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原本早已回来与他说明一切的素和刚下去配了一贴汤药,刚端上来就看到北牧邪倒在地上,发簪掉在一边头发横铺一地,手里的面具……也翻到一边在灯火的跳跃下折射出一道道幽冷的光。
素和匆忙间搁了药又将人扶回榻上躺着,面上是难得一见的紧张:“王爷。”
“本王没事。底下怕是王妃他们回来了,你去看看。”素和只是抿唇一脸不愉的看着他,北牧邪才忍着咳嗽。笑了笑,“药稍凉,我就喝。”这话,听上去倒有几分无奈。
看王爷总是在关键时刻这么配合的份上,素和想气也气不起来。临下楼前,只淡淡说道:“你若是不好,我便让王妃也不好。”
素和难能一次的正经威胁似起到一点作用,北牧邪静静回视他良久,点头:“嗯。”这算是答应他会配合治疗,不再用自己的身体打马虎眼。
素和张了张口还要说什么,看到王爷只是靠在榻上侧脸看着栏外渐明的天色不愿多言,他也只好‘见好就收’,免得在王爷面前落了个多嘴的名头,倒与他鬼医之名不符了。
听着灵溪台下吵嚷的情形,北牧邪只静静端过桌上的药碗,仰头饮尽,任口中的苦味蔓延全身。耳后,将面具重新覆在面上,听着楼梯上的踩踏声扶着栏杆起身,站在那里静静等着。
“王爷!王妃……。”
“受伤了?”
因惦着王爷身体又没将王妃保护好,段凡揣着一脸沉色上楼禀报,却没想到被王爷声色无波的道出他要说的话,不由反问得他一怔:是他太过小题大做,还是王爷太过无情?
想至此,段凡突然察觉到一抹冷意。愕然抬头正撞进王爷面具下的深瞳里,他背上一凉。原是他当着王爷的面,神思不定了,镇定了心神复又低头说道:“……是。素和大夫正在灵溪后院客房替王妃包扎。”
静默半晌,段凡才听王爷对他说了句:“去一趟灵溪山庄。跟皇上说,王妃林场受惊,本王今夜在这儿歇下,明日回山庄请罪。”
待段凡领命离去之时,狩猎场管事李甘踌躇着上来了,站在楼道口那里,有些手足无措。几次张口在看到北牧王那抹背影后又退了回去。
听着身后的响动,北牧邪并没回头,看着林场尽头渐渐泛起的火烧红云,淡淡开口:“李将军,寻王妃一事,辛苦了。”
“王爷折煞老奴。”李甘身形一僵,拱手不敢当,又说道:“王妃在老奴管辖的林场受伤,老奴……是来请罪的。”说着便跪了下去。
北牧邪侧身,低眉静静看着跪在楼道口的李甘,说道:“李将军还是说明来意罢,本王身体不适,怕是不能在这多待了。”
李甘面上泛起一阵尴尬,犹豫一瞬还是觉得矫情便又起身走上前,抿唇静默一瞬才问道:“今夜林场突发大火,可是王爷之意?”
北牧邪挑眉,冷笑:“李将军这么问,可是有十足把握?”语气却是轻柔缓慢,似李甘拿不出震慑人的说辞他便要发难一般。
“没有。所以老奴斗胆……。”
“你胆子的确挺大。”北牧邪冷言相讥,没有余地的将李甘的话打断。李甘再次跪地,却是干净利落:“王爷恕罪。可事关皇家狩猎场,老奴也只有厚着脸皮求证您了。”
北牧邪冷哼:“如果本王说,并非本王属意且不知情呢?”老狗!敢打着皇家的旗子逼问他,若不是吃了豹子胆便是有人授意。至于这人……除了江封之外,还有谁能支使得动他?
“那,老奴知罪!”李甘一噎,抿唇似有不甘。
北牧邪又是冷哼,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逼视他:“你知罪,本王却还有事要问你!”李甘一怔,神色平静的等着。想来……知道他要问什么。
“王妃出事后你是第一个前去的,问过护卫队他们怎么说?”
李甘面色一僵,不得不掐着话因,解释:“林场禁地关着的危险牲畜突然吼叫,王妃马匹受惊,导致随行之人不小心掉了火把,点燃了林场……”。北牧邪却是不听他磕磕巴巴的说辞,只道:“也就是说,你们护主不力又反过来寻本王的不是?”
“王爷明察!”李甘本就觉得跪的太久,膝盖有些刺疼。突听的王爷发难,当下只得匍匐在地求饶,辩解。护主不力虽是皇家护卫队的责任,可他却不能当着王爷的面将这茬儿挑出来说,且事因本就是林场这边的问题,想来这王爷这里是讨不了好。
“求本王明察?你们就能随意揣测本王!”说到气动处,北牧邪突发咳嗽,久站的身形有些不稳,突然退了几步扶着椅子坐着,冷冷的看着匍匐在地抖着身形的人,不愿就这么放过他。
“王爷保重身体。老奴这般没规矩也是关心则乱,王妃受伤昏迷,老奴在皇上王爷面前自讨不了好,还请王爷息怒原谅则个。”
狗东西!现在才服软,方才的气势哪里去了?
