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畏畏缩缩的不敢回答,只听爷爷哼哼笑了两声,用着一种让人听起来极为不舒服的语气说道,“是我做的又怎样!”
“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们!”向先生吼道,“我的孩子呢,还有我妻子呢,她们怎么样了!”
向先生始终不觉得爷爷他们会害了她们,以为她们还活着,听到绑架他妻女的人是爷爷和阿爹,他甚至是松了口气,以为他们只是为了求财,断不会伤害他们,不过,他始终是小看了人类的狠心程度。
“被我杀了!”爷爷不阴不阳的说。
听闻噩耗,向先生身体不由控制的倒退了两步,瘫软在地,布满了血丝的瞳孔异常骇人,伸出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爷爷等人,嘴唇上下噏动却惊骇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但是他那副表情谁都看得明白,充满了恨与悔,还有深深地不解,他始终不明白他到底哪里对不起我们一家了。
其实他没弄明白的是人心,是贪婪,丑陋,险恶,嫉妒的人心,农夫与蛇的故事时时存在于现实之中。
爷爷发现事情败露,凶相毕露,亮出了明晃晃的匕首,刀柄上还有几滴干涸的暗红血迹。
向先生紧紧盯着那几滴血,几欲目龇俱裂,忍不住落下断肠泪,那就是他妻女的鲜血吗!!
爷爷阴冷的腔调威胁道,“立马拿一万块大洋给我,否则???哼哼,我立马送你下去与你妻女团聚!”
“是我识人不明,害了她们,你昧着良心做下此等滔天大恶。难道就不怕报应吗!”向先生胸腔剧烈的起伏,几乎下一秒就要停止跳动了般,脸色涨红,铿锵有力的说。
“良心??”爷爷深觉好笑,“早在几十年前老子的良心就被狗吃了,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什么报应,我有儿有孙。很快还会有一笔巨大的财富。什么报不报应的都是屁话,我劝你赶紧把钱交出来,省的多受难!”
“哈哈哈。”向先生仰天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苍天呐,你怎能容这样的人渣继续存活!老天无眼啊。”继而迅速的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爷爷,“想要钱是吧!”他神情变得很古怪。那一瞬间竟然有点像爷爷,阴阳怪气极了,“等你到阴曹地府的时候,老子给你。通通都给你!!”吼完这一句,用上了全部的力气往爷爷身前扑去。
爷爷下意识的把刀刺向前,没想到这一刀竟然准确无误的穿透了向先生的脖子。正好在最中间分毫不差,向先生在断气的弥留之际。嘴唇扬起一抹极为诡异的弧度,即使是爷爷,也看得他头皮一麻,竖起了白毛汗。
所有人都愣住了。
阿娘最先回过神来。
“啊啊!!”她发出刺耳的几乎划破天空的尖叫。
也就是这一声换回了失神的爷爷和阿爹还有我。
“闭嘴!”爷爷喝道。
阿娘胆子本来就小,向先生躺在血泊之中,眼睛几乎要瞪出来,死不瞑目,脖子上还插着一把显眼的匕首,那副情形怎么看怎么接受不了。
她听不到爷爷的话,还在不停地尖叫着,照这个声音早晚引来周围的邻居,爷爷丢给了阿爹一个眼色,阿爹走到阿娘身边就给了她一巴掌,“闭嘴!!”他从没喊出过这么大的声音,嗓子都快拉破了,隐隐的有几分颤抖,拔高的嗓音似乎在掩饰内心的慌张,恐惧。
阿娘吓得一激灵,手指着倒地的向先生,眼神不由自主的看过去,“他??他??他??啊!!”阿娘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又是一声尖叫,瞳孔剧烈的收缩,“他???他??他???”嘴里一直念叨着这个字,然后就晕了过去。
手指还在指着向先生尸体的方向,所有人觉得阿娘的反应不对劲,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登时,都吸了一口冷气,后背沁出一层密汗。
只看尸体的脖子插着一把匕首,而他的嘴巴竟然动了,本就诡异的微笑加深了几分,那简直是从地狱里钻出来讨债的恶鬼的神情,让人禁不住幻想下一秒他会不会突然站起来???
