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秦陌寒的人马进了漠北城。
彼时,乌旺的前锋队正在进行第一次攻城。
夕阳若血,晚霞漫天。
火雷在城墙上炸开的烟雾,倒射出七彩般的光芒。
可漠北城墙太厚,那火雷便是炸掉了一片,也无伤根本。
而冲着那缺口冲去的骑兵,只一个冲锋,就被城墙上的人给打退了回去。
乌旺便鸣金收兵!
看着城里居然没有人追击,在退后十里地之后,驻扎了下来。
而漠北城也城门紧闭,进入封城拒守的状态。
北门一片紧张,而南门的暗道口却是一片欢腾。
漠北城所剩粮食并不多,吴山他们虽然相信秦齐,也知道星城那有大批粮食,但是这粮食没到,总归心里是忐忑的。
如今看着这成堆的粮食,再听说后面还有,石岭心里那个欢喜啊,赶紧的,接过秦福他们的马,自个带队去拖。
而吴山看到那些带过来的武器,眼睛更是发绿。
等队伍一进军营,便跟在秦齐后面,只等着秦陌寒和秦齐一声令下,便带着人去和秦福分赃……呃分货。
秦齐带的那三千先锋队,在黑山折损了一些人,一些伤者,是直接留在黑山养伤了,回来后,便从下面的队伍里又挑了人补上。
这刚一进先锋队就拿到了长枪,那个兴奋啊。
而腰刀和盔甲,则是装备了亲卫后,其余的分配给了校尉和队长。
军营里是一片欢呼。
根本没有人去在意前头扎营的十万柔然人了。
只是对于这些武器盔甲的来历,秦齐和秦陌寒都下了严令,不准询问。
所以不管是飞鹰军还是铁鹰军,谁都没有去细究。
只是在挑选的时候,心照不宣的对对方投以感激一笑。
这秦福和飞鹰军以为是高车人做出的,铁鹰军分了他们一半,吴山和铁鹰军以为是秦陌寒从阴山弄到了玄铁做出来的,飞鹰军分了他们一半。
大家都认为自己真相了,那是一个和乐融融。
外头还悬着对战柔然人的铁血战旗,这头便勾肩搭背的,互相招呼着要去喝酒庆祝了。
被秦陌寒和秦齐一声吼,才将手放了下去。
赶紧的,回去守城墙。
和手下将领们简单说了几句,秦齐便带着秦陌寒回到了小院。
刚一进后院门,就被大鹰鹫给扇了一翅膀。
两人退后几步,闪开了那攻击,就见大鹰鹫一边叫着,一边扑腾着翅膀又往另外一边窜去。
顾欣悦则是拎了一块大帕子,追在后面叫:“我告诉你,你今儿怎么着,都得给我把澡洗了!你说你一大母鹰,怎么能如此不爱干净!我这刚洗的澡,你个扑通,我又成这样了!你跟我站住!”
她身上的衣服是换过的,可上面不光一层灰,还有好几道油渍,连那头发上,都沾着几片绒毛。
满脸怒火,生机勃勃,跳着脚的在后面使劲撵,可就连大鹰的尾巴都没抓住。
“青莲子呢?”秦陌寒看得忍不住的翘起了唇角,轻声问道。
这青莲子一进了城,就让人带他先回来,怎么现在让顾欣悦这么折腾也不出手?
秦齐朝上面努努嘴。
秦陌寒一抬头,才看见青莲子正躺在那大树的树丫之上,翘着二郎腿,啃着一个果子。
只那衣服上,亦是一层灰。
“这个?”秦陌寒又看向了那体型巨大,但是行动极为敏捷的大鹰鹫(飞得也快),轻声问道。
“这是金人祖嬷嬷所养,现在归姑娘养了。”秦齐干脆拉着秦陌寒又退了一步,挥退了身后的亲卫们,低声将黑山神林的事说了一遍。
在路上,他已经将慕哈烧山的事,和金人臣服之事说了,只是当时附近毕竟还有人,他并没有说神林和实验室之事。
此时一说,秦陌寒的眉头顿时紧皱起来,手紧紧的握住了剑柄,低声道:“那,那欣悦?”
看了一眼还在欢快的追着大鹰鹫一点都没发现他们前来的顾欣悦,秦齐干脆拉了秦陌寒进了旁边的角屋。
然后解开了护腕,露出了伤口已经愈合的手腕,低声道:“寒哥儿,齐家还有秘密。”
秦陌寒的眼角一挑。
秦齐便将容先生说的话挑重要的说了一遍,然后道:“我身上也有同命蛊,寒哥儿,我和姑娘已经,我已经对姑娘发了誓言,现在,我和姑娘已经连在了一起,姑娘受的伤,我亦能转移过来。”
秦陌寒一下瞪大了眼,看看他手腕上的伤,再又看着秦齐,嘴唇轻轻颤抖着。
秦齐微微一笑,将袖子拉下,护腕扣上,轻声道:“我不后悔,寒哥儿,便是冲着,我可以替她去死,我也不后悔。”
秦陌寒眼中情绪闪动,最后轻叹一声,低声道:“欣悦她爱你,哥,那些话,你不用在意,我,祝福你们。”
他脸上笑意浅浅,眼眸清澈得如同春日融雪。
只在那眼底,有着深达入心的伤痛。
秦齐只觉喉咙里好似噎了什么东西,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那时候,秦陌寒说三年之期,现在一年都没有到。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有做错……
秦陌寒努力的让自己笑得更自然,轻拍了一下秦齐的肩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得好生想想,怎么让楚瑜同意你开春就将欣悦娶过来。”
顾欣悦的父孝早已经过了,应该替顾老太君守的孝,到九月也过了。
按说,现在就应该可以准备婚事。
只是,现在漠北城这么一开战,这婚事就不大好说。
总不能,你这边打着仗呢,那边还娶亲?
秦齐轻笑了一声,道:“去年甘州之战,乌旺丢了自己的老巢,他在巴音草原上还好,可现在,居然直接攻打漠北城,其实这边的几个王帐,都很有意见。”
巴音草原是苦寒之地,地大人少,多一个王帐也不会对其他人的领地造成什么影响。
可是漠北城就不一样了,这附近都是丰腴的草原,柔然人好几个王帐都在这附近,互相之间都打个不休。
“你的意思?”秦陌寒带了疑问的看着他。
“寒哥儿,以前,咱们很不齿惠北侯和罗大将军的做法,但是现在,咱们可能只能向他们学习一下了,只是,咱们不灭他们,也不能让他们修生养息的壮大下去,要不,始终是个隐患,我想,借着这次机会,让京城里恢复对边军的看法,那就是柔然人很凶猛,便是你我,也有打不赢的时候,而乌旺,我要让他进入呼伦草原,想来,这两年,呼伦草原上有得仗打了。”
秦齐淡淡而笑,夕阳最后的余晖从窗户斜射而入,在他脸上留下了斑斓之色。
让他那本就棱角分明的五官,更显立体和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