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身救母?”小川看着女子低头之后露出的细白颈项,突然勾唇,“不知姑娘母亲身患何疾,竟要姑娘卖掉往后的自由身?”
“这位公子哪那么多话,这女子本就很惨了,你方才还口不择言伤了人,现在又这般盘问,可是想拖延时间?”不知人群里哪位妇人说了句话,所有人跟着附和。
背对他们的苏小川突然以扇敲着掌心,心下有了计较,便笑着转身看着人群,悠悠来了句:“放肆!是哪位长舌妇在诋毁本公子清誉?但凡,将人给本公子拎出来。”也不管身后人炸锅,她继续旋身看向女子,欠身轻笑:“姑娘莫怕,在下方才所言不当这厢给赔礼了。”
女子缓缓摇头,还是不说话。
“在下之所以细问,是因为我略通医理,说不得能瞧瞧。”
小川话落,女子惊喜起身。却因着跪久了,身子供血不畅她只觉头晕,脚一软就倒在一双及时扶住她的臂弯里:“姑娘,你还好吧?”小川扶着女子,看着她葱段般的十指染着浅绿蔻丹,越发衬得素手纤白,她不禁紧了紧扶在手中的皓腕,暗叹,好细腻的女子呀。
女子茫然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感觉这绪着奇怪卷胡子的公子正在对她动手动脚,忙起身退让,紧了紧袖中的手,欠身道谢,“多谢公子。”
女子低头瞬间,又露出那细白的颈项,穿着圆领薄衫,给人一副弱柳扶风的错觉。看着突然离手的细腻,苏小川有些明白自己心中所想了,收了手扬起一抹笑。而这举止落在所有人眼里,却是认定她是看中人姑娘了。
听着人群里的议论,段凡很想赶紧将王妃带走。因为他觉得王妃也看出那女子的不寻常怕是上心了。不然平日遇到这种事直接一锭银子打发人,从不会跟人这么废话的。
“公子,该回去了。”他将那长舌夫人扔远之后,段凡走近苏小川提醒她天色不早了。小川却冲他摆手,相邀那女子,“人命关天,姑娘还是前头带路,我随你去给你母亲瞧瞧,兴许你不用卖身。”
“公子真的愿救家母?”女子怕惹上什么人,一时有些犹疑。苏小川见了,笑得更欢。
这时人群里有人说话了,让女子赶紧应下这好事,并放话说看见她从北牧王府出来,想来与北牧王府走得近,不用担心云云。听得小川是嘴角直抽抽,她的人品从来不需要北牧王府印证好不好。
只见听了劝,戒备心也就慢慢松了,朝着人群告了罪便与段凡一道坐在车辕上,从人群让出的路上离开。
眼看越走越偏快要出城的时候,又拐进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女子有些不解,忙与段凡说道:“公子,小女子家在城外。”
车内苏小川却突然掀了帘子,冲转头看她的女子露齿灿笑:“或许姑娘的家不在这里但也不在城外。”女子面色一滞,勉笑一声移开视线:“公子怎么发现的?”
对于女子的直接,苏小川倒是有些另眼相看,没有过多废话直入主题,她很乐意回答:“你头发乱而不垢,衣服薄料子却名贵不菲,十指染着瑞庆斋的新品蔻丹,肤若凝脂柔若无骨,举止之间全然没有半点农家女子该有的质朴,反倒多了些不该有的媚然天成,你故意将自己弄的那么狼狈,想来真是有什么事需要本公子帮忙。”
随着她每指一处那女子面上的柔色就