阿爹吓的腿都软了,一屁股摔到地上,爷爷强装镇定,唯有额角突出的青筋说明了他此时的心情,可他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双目紧盯着地上的尸体,一眨不眨,身体已经做出了防范的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尸体久久再没有其它的动静。
“爹。”阿爹小声的唤了声爷爷。
爷爷没有搭理他,径直走向厨房提了一罐油不由分说的全浇到了向先生尸体上,然后一根火柴丢了过去,小火苗顺着食油迅速蔓延开来,以尸体为中心的房间被火海吞噬,爷爷一把抱起我逃出了房间,阿爹反应也很快,他抱起娘亲跟在爷爷身后走。
爷爷跑得很快,熟车熟路的进了一所废弃的破庙,在那里我同样看到了夫人和小姐躺在干涸的血泊之中,那真是我毕生所见的最凄惨的画面,一辈子也忘不了。
爷爷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个包袱出来,沉甸甸的,应该就是他从夫人房间里搜索来的财物。
紧接着,他又放了一把大火,整个破庙再次沦入滔滔火海。
后来,我们又回到了乡下,有了那笔钱,日子是好过了许多,但是成日的提心吊胆,每天晚上特别害怕听到敲门的声音,总觉得那是向先生回来讨债。
阿娘自从晕倒再醒过来就疯了,四处看也看不好,有一次她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到处也找不到,后来还是村民在一个地沟里发现了她,那时候她已经死去很久了,尸体已经招来了苍蝇,只是她嘴角深深地扬起,和那天向先生的诡异笑容一模一样。看得人四肢冰凉。
给阿娘料理好了后事,阿爹带着我还有爷爷搬去了另一个村子,就是现在的这个村子,几年后,爷爷也失踪了,有了娘的教训,我们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以至于在看到他尸体的时候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他同样笑的那么古怪。
阿爹的精神快要崩溃了,他总是说,“报应啊。都是报应,是他们作孽太深。”
阿爹把从向先生家夺来的钱财全散给了流落的乞丐,谁家有个困难,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他也是第一个前往,在村子里名声很好。每每有人夸他是个大善人的时候,阿爹笑的很牵强,他只不过在赎罪。
又过了十几年,我娶妻生子。他总是教育我说,一定要做个好人,那年他生了场大病。临死之际嘴里念叨着什么,好像在与人对话一般。就听他说,“终究是我们家欠你的,你想要报复就来找我吧,不要再害我的孩儿,孙儿了,让这件事过去吧???”
然后他就闭眼了,走的并不安详,眉头紧蹙着,好像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幸好的是,我从他的脸上在没有看到那个诡异的深深印在我脑海的笑,我以为此事真的就可以过去了,想不到???
说到这里,他闭口不言了,因为后面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那个可怜的小孩子蜷缩在他母亲怀里,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也不知道他是否听懂了这么一个悲惨的故事,她母亲垂头哭诉,“造孽啊,造孽!”
说起来,那位向先生因为好心而给自己带来了弥天大祸,何止是不幸,可他报复爷爷还有阿爹是情有可原,可是阿娘呢/?甚至是眼前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岂不是一样不幸,好在老先生及时阻止了循环的悲剧。
那天,老先生警告他们定要引以为戒,与人为善,做错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愿意更改,上天有好生之德,它如海宽大的胸怀包容众生。
晓尘听完了先生的故事,心情激荡一时难以平复,忍不住问他,“先生,如此一个好人却遭受这般不公平的待遇,上天真的是公平的吗!”
先生给我摆了一副深不可测的模样,说了段看似玄妙无穷,实则不是捉摸不透的绕口令,“公平如何,不公平如何,你觉得它公平,便是公平,它不公平,便就不公平,什么是公平,什么是不公平,能回答的只有人心。”
我把这番玄奇的话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又一遍,得出的结论是,如果人在得意时,看什么都是好的,谈论是老天,自然说它对自己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公平,而在失意时,就是庸俗之人也难得风雅感叹一回,上天不公,错待自己。
可见公平真的只有自己的心才能知道,而人心是被利益驱使的,一个人得了便宜一个人必然吃了亏,一个人感叹公平就有另一个人感叹不平,傻傻分不清。
晓尘久默不语,心里比明镜还要透亮,忽听先生说道,“你既然得了一个故事,自然就得付出相对的筹码。”
“啊??”晓尘睁大了询问的目光,扁了扁嘴说,“你是我的师父不需要分的那么请了吧。”
先生摇头笑笑,“人只有与自己才不需要分清楚。”
晓尘否决他,“不是都说父母对孩子是无私的吗?这要怎样解释?”
“父母对孩子好,只因孩子是他们的孩子。”先生一番话难免薄情,可仔细听来,又存十分道理,晓尘没了辩驳之言,也许她早该明白的,像先生这一类说人不是人,说神不是神的异类,他们就是说黑的是白的也定会理出一份让你认同的道理。
远处的太阳升的越发高了,渐渐周围气温也开始升高了,蒸发的水分扑在面上亦是热浪一般,有种身在蒸笼中的感觉。
“先生,那你要什么筹码?”晓尘问他,心里猜测着该不会又去什么地方摘朵花花草草回来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