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刃冲霄,纵然有直元护身,姬惠身上也被割裂出无数细小伤口,血花飞溅,周围的一切都在被这无数风刃绞成粉碎。
一声痛呼,昏迷的姬桓痛苦的睁开眼眸,茫然而恐慌地看着四周,周围的风刃也在他身上割出无数血口,虽然有姬惠真元相护,但他修为浅薄,根本无法抵挡这极烈罡风。
剧烈的冲击之中,整个神殿在白光中消失湮灭,姬惠强忍住手上重伤,抱住弟弟,勉强相护,他知晓自己真元浅薄,根基不足,今天若是逃离不了,至少要让阿桓出去,他还小……
哗啦一声,他先前佩戴在身上的一颗小石子突然破碎,他身上的伤也瞬间好了些许。
但若罡风继续再吹,被绞成粉碎,也不过数息的事情。
突然,身上压力一轻。
姬惠豁然转头,见姬桢指尖真元闪耀,挡在他身后,无数白色风刃如狂风暴雨,疯狂地撞击到他身前,却被一层无形屏障挡住,镜反出如同倒影一样的白光。
正是神照经第五式,天河照影。
“多谢!”姬惠毅然点头,指尖血液流出,如红蛇蔓延,极速在周围划出血符。
天行有常,无往不复!
姬桓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见那血符腾空而起,立刻就不知身在何方。
见弟弟被送走,姬惠心下略松,却又回头看到到姬桢强行支持,还将他护在身后,只是那防御的范围,也越来越小。
“我元气大伤,刚才一术,已经耗尽真元,走吧。”姬惠让血液再度流入阴阳鱼中,但毫无效果,阵法符文已是全部崩毁,破阵在即。
“如今罡风如此狂暴,我哪走的出去。”姬桢微微叹息,“看来,你我兄弟,就在应在此处了。”
言语之间,罡风越加暴虐,他真元一时不济,护身气罡微微一滞。
无数风刃卷入,虽然气罡顷刻恢复,却依然让两人再受重伤。
姬惠看了一眼远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一指,插向心脏。
乾关由轩辕黄帝之血所封,他虽是嫡系,却非王血,所以效果不大,但只要以心血相祭,或许还有三分希望。
心脉之血是人之精华,只是,心血虽好,却……
孔雀……
指尖入肉一分,却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按住。
姬桢神色轻松,一点不像遇到危险之相,虽然护体气罡岌岌可危,却是一点也不心急。
“之前,无论相处如何,我一直对九弟有三分戒心。”姬桢微笑道,“如今,我可确定,九弟虽然个性冰冷桀骜,却不是心狠毒辣,会弑父杀兄的人,你对你母亲的事,更是一无所知。”
“说正事,对你来说很难么。”姬惠凝视着对方双眼,“无论你有何准备,再不使用,就都来不及了。”
“准备么?”姬桢微笑了一下,长剑反转,扎入心口。
“你!”姬惠大惊,正要为他止血,就见他心口流出血液,滴入刚刚被毁的黑鱼白眼之上。
周围罡风瞬间迟缓下来,数息之间,三尺之内,再无一丝轻风。
“你为何……”这是什么,兄弟之情,他怎不知他们已经亲密到可以生死相托?姬惠一明只觉心中百般滋味,难过又或者感动,还是愧疚愤怒?
“阿惠,还记得在你母族之外,我说有刺客行凶,杀我守备数名,让替身代我抵灾之事吗?”姬桢轻咳一声,笑着擦去唇角血迹,才低声道,“可我从来,就是不会用替身的人啊。”
人生一世,何其艰难,他素来自信,也就没有与人为难,更不愿意让人代他遭难。
“……不要再说,我替你疗伤。”姬惠点住他胸前大穴止血,只是心脏乃是五脏之首,他真元薄弱,护不住他的心脉,只能感觉那脉动越来越弱。
“那是孔雀胆之毒,虽然我躲避及时,但还是有一丝毒血避入心脉。”姬桢叹息道,“虽然我努力压制,但也只是延缓发作。所以我才独自出来,想在死前,把南荒毒瘤拔除,哪怕让五弟继位,也不能让他被你的母亲或者其它势力遏制。可惜,都没有做到。”
“我不想欠你这份情,告诉我,还有何法可救你?”姬惠冷冷道。
“真没有了。”姬桢无奈道,“被兄长救了一命很丢脸吗?其实我也不想死的……唔!”
气血一滞,他忍不住喷了口血,气息也不自觉地微弱下来,勉强抬头看着弟弟:“其实,阿惠,人族并不如你所见的寻般污秽复杂,虽然你总是遇人不淑,但那只是你的运气不好。”
“你若闭嘴,还可多活两刻。”姬惠怒道。
“九弟,你这脾气要改下,别总是拒绝别人靠近,如果连受伤的勇气都没有,那怎么得到别人的真心呢。”姬桢缓缓拄剑而坐,“不是我要教训你,只是不想你把一切都托付在那妖鸟身上。”
姬惠想说与你无关,但终是没有说出口。
“我是你兄长,怎么会与我无关。”姬桢轻笑着摇头,“过来一点,我有东西要给你。”
姬惠迟疑了一下,终是上前,跪坐在他面前。
姬桢缓缓伸手,握住他的手指。
“你做什么!”感觉到从指尖传入的精纯真气,姬惠本能就甩开手,只是对方掌中真气竟如跗骨之蛆牢牢粘在他掌心,心忧姬桢伤势,姬惠又不敢乱动,只能冷冷质问。
“别松手。”姬桢微微皱眉,他平时气质温柔宁静,严肃之时,反让姬惠心中苦涩,“我从二岁开始筑基,修练神照经已有三十载,与其让一身功体随我身亡散去,给你,能有更大用处。”
“你如今全靠一口真元支持,若给我,就是你的死期。”
“我的死期,不就是今日吗?”姬桢低低一笑,倒是很看得开,“我知你咒术高绝,但咒法之强,终是有限,而且极易折损寿命,终非正道。”
“为祭者妄测天机不得好死,为人者勾结妖族不得好死,咒杀者有伤天和不得好死……”姬惠轻蔑一笑,冷冷道,“若说我初时还是以献祭之心面对诅咒,后来之时,已是无所谓。”
不就是不得好死么,还能让他死几次?
“莫说气话。”姬桢缓缓低下头,轻声道,“但也随你吧,我一直管不了了,有时,真想把你们这些兄弟一起关起来,好好揍上一顿。都那么任性,不听话。”
“若你无恙,我以后……至少会听一次。”姬惠道。
“这就为难我了。”姬桢声音又低了数分,歇息了片刻,才勉强道,“我也不要求你定要做到什么,只是……阿惠,我们终于是南荒王族,若真到南荒有难之时,你莫忘记自己人族之身。”
“……不用你来提醒!”
“还有父亲,他让你走,只是不想南薇回来让你为难,你别恨他了……”
“……我并未恨过他。”只是略难过,因为从没期待过。
“还有那只鸟,你至少,小心一点,小心一点,总没有错……”
“……你就没有其它遗言了吗?你不要我照顾你弟弟了吗?”姬惠怒道。
“阿澜啊,我不在,他不会要别人照顾的,而且,他也是你兄长。”姬桢缓缓倒在他怀里,“我好后悔,没教好他……”
那声音低至极限,最终,消失在寂静里。
姬惠伸手捂住眼睛,他觉得有点痛。
为什么他会死,他明明是最不该死的人。
明明话那么多,你为什么不继续说……
心血滴尽,法阵周围罡风平息,日蚀结束,浓雾在狂暴的罡风中早已散去,阳光重新照耀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