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大厅的路上,百里霁又忍不住将王爷的黑心肠给默念了一遍,想当初他吃的亏可不比薛小池少呢。不然,他又如何知道王爷明明需要薛小池这样的助力却老是跟人玩‘欲擒故纵’,还不是因为他也是‘过来人’……
看王爷当着他们这些吃过亏的属下,一遍一遍重复着同样的套路将人摆弄还乐此不彼之时,可有想过他们这些人的心情。
都怪皇帝江封,好好的将王爷困在王府六年至今,养成王爷这令人齿冷的‘怪癖’不说,偏还是他们这几个出生入死的部下最先倒霉。闲在府里的日子,王爷每每无事便拾缀着美人遮那小人耍弄他。就是现在拿出来想想,他这口气也是憋闷的。
这厢薛小池纵身飞上阁顶,才欢喜着将水釉茶杯从嵌在瓦洞里拿了出来,嘴角笑意还未及咧开,手中的茶杯却先脆裂了一手心……
水釉茶杯咧开的那一瞬,他分明感觉到一股气流从掌中消散。第一感觉是他在王府的差事随着茶杯一起,碎了。第二感觉是蹲守一晚上才发觉,他被他们耍了。第三感觉是原本他给的‘下马威’又被他们一记‘杀威棒’敲得无疾而终了。
看着手中一些散碎的粉末随着晨风吹散在风里,薛小池凌乱了。这些,都不在他的预料之中,所以,他懵了。
但是他不会就此放弃的,既然北牧邪他们在谋算王妃,那他就抄王妃这条近路下手,总会让他逮着机会扎根北牧王府的!
想到就做。一把将手里的碎瓷片放进腰间挂着的绣袋里便往千秋院掠去。至于绣袋里的碎瓷片,他想着,找个机会去宫里或者别处逛逛看能不能寻到一模一样的,也好早些让北牧王收下他。这两日,他越发心神不宁了,仿佛追杀他的天山门徒寻着他的气息已经逼近了似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后悔。若当初下手杀天山门主时性子不那么孤僻高傲,而是平易近人的多结交几个兄弟,现下也不会被追的这么难看了。
大厅,原本薛小池去寻的人此时却坐在又首座的位子上,正与北牧邪隔着面具大眼瞪小眼呢。
苏牧遮拿扇子敲着手心,噙着笑挑眉看着两个任性的主子继续瞪着。
这事儿说起来,也就早那么一小会儿。就在薛小池与百里霁两人在天幕阁说话的时候,他便应了王爷的意思,将睡梦里的王妃早一步请到大厅有事相商。
眼看着两位主子已经大眼瞪小眼一盏茶的功夫了,他也续了一壶茶的时辰,底下看戏的他也有些眼酸乏味了。
苏牧遮抵唇轻咳,率先打破僵持的沉默:“王妃,可用了早膳?”
“刚才不是你将本妃从房里拎出来的么?”苏小川瞪着对面的老神在在的北牧邪,撑着酸胀的熊猫眼头也不回,凉凉的呛了苏牧遮一回。
他知不知道,她昨晚几时睡下的。天才刚蒙蒙亮就被他扰醒,她能不窝火么!她其实没什么娇滴滴的起床气的,只要她睡饱了真的不会生气发脾气的。
说到这里,苏牧遮悻悻的摸摸鼻子,低笑一声:“如此,属下便亲自去一趟厨房让人做些清爽的早点,算是给王妃赔罪可好?”
“我早就在等你赔罪了……。”她话音未落,一声很和谐的空城计唱响了。
为此,苏小川还脑洞大开的想到了一首歌——想唱就唱,唱得响亮!都说人有三急是天王老子也奈何不了的。在她这里还有一急,就是……肚子饿了。
忍着笑,苏牧遮便出了大厅折往厨房。他在想,按王爷王妃那种谁也不服谁的性子,估计还有一会儿才能消停,那时候希望王妃能吃着早点心情好一点,他们再将昨晚商定的计划说予她听听看。
苏牧遮前脚刚走,后脚素和便端了药碗撩了衣摆进了厅里。将手中药碗递给王爷,盯着他喝完之后才向苏小川问了安。
问着让人蹙鼻的苦药味,苏小川也趁这空档揉了揉酸涩的眼,又续了杯凉白开润口,才看向已经净手簌口北牧邪,凉凉开口问道:“说吧,一大早扰我睡意,你想私了还是怎么着?”
