向谢靖坐着,身往后倚着案沿,胳膊肘在案上撑着,没好气道:“装腔做势!”
谢靖手支额,侧卧面向方羽。
此姿态的谢靖,可以说他是谦谦君子,也可以说他是流氓地痞。
他轻浮,慵懒,洒脱,漫不经心,用一姿态,一颦一笑全然释放出来。
他对方羽勾引一笑,松松懒懒地道:“不知小人做何事得罪了方少爷?”
方羽很想嗤鼻说滚,可她偏偏没说出口。她伸腿,用脚尖踢了踢谢靖的膝盖,横眉怒对。
“你靠得太近。”
谢靖道:“这太小的事了吧!”
方羽食指竖起摇了摇,“这是很天大的事。”
谢靖轻挑地玩味一笑,“哦?”
方羽收回脚,盘膝抱臂,一本正经道:“古有云‘男女授受不亲’。”
谢靖耵了盯她,“男女?你?”
方羽哼了一声,道:“有了那句,便也有‘男男授受不亲’!”
谢靖无言又无奈,很快便说了一句,“你这是什么邪门歪道之理!”
方羽昂首,欣欣自得道:“本少从来都是言之有理。”
谢靖叹气,摇摇头,“牛头不对马嘴,理歪脑傻。”
方羽如电闪雷鸣,气的冲向他前,紧抓他的衣襟。
“你说什么?”
谢靖嘻嘻哈哈一笑,“将你一军!”
方羽青筋暴跳,转着他的衣襟,前后摇晃。把谢靖晃的晕头转向,忙喊停,知错了。
方羽呸了一声,始终不放手。把受的气,还有以往的陈年老气一泄尽出。
没多久,方羽只觉手累,放过了谢靖。起身走到亭中一张四方食案前,掀衣坐下。
亭中还有一张织锦百花图案的大屏风,立于案旁,为方羽挡去拂来的风。谢靖也随着起身,清扫衣摆,拢了拢衣袖,整了整被方羽扯过的衣襟,端正地坐在方羽的对面。
正大的食案上,铺着一块上好的明黄色祥云百花锦簇布。布上摆放一些茶具,炉中的壶还在烧开着水。食案中间摆一碟方羽最爱的芙蓉桃花酥,和一碟翠绿豆糕。
谢靖为了赔罪,亲手泡出一壶浓香四溢的茶。提起紫砂壶,褐色的茶水从壶嘴而出,倒入近日新进的雨丝纹黑瓷釉里。
此黑釉乃出自方家经营的瓷窑所制,现还没出市贩卖。而方家的瓷窑是出了名的制窑之地,富贵人家都爱买方家瓷器,可方家瓷窑的出品实在少,又种类极少。小富之家难以抢到手,弄的人人恨不得想方家瓷窑制多点瓷器。
谢靖有幸,得以尝试这新出的黑瓷釉。瓷釉的花纹,丝丝如雨。
他把倒好茶端到方羽前,以示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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