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饭，府衙自备了房间给众人居住。宇文成都和六六自然又是共处一室。
六六吃的有点撑，还不想睡，沐了浴换了衣裳，便拉了宇文成都在院里坐了，一边赏着月色，一边也纳着凉。夏日夜里，凉风习习，很是惬意。
“成都，你相信这世上有水鬼吗？”六六吃饱了，便有了心思，不由得想起白日里的事。
“朗朗乾坤，岂会有那怪力乱神之说，不过是借口罢了，只怕此事另有蹊跷。”宇文成都也换了便衣，坐在六六身边。
六六心下腹诽，自己身边就有，只是不知道罢了。她其实是相信的，虽然也的确没见过，但是有灵狐，必然就有可能有水鬼。
“那我们明天是否要去一查？”六六问。
宇文成都点了点头，虽然他只是代天子巡视运河，并没有断案职责，但是这种无端失踪婴孩之事，他便也是要管一管的。
“那我们怎么查？”六六倒是颇为兴奋得很，她还没见过水鬼呢。不知道是什么样儿？
宇文成都奇怪的看着她，“你不怕吗？”
六六嗤之以鼻，“这有什么好怕的。”想了想又道，“这世上死了的东西都不可怕，可怕的活着的。”
宇文成都闻言却是一愣，仔细想想，这话还真的颇有道理。
两人正闲话着，却见一个下人端了一只装菜的盘，上面还加了盖，匆匆往内院而去。内院便是麻叔谋的居所，想来是给那麻叔谋送宵夜的。
这么晚了还给自己开小灶。六六不屑。
宇文成都对此并不意外，以前那麻叔谋在他手下，便经常有半夜加食的习惯，好像听说，那麻叔谋有风逆之症，常年要吃那拌了药材蒸熟的羊羔肉。想必这便是了。当下也不疑有他。
见天色不早了，便打算回屋休息。转头看了一眼六六，如今天气炎热，六六身上也是仅一件薄薄的纱衣，月色下朦朦胧胧中甚至看的清纱衣下妙曼的曲线。
宇文成都是犯了难了，这平日里虽说两人也有拉手搂抱之时，但一直没有越界之举。这样睡在一张床上，这叫他如何是好。正在纠结，却见六六站了起来。往内院而去。
“六六，你做什么？”宇文成都不禁出生询问。
“我去瞧瞧那麻叔谋藏什么好东西吃，还偷偷摸摸的背着我们。”六六本就是吃货一枚，见有好吃的却躲着她，心里就是不舒服，想去一探究竟。
宇文成都啼笑皆非，这丫头，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又不放心她单独前去，衣着单薄不说，被那麻叔谋看见这天宝夫人偷窥自己吃宵夜，也是极其难解释的。
六六蹑手蹑脚的走进内院，四下看了看，倒没见人，果然是偷吃偷喝啊，不然怎么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心下更是愤慨，好你个麻叔谋，一定藏了好东西。
想着便猫着腰，往里走。
宇文成都自不会如她那般做贼的模样，只不过也是放轻了脚步，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麻叔谋房间的窗前，天气炎热，窗户是开着的。两人侧着身子往里一瞧，就见麻叔谋坐在桌前，面前的桌上一只阔口大碗，足有一尺多长，里面不知道盛了什么吃食，麻叔谋哼着小曲，不时斟上一杯酒，便饮便吃，好不满足。
食物那鲜美气息，顺着窗户往外飘。宇文成都轻嗅，倒是极香，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药材味，想来便是那羊羔肉了。正想拉了六六走，却发现这丫头一脸惊惧之色，面容惨白毫无血色，浑身都在发抖。
宇文成都心下焦急，这丫头怎么了？
但又不能发声，只得拉了六六的手，却发现入手冰凉全是汗水。连他牵了她的手，都没有反应。
宇文成都心下诧异，却知道此地不是说话之所，便拉了六六便往回走。
六六浑身软的站都站不住，被他这么一拉，便往他身上倒去。宇文成都赶紧扶稳了她。六六这才抬头看向宇文成都，眼神极其惊惧，像是见了鬼一样。当下也不言语，扶了她往他们所住的院子走。
到了院子，将六六扶了坐了，却见这丫头依然浑身抖得像筛糠，脸上满满的惊恐之色。
“六六，你怎么了？”宇文成都大急。
“成都，你可知那盆中是什么？”六六冰凉的小手一把抓住宇文成都的袖子，语气都是颤抖的。
“应该是羊羔肉，以前那麻叔谋在长安便一直有这习惯。”宇文成都不解，只是安抚的拍了拍六六的手，在她身边坐了。
六六闭上眼睛，抑制住满身的惊惶。宇文成都没有闻出来，她闻出来了。当年师父曾收过一个邙山巨蟒化身的弟子，那弟子生性残暴，修了邪法，专吃生人以增修为。师父得知后，便将他一生修为尽毁，不单如此，还将其元神魂魄打散，从此再不得入那轮回。六六永远不会忘记那种气味，死尸的气味，人尸的气味。
方才她在麻叔谋窗前，便是闻见了这种味道，虽然药材和香料气味浓郁，满满的掩盖了，但是她本就是灵狐，即使被禁锢了修为，但是依然闻出了那种她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味道。
抬起眼看着宇文成都。
“那不是羊羔肉！”六六勉强控制自己发抖的声音。
“不是羊羔肉是什么？”宇文成都被她紧张的情绪也弄的有点怀疑。
“是人肉！”
宇文成都霍然起身，“六六，你莫胡说，你如何断言那是人肉？”
六六都快哭了，“成都，你信我，那千真万确是人肉，我真的闻得出。”
宇文成都钢牙紧咬，双眉紧锁，在院中走来走去。
此事非同小可，然六六的模样绝非作假，虽不知她如何知晓，但必有蹊跷。
“六六，这种天理难容之事，若没有证据万不可胡说，我们当从长计议，若当真如你所言，成都必将追究到底。”宇文成都打定主意。
六六也明白，这事若没有证据，是不能乱说的，自己也不能说自己如何得知。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按兵不动，等明日再想办法严查此事。
然一想到那气味，六六依然浑身颤栗，看的宇文成都心疼不已心下更是信了三层。当下便去唤了刘成。
刘成本已就寝，一听自家将军召唤，似乎有颇为要紧的事，赶忙披了衣裳，来到院子。宇文成都却又让他叫上秋莲。刘成不明所以，但见将军一脸严峻也不敢多问，回屋唤了秋莲，一同往宇文成都的院中走去。
到了院里，宇文成都让秋莲在院中陪着六六，自己与刘成关在了屋内相谈。
秋莲见自家夫人面色惨白魂不守舍的模样，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在六六身边坐了。六六一把抱住她，却什么也不说，只是死死搂着却不撒手。
宇文成都和刘成在屋内商议了许久，这才出了门。秋莲见刘成也是一脸严肃又带着惊惧的表情，更是疑惑。
当下各人便都是忧心忡忡。再没有心思胡思乱想其他，宇文成都本想唤秋莲扶了六六进屋，六六却是搂住他的胳膊怎么也不肯放。
宇文成都无法，只好揽了她进了屋，守在床边，等六六终于睡了，才起身坐到桌前。今夜，他是无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