听着她似痞子般给了他选择性的问题,北牧这皱眉,面具下呼吸清浅。继而侧脸看着她,对素和说道:“替王妃看看脉。”
“一大早咒我,你病糊涂了么?”小川看了素和一眼,又鼓着眼嗔了北牧邪一声。
北牧邪也不回答她,只是用锦帕抵着唇,轻咳。面具后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是喝了苦药而不好受的原因,还是因为一宿没睡的原因。
总之……情况好似不太乐观,只是她不知道。
“王妃,请伸手。”素和悠悠道。
小川面上岁还有不喜,却也听话的伸出手。还没回神就感觉腕上一凉,眨眼才惊觉是一根丝线缠在手腕上。线的另一头是素和干净而修长的手指轻轻悬在丝线上,手指偶尔颤动一两下。
“哇塞!悬丝诊脉耶?!”
面具后,北牧邪眉头轻蹙侧脸看着一脸崇拜看着素和的苏小川,唇紧抿。
而素和对于王妃这句明显初见世面的轻浮夸赞很是无语,他是鬼医,悬丝诊脉寻常大夫都会的她这么惊奇干嘛!?
苏小川却浑然不知这两人对她的再一次定义。只是光明正大的看着素和低眉敛目的安静模样,眼睛一亮,她突然想到一句形容男人工作时的话——安静而认真的男人散发的魅力才是最致命的!
坐着的她微仰着头看着站在北牧邪身边的素和,突然发现,这句话用在现在的他身上,再贴切不过。
末了,还不忘对隔桌坐着的北牧邪投去嫌弃的一眼。看得北牧邪自是一阵胸闷气短,却又端着身为男人的架子不想与她争论什么。
气憋多了,便只能咳嗽着发泄一下。
看北牧邪咳得耳赤脖子粗的撕心裂肺,苏小川心虚的撇嘴:最近好好的她怎么老跟一个病秧子过不去呢,看,又给他气出问题来了,唉……罪过罪过。
刚别开眼,就看到手腕上的丝线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回到素和的袖笼里。小川来不及惊奇就见他只是替他家王爷把脉看病,哪里还管她……
无聊之时,她便只好只手托腮,静静的看着素和和北牧邪之间的问诊切脉。看着看着,一副场景突然在她脑海一闪而过……
未及多想,便问出来了:“说来,自打我进了北牧王府,与王爷接触的机会恐没素和多罢?”
北牧邪忙着吞下素和给的药丸,并没搭理她的嘲讽或是自嘲。反而是素和看向她点头:“可有不妥?”
苏小川摊手,摇头:“没什么,只是看着你们这么默契,突然感慨一下而已。”她绝不会说她脑子里刚才浮现了一面好基友一世走的温暖和谐画面。
也绝不会承认,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是多余而碍眼的。更不会承认,她有那么点嫉妒和艳羡素和……
等北牧邪渐渐平静下来,苏小川才百无聊赖的晃着双脚看着他,问道:“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
素和却问:“离王妃病发还有几日?”他并不知道苏柬给了王妃抑制解药,就算知道也有些晚了,所以他必须掌握王妃病发的时日,好早做准备。
苏小川轻叹:“五日。”
今天八月初十,中秋那日,便是她病发之时。突然感觉自己是狼人变的,望月嗜血……
想到这里,不由失笑。
“看来王妃对自己的病很有把握?”看她还有心情笑,想来应该已经适应了自己的身体。北牧邪如是想。
苏小川耸肩,无所谓的看了他一眼,问素和:“方才诊脉的情况如何?”
“一切如常。”继而抿了抿唇想要说什么,这之前却被北牧邪抢先。
“中秋那日,宫中有家宴。”看苏小川看着他,目露不解他又解释道:“也会有几个得力的大臣前往赴宴。”
苏小川点头,既是家宴,北牧王府自然也在其中。只是,她病发为什么又跟宫里扯上了?
看她皱眉细思,北牧邪猜到她想到了那一层,又说道:“今天请王妃来,便是因此。”
“怎么说?”想来他不会拉着北牧王府害她的,苏小川也就定了定心神,慢慢收了玩闹的性子,问着。
“那天宫宴之后,素和会贴身跟着王妃,采集病因。”
“那天我控制不了自己。”就为了这事儿伤了素和怎么办?
北牧邪摇头,示意这不是她该担心的问题。
小川却不这么想,自从自己清醒见过那一地残骸的情形之后,她便不相信有人能帮她了。
手不自觉抚上颈窝处的朱砂痣,这个提议她是没问题的。可是她保证不了任何人的安全,因为她就是发狂的那个人,而且她也很想知道这具身体到底怎么了。
继而口吻不容辩驳的说道:“事后,我有权利知道自身的一切缘由!”
北牧邪点头。虽然他搞不懂这女人怎么还说着什么权利,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不允许她谈条件了么?
看他爽快应下她的条件,小川有些期待五天之后了。
小川又微一沉吟,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去皇宫最西边的灵溪狩猎场。”
不待她细问,北牧邪就跟着咳嗽起来。因为,他听到了一声不属于王府之人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