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成都一把丢开了她，他心中终是有一丝不忍，她一身的伤痕触目惊心，即使她的所作所为在他看来是那般的不堪，他的心里却依然还是不忍下杀手。
六六勉强稳住身体，“咳咳咳……”喘了好久，才感觉肺部有了空气。项中已经青紫一片，唇上鲜血淋漓，身上衣裳褴褛，腰上麻木的没有任何知觉，脚踝更是疼的似乎已经折了。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杀意腾腾怒气滔天如同修罗的男子。
她笑了，笑的前仰后合，笑的泪流不止。
他不信她，罢了！他辱她伤她，罢了！可他居然怀疑自己和李世民苟且，自己多年来的朝夕相处只是阴谋，她一片真心护她安好，原来在他眼中只是美人计，只是使他远离朝堂的不齿手段。
枉她在李世民面前如此维护他，枉她一腔执念只愿他安好。原来自己在他眼中自己竟是那般不堪，那般无所不用其极。
解释？她不想再说什么。没有任何必要了，他对她所做的一切是那么狠绝，那般无情。一丝机会都不给她。
“你当真要知道真相？”六六收敛了笑，抬起头来，看着他，带着蓝韵的黑色眼眸闪着绝望的光芒。
“哼！”宇文成都背过身不看她。
六六咬着牙，忍住浑身上下的痛楚，翻身爬下床，然脚踝似乎真的折了，疼得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没有人扶她，那个曾经可以从几丈高的城楼下接住她的人，没有理会她。
六六抓住床沿，忍住冲口而出的痛哼，双手用力，倔强的站了起来。她不会再求他，她不会再在他面前表现任何软弱。
她恨他，就如同他恨她一般。
淡淡的开口，“好，你既想知道，六六便让你知道，希望将军，莫要后悔。”
稳了稳身体，轻轻从脖子上摘下那聚灵宝玉和圆月狐珮，放在手心，轻轻柔柔的抚过，带着百般柔情，又带着万般决绝。
一用力，将两枚挂在一起的玉佩分了开来，将圆月狐珮轻轻的搁在一旁的桌上。又伸手轻轻的摸了一遍，唇角带着一丝最后的眷恋和柔情。
然后另一手，抚上了聚灵宝玉。口中默念法咒，手指拈决。
宇文成都蓦然回首，却见一道蓝光从身前女子掌中的宝玉中冲天而起，将眼前的女子团团笼罩。
蓝色的光晕中，六六的身体变了，一头原先乌黑如缎的秀发，变成了银色，宇文成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银色，清澈透亮，流光溢彩，好像在一块温润的绝世美玉外罩了一层珍珠光泽的水汽一般。
一对小巧圆润的耳朵，渐渐变做了一对毛绒绒的，尖尖的狐狸耳朵。
她的身后，慢慢的，慢慢的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雪白的，尾巴，在半空中左右摇摆。
依然是那张熟悉的面容，依然是那双自己曾经深深陷入无法自拔的蓝韵眼眸，只是此刻，却带着绝望，倔强，还有痛楚。
“你看见了，这就是你要的真相。”六六淡淡的语气，深蓝的眼眸如同黑洞，望不到底。
“我尊师命前来，只为还你当年助我渡过天劫之恩，护你安好，六六得以修成正果位列仙班。”
“如今，你既迫我现出真身，这尘世便再无六六容身之地，你我，从此恩断义绝，此生不再相见。”
说完，又一捻法觉，她便化作了原型，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一跃，上了窗台，回首最后看了眼仍然呆立不动的宇文成都，一纵身跃入院中，像一道白色的月光，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
宇文成都震惊的没有任何想法，脑中如同炸开了锅。这朗朗乾坤当真有这种神妖之说，他如何不惊，如何不震，可是更多的，是悔恨。
六六恢复原型的一霎那，他已经什么都想起来了，这只狐狸他见过，当年夜夜如梦的便是她，他想起了当年灭南陈，那广阔的原野中，自己马蹄下亲手相救的小狐狸。
原来便是她了，原来便是六六了，自己的夫人，自己曾经朝夕相处耳鬓厮磨的人。
怪不得她可以解那子午断魂毒，可以驯烈马，她的灵玉可是降雄狮。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何曾有过半分对他的伤害。
仅仅是为了还自己的恩，仅仅是为了无法开口直言的真相，仅仅是为了护他安好，她不愿行夫妻之礼只是因为自己是那灵狐之身。原来她并不是李家安插的细作
自己一叶障目，小肚鸡肠，自己自作聪明，自以为是。
“六六……。”肝肠寸断！待他回过神来，却已经不见了面前人儿的踪影。
推开门，急跑到院中，月光摇曳，树影婆娑，却哪里有六六的影子。
“六六……成都错了，你回来，成都错了……”再难抑制心中的痛悔，仰天长啸，双膝一软，跪倒了下去。
紧紧握着手中的泥土石子，即使石子已经深深嵌进了他的掌心，他也没有知觉。反而越握越紧，似乎只有痛楚才能让他的心有一丝感觉。
自己错了，错的离谱，错的可笑，错的不可饶恕。
他不在乎她是什么化身，他不在乎她是人是妖是仙是怪，只要她能原谅他，只要她能回到自己身边。他愿意做任何事。
他想起自己曾对她说：成都此生定不负你！
他想到自己曾对她说：只要有本将军在，没人可以再伤你分毫！
想到她多年来在身边的相守，荣辱与共，想到她的一颦一笑，想到她眉目含情，温柔相拥。
想到自己对她方才的所作所为，她满身的伤痕，她决绝的眼神。
想到她说“从此恩断义绝，此生不再相见”。
想到，六六该也会是如此的绝望，如此的疼痛，才会说出那般绝情的话语。
他的心如同从高高的悬崖上掉落而下，摔得粉碎，那一片片的碎片又插在他的骨髓中，刮着他的骨头，割着他的血肉。
有人在身边叫他，有人想搀扶起他，有人在身边奔走，他都没有感觉，为什么不让他死去，为什么如此疼痛却依然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