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按时举行。
列坐之后，便是冗长的陈词。
也难怪太后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任凭谁，也不喜欢自己的寿宴变得如此生硬。
可惜，太后身为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人，理应借此机会，训诫六宫。
萧瑶趁着太后说话之际，仔细地张望了一下，却不见欧阳穆的存在。
便是欧阳穆最近厄运缠身，也不能连太后的寿辰也不来参加呀。
萧瑶转过头来，却见欧阳尘在看向她这边。
四目相对，萧瑶慌忙避开他的目光。
她不该这般亟不可待，这下糟了，又被欧阳尘发现了。
陈词过后，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欧阳尘一改往年那颓废的模样，与大臣们之间交流，充满了帝王风范。谈吐间，再也没了玩世不恭的荒唐样子。
想来，这几月，他在朝堂上也是这般。在臣子们心中的地位，也再也不是一个虚有其表的皇帝了。
酒过三巡，直到宴会已然接近尾声，欧阳穆才姗姗前来。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只见原本倜傥样貌端庄的三王爷，此刻竟发丝凌乱，满面胡渣。身上的衣服倒还算整洁，看样子是草草整理过自己，慌忙前来的。
欧阳尘起身，亲自迎了下去。
“三哥，你怎的才来。我和母后都等你多时了。”
欧阳穆拱手见礼：“皇上，请恕臣来迟之罪。”
太后慈祥的笑容全无，脸色都冷了下来。
“穆儿，你能来，哀家就已经很高兴了。别站在那里了，快些坐下。”
太后的语气，充满了厌烦，欧阳穆看了眼她，低声回答：“是。”
欧阳尘回到座位上，举起酒杯。
“三哥，这杯，朕要敬你。敬你这些日为南方水道忙碌不停，造福天下苍生。”
“哦，皇上，这些都是臣应该做的。”
欧阳穆喝掉一杯酒，许是喉咙刺激，竟不住地咳了起来。
萧瑶手上一颤。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欧阳穆颓然到这个地步。
他很在乎自己是否衣冠整洁。还是小的时候，她一不小心弄脏了他的狐裘大氅，还被他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怎的今日，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欧阳穆用手帕掩嘴，许久才平息下来。
抬眸，正看到萧瑶关切的表情，他的眼眸微动。
“三哥，可好些了？”
“嗯，好多了。咳咳。皇上，太后，臣失礼了。最近在河边经常吹风，所以染了风寒。咳咳咳……”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原本打算，让欧阳穆重新开辟自己的天地，不至于与风头正盛的欧阳尘起冲突，所以才让他退守南方。
难道，她做错了吗？
看到他累成这般，萧瑶只觉得愧疚难当。
之后，萧瑶始终坐立难安。
宴会之后，萧瑶关上房门，自己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灵枢敲门而进，顺便关上房门。
“美人，我问了情况回来。王爷的身体无大碍，只是，只是……”
“就是什么？”
灵枢犹豫地说道：“只是，王爷并非感染了风寒，而是，在前往江南的路上，遭人暗算，刺伤了肺络，所以才……”
“你说什么！”
萧瑶瞪大了眼睛，“细细与我说来，王爷是赴皇命，如何会遭人暗算？！”
灵枢赶忙将自己打听来的都说了。
原来，欧阳穆刚刚出京，就被盯上了。一路上，对方追杀了他十余次，都被他躲过。唯独最后一次，马上到了目的地，迎面飞来数排暗箭。身旁的护卫没有准备，没能守护在前，欧阳穆飞身用剑剥离，可还是中了一箭。
那箭头上淬了毒，幸而得到了医治，才没有生命危险。可是毒素并没有被完全去除，留下了咳嗽的毛病。
萧瑶心急如焚。
“究竟是谁，竟能下此毒手！”
是德妃，还是庄妃，亦或是……皇上？
不过现在最关键的，是要他身上剩下的毒。
“灵枢，你去找云书，让他即刻前往三王府，为三王爷诊治，越快越好。”
“可是美人，皇上才刚刚宠幸您，您让云太医前去，恐怕……”
“人命要紧，快去！”
“是……”
萧瑶看欧阳穆面色发黑，中毒不轻。
她也知道，自己贸然关心欧阳穆，不利于她和欧阳尘之间的关系，可是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帮助欧阳穆。