面上,北牧邪只是定了定神色,淡淡说道:“李将军,念你忠于江国忠于皇上,本王本不该此番疾言厉色对你,怎奈牵扯王妃,本王才失了分寸。”李甘点头称是,赔笑道:“老奴不敬王爷在前,是老奴的罪过,王爷无错。”
“既如此,你便去回皇上,狩猎场失火怎么也是因王妃而起,这损失自该王府承担。日后你派人递张清单到北牧王府,让府上账房支出费用。至于秋狩,到时也只好请李将军多费心让狩猎如期进行,将军以为如何?”
“这……。”李甘有些迟疑。倒不是担心秋狩的行进,而是他知道皇上不会让北牧王府出这比银子,可也没想到王爷这么财大气粗,倒教他有些接不上话。
看他迟疑不应,北牧邪皱眉:“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老奴先谢过王爷。方才看王妃伤势,想来是外伤较重。老奴守着的这片山野深林别的没有,一些治外伤的草药倒是不少,不知能否帮上一二?”
北牧邪沉吟一瞬,继而点头:“随后你派人送到客房,本王要去看王妃。”李甘起身让道,说道:“下面已备好软轿,恭送王爷。”看了一眼毕恭毕敬的李甘,北牧邪只道是他的银子才让人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的。
下了灵溪台,薛小池一人等在轿旁,看王爷下来,立马打了轿帘候着。
“去王妃处。”临上轿前,北牧邪看了薛小池易容的段昊一眼,淡淡说着。
灵溪台上,灯火渐暗,李甘却在书案后低眉疾书。半晌,才绕出书案站在栏杆边上负手看着软轿走远。
他突然朝着远处抬手,不多时一只熟悉的海东青颤动双翅栖在他手臂上看着他。他将手中写好的纸条系在它羽翼下又给了一颗吃食顺了顺它的羽翼,说着:“回皇上那里。”末了将手臂挥了出去,海东青顺着这一下,又抖着有力的翅膀飞向天际眨眼消失不见。
灵溪客院,是狩猎场专门替远道而来的客人备下小住的地方,也是狩猎场内管事小厮的住所。
苏小川的所在地便在西院,绕过大厅便是。
此时房门还紧闭着,这次除了素和带进去两个丫鬟之外,便是北牧邪也被挡在了门外。
良久,才看房门打开,素和却道:“王爷,王妃无碍。”这便是说,可以进去探看,只不过人还未醒。
北牧邪点头并没有进去,只往隔壁房间而去,并对在场三人说道:“本王有话交代你们,随我进来。”他一定要在江封之前,将王妃的病情和不死药的传言一并散出去!
素和转身嘱咐两丫鬟照顾王妃,便进了隔壁房间。他知道,接下来王爷要做的事,怕真是要与皇帝摊牌了……
辰中,日渐正中,苏小川昏睡不见醒。素和只得照常兑水喂下一颗补气丹给她续续,免得醒了之后又是各种虚弱不堪,找他麻烦。
午后,跟随王爷去了一趟灵溪山庄的薛小池回来了。不见王爷,却看到了皇后身边的戴姑姑携着两个宫婢来了。
看到素和眼里的疑惑,戴姑姑噙着得体的笑意,走上前解释:“皇上已知晓昨夜事故缘由,未免客院照顾不周拖延王妃病情好转,又担心王爷身子经不得马车颠簸,遂遣老身来接王妃回山庄。”
素和挑眉,地那头:“小心点,王妃身上伤口刚结痂。”既然王爷没阻拦,他自是没话说。
戴姑姑点头应下,随后又转身吩咐带来的宫婢去接人。
灵溪山庄,当接苏小川的马车到的时候,已过了午饭点。
看着面色苍白有些清瘦的人被人安置在他院中之后,北牧邪只是静静坐在床边看着昏睡的人不发一言。
“王爷去歇着,属下看着罢。”看王爷昨夜没睡,回了山庄又这般守着王妃,素和怕他身体吃不消。
北牧邪摇头,淡淡说道:“送姑姑。”
戴姑姑见此,便只好随素和出了院子就领人去皇上皇后跟前复命。
回到房间之后,素和让段凡在门外看着,关了门才向北牧邪禀报:“王爷,外头传来消息,王妃病情和不死药一事,已在皇城传开。”据闻,那场面用众说纷纭也形容不了炸开锅一样八卦。
北牧邪不理,只专注床里的人,问他:“她什么时候醒?”
苏府妖女一事,世人只耳闻并未亲眼见过,大多随大流瞎嚷嚷。他这次便顺着这传闻安排这一出,这次却有‘真凭实据’,加上长生不死药在王妃身上一说,事情会如何展开,江封又该怎么应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