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极为幽森的石洞,朱红的珊瑚也被镀上一层墨绿色的光。死鱼的尸体,内脏,骸骨,铺满了进洞的小径。沉沉的墨色粉状物随着她鱼尾偶尔的摆动从四周弥漫升起。阴森,恐怖,实在没什么好的词语能形容这个地方。而它的主人,是深海唯一的海女巫。
来客是一条有着铂金色头发,莹蓝色鱼尾的小人鱼。她小心翼翼地,几乎是用挪地走进石洞。
“海皇的第十三个女儿,我亲爱的小公主爱丽儿——你的父亲会允许你来找我,可真是个奇迹。”说话的是海女巫,她并不像别的人鱼描述的那样丑陋衰老,相反,她长得非常美艳和丰腴。当然那只是上身,就如爱丽儿的鱼尾一样,女巫的下半身是乌贼。
整个石洞都填满了她的触手,即使在与爱丽儿说话,女巫的眼睛依旧关注着手里的魔药。
这可真是太神奇了!爱丽儿看到女巫手中的石罐里冒出绿色的烟雾,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味道在石洞蔓延,可她居然还享受一样的深深吸气。
“是我自己来的,父亲并不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声音呢?轻灵,柔媚,仿佛雨滴拍打水面,海草尽情地晃动舒展。如此悦耳,似乎连心情都变好了!
女巫沉醉的晃动她的触手,微光色的眼瞳中似乎在放光。“你果然是有着最悦耳,最动听声音的女孩。看在你的声音让我心情不错的份上,说吧,你想要什么?”
女巫眼里的光芒让她感觉有些恐惧,爱丽儿努力维持着公主的风度,“我想找回我的粉珍珠。”
“粉珍珠?”女巫眯着眼睛,突然靠近她,“是新生儿的眼泪?”
“是的,就是那个。”爱丽儿的情绪很沮丧。
“哦——那的确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女巫感叹着,摸了摸爱丽儿那头铂金色的卷发,这个小公主连头发都摸起来滑滑细细的。“可是你不应该来找我。我有什么呢?我只不过是一个可怜的,被你的父亲关在石洞里的女巫罢了,你可以发动海里的生物帮你寻找,那么重要的东西……”
听到女巫的话,爱丽儿更加沮丧了,“我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我昨晚救了一个人类,它大概被那个人类男性拿走了……”
“人类!”所有的触手都变得躁动起来,女巫显得危险又愤怒,“一个男人?”
爱丽儿不明白女巫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默默后退了一步,扬起头看着女巫,“是的,所以我想去那艘船上把它找回来。”
女巫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美艳的脸透着一股浓浓的阴郁和嘲讽,“仅仅只是找回来吗?或者你想拥有一双人类的腿,然后你会爱上那个男人,最后在第一缕阳光照在海面上时变成泡沫?”
爱丽儿不明白,“我只是想找回我的珍珠,为什么会爱上人类?”虽然她救得那个家伙的确长得不错,爱丽儿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感觉也不错。“爱上人类为什么会变成泡沫?”
女巫看起来更加嘲讽了,“愚蠢的小公主,你怎么能斗得过狡猾的人类?他们会带走你的心却不愿意付出自己的心,财富,权利,在他们心中永远是第一位。而你!我最美丽的小公主,你只会成为权利与爱情的牺牲品!”
真的有那么严重吗?爱丽儿不愿意相信,她高扬着头,充满了骄傲,“我不会让那个人得到我的心,更不会那么愚蠢的当什么牺牲品!我只要找回我的粉珍珠而已。如果你不能帮我,那就算了。”
如此骄傲,如此美好。女巫咯咯笑起来,“谁说我不能帮你?能够看着一个女孩褪去天真,在爱情的利刃下遍体鳞伤——啊呀呀,这可真让我期待。”
没有别的话,爱丽儿只是固执的告诉她,“我不会。作为交易,我需要付出什么?”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啊。”女巫笑意不减,“我很喜欢你的声音。”
那的确是她身上最美的了……爱丽儿有些舍不得。“我会变成哑巴吗?”如果是那样,她就真的需要再考虑考虑了。
女巫收起了笑容,“人鱼都像你这么笨吗?”她的一条触手从石桌上卷起一个小瓶子,“这里面的魔药可以让你拥有人类的腿,但只有三天。”
这已经是非常大的诱惑了!爱丽儿渴求的看着那个清瓶子,目不转睛。她何尝不是真心仰慕着人类的生活和文化呢?“不要我的声音,我需要付出什么?”
女巫将瓶子交给她,又挂上了那种美艳的笑容,“我要你,三年。”
三天与三年?真是不平等的交易。可爱丽儿觉得这已经比她想象中的好太多了,“我答应。”她说,她迫不及待地把瓶子裹在掌心。
“别高兴的太早了。记住,三天里你必须每天泡一个小时的水,并且如果你的腿碰了水,就会立即变成鱼尾。”女巫告诫她,“三天的时间不长也不短,记住,千万别让人发现你的鱼尾,否则……你就等着被关在巨大的玻璃容器里做成鱼干吧!”