晚上，欧阳尘来人通传，萧瑶心思复杂地前往承明殿。
进了殿中，欧阳尘正在案桌前批阅奏折。见她来了，他放下了手中的笔。
“不是让你住在承明殿吗？怎么又走了？”
“我想着殿中还有许多东西没带，所以就回去取了些……”
“想要什么，直接跟宫人们说就行，还劳烦你回去一趟？”
欧阳尘摆手，示意她上前，萧瑶提起裙摆，走上拾阶。
坐在欧阳尘旁边的软垫上，欧阳尘看着她：“听说，今天太后找你去游了花园，她可曾与你说过些什么？”
“就说了些如何伺候你，话些家常而已。”
“是么……太后她老人家很少有喜欢的人，你大概是第一个。平日里多去咸福宫走走，她老人家一定会喜欢的。”
“嗯，我知道了。”
“夜已深，你先去睡吧，我看完这些奏章就休息。”
萧瑶微笑着挽起袖口：“刚刚被太后娘娘教育完，哪有做臣妾的休息，让皇上一个人劳累的道理？我不困，帮你研磨好不好？”
欧阳尘唇角勾起。
“好。”
欧阳穆果真十分刻苦，已经到了子时，他仍旧奋战在案桌之前。萧瑶都已经打起了哈欠，他仍旧精神集中，没有半分困意的样子。
萧瑶努力吊着眼皮，最终还是忍不住，拄着下巴睡着了。
后半夜，她是被一阵雷雨声吵醒的。
大殿内的蜡烛都被风吹灭了。外面电闪雷鸣，忽而一道闪电，将整个大殿照得通明，随之而来的隆隆声，在耳边炸开，萧瑶一阵颤抖，下意识地靠向欧阳尘那边。
欧阳尘依靠在后面的垫子上，看样子睡着了。
萧瑶动了动欧阳尘的肩膀，“您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我们回睡吧。”
欧阳尘‘嗯’了一声，也不动地方。
萧瑶见不对，再唤了欧阳尘一声，这次，欧阳尘已然没了反应。
她探了探欧阳尘的额头，竟滚烫得如火炉一般。
萧瑶慌了：“欧阳尘？你好烫呀！你生病了，快起来，我们去睡。”
可昏迷中的欧阳尘，重得像石头一样，萧瑶抬不动他，只能大喊：“来人啊，快来人！”
在几个宫女太监的帮助下，欧阳尘终于被运送到。
宫内的太医紧急会诊，确定欧阳尘是感了风寒，再加上最近劳累过度，才会烧到晕倒的。
皇后半夜前来，语气中满是责怪：“你既然伺候在侧，就应该仔细照顾。皇上已经烧到这个地步才想着叫太医，万一伤到了身体可怎么好。”
“当时皇上在批阅奏折，臣妾以为，以为……”
“这么晚了，你就该劝皇上休息。奏折每日都有，是阅不完的。可皇上的身体若是倒了，再多的奏折也无人批阅了。这样的道理，你要时常念给皇上听才是。”
“是，臣妾知错了。”
这件事，的确是她的错。
不仅在伺候欧阳尘的时候睡着，连欧阳尘生病了，她都没有察觉。她的确是太不尽责了。
“皇后……”
这时，欧阳尘缓缓睁开双眼。
太医们见欧阳尘醒了，纷纷跪身上前。
“皇上，你感觉怎样？哪里不舒服，你告诉臣妾。”
“朕很好，皇后就不要责怪萧美人了。”
皇后扁扁嘴：“皇上，臣妾知道，此事与萧美人无关，可臣妾还不是担心你的身体。”
“朕没事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皇后点头，转头问太医：“皇上的药可煎好了？是否需要现在服下？”
“回，皇上的身体并无大碍，每三个时辰服下一剂，发汗便好。只是，不能再继续劳累了，应该多加休息。”
“承明殿的宫人，你们可都听到了？从今天开始，皇上三日不朝，留在这里安心休养。你们要时刻伺候在侧，若皇上病情反复，本宫拿你们是问！”
皇后气场十足，宫人们纷纷称是。
折腾了半夜，皇后终于离开。欧阳尘虚弱着声音，拉过萧瑶。
“过来，跟我一起躺会儿。”
“你都生病了，为什么不说呢？！你刚刚那么烫，是会伤到肺叶的。你想一辈子咳下去吗？！”
欧阳尘却憨笑：“我只是想看看，你是否会发现而已。”
萧瑶愣住，欧阳尘将她揽在怀里，手上的力道一点点收紧。
“你只看他一眼，便看出他身中剧毒。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看我一眼，也能察觉出我的异样。”
“你……我……”
想不到，欧阳尘竟然存着这样的小心思。
“很可惜啊，我没坚持到看到你为我焦急的模样。”
萧瑶抬头，满面歉意地说：“对不起，我并非有意瞒着你。我叫了云书去为三王爷疗伤，是看三王爷中毒已深。他此番是被你派遣的路上遭到了行刺，很难让人不怀疑到你的身上，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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