爱丽儿的脸白了,女巫的最后一句话才是最让她无法接受的。鱼干?才不要,人类这种东西实在是太恐怖了。
当清晨的阳光洒在海面上,深沉的墨蓝褪去,暖暖的金色覆着浅浅的蓝。海浪一次次冲散平整的蓝色海面,船身上那金色的字母“TITANIK”无比闪耀。
然而就在这样一个美丽的上午,典雅华美的豪华起居室,尊贵的卡尔·霍克利先生正在大发雷霆。
“看螺旋桨!当她的未婚夫受到枪杀昏迷时她竟然去看螺旋桨!露丝人呢?”
勒杰冷漠的表情没有任何对露丝的尊敬,“也许在房间休息。”
休息?卡尔问道,“她知道我的事吗?”
勒杰终于有了人的表情,嘲讽和厌恶,“她当然知道,只是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与一个下等舱的男人滚做一地。据说,是那个男人救了她。”
“一个下等舱的流浪汉?他也敢指染我的未婚妻?好极了,真是好极了!”卡尔气极反笑,滚做一地?他可真有个负责的好未婚妻!“把露丝叫来见我,不管她是不是在休息,她也该履行一下未婚妻的责任了。邀请那个流浪汉参加今晚的晚宴,她必须认清楚什么叫身份,什么叫距离!”
卡尔眼中盛满了阴郁,他迅速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这种事由勒杰来做最合适不过,露丝的美总能让人心软,可勒杰不会。他顿了顿,继续说,“把我的保险箱拿来。”
勒杰面无表情地走出房间,没有对卡尔的命令提出任何质疑。当豪华的起居室再次只剩下他一个人,卡尔从枕头下去取出一条珍珠串儿,眼中的阴郁也渐渐被疑惑与说不出的暖意取代。
卡尔依稀记得,他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意识与生命都在远离。那个少女——他记不清她的样子,可他记得那铂金色的发,湖蓝的眼眸还有她甜美动听的声音。是的,她的嘴唇也是那样柔软,像水做的。
粉白的珍珠在灯光下笼罩着一层暖色,每一颗都有拇指那么大,一共有十三壳组成。串着它们的是一种像金又像珊瑚的东西,朱红色,柔软而有韧性。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制材。
那真是一段夹杂着恐惧与美好的回忆,可惜他恐怕再也无法遇到那个少女了。卡尔大胆的猜测她也许是深海的美人鱼,或者海妖,她的声音就像海妖那样迷人动听。
他从保险箱里取出一个精致的蓝色丝绒盒子,打开,将粉珍珠放进去。那里面本来已经放着准备送给露丝的钻石。他当然没有打算把珍珠一起送给露丝,只是因为这个盒子最珍贵以及它的颜色而已。
他将钻石取出来,放进另一个黑色的盒子。
勒杰带来了露丝的消息,他的好未婚妻不愿意来见他,而是要去见她的救命恩人!可笑,也可恶。
领着勒杰,卡尔怒气冲冲地踏上甲板。远远地,海面上像洒着金,比起海洋之心的钻石更加璀璨。他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快速走向栏杆。
铂金色在海面上一闪而过,他看到了一条莹蓝色的修长的鱼尾钻入海面。是她!不会错的,一定是她!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卡尔大声地朝勒杰说,“有人掉到海里了,快!找一艘小船!不管你是用买的还是要的,快去!”
周围的人都用一种疑惑而诡异的目光看着卡尔,为什么他们都没发现有人落海了呢?这个男人似乎才刚刚来到这里不久吧。
勒杰找到了一条小型的救生艇,据他所说这条救生艇已经被他们买下。这很好,卡尔丝毫不在意那一点钱。如果能找到那个少女……
爱丽儿已经在泰坦尼克号旁边游了很久了。她实在找不到一个能够登上那么高,那么大的船的方法。如果连上船都做不到,她要如何找回自己的珍珠呢?
“她在那儿!”伴随着男人的声音,一个铂金色的小脑袋从不远处转头。那一瞬间,爱丽儿立即认出这就是自己昨晚救得男人。
他们似乎在找自己?
女巫那句“鱼干”突兀出现在脑海里,爱丽儿惊慌地往下面潜入。这让人看起来就像是少女无法支撑挣扎的样子,让跟随的勒杰与一个救援人员立即相信了卡尔的话。
“快!她要支持不住了!快过去。”
男人在救生艇上大吼,他的声音传到海面以下,爱丽儿就在他下面。她觉得这情况有些不对,似乎这些人不是要把她抓回去做鱼干而是要救她?
爱丽儿不敢贸然出去,那个被她救过的男人显然更有理由让她相信。于是她趁着另外两个不注意,在卡尔这边探头,轻轻戳了一下男人的腿——这个狡猾的人类。
“喂,你是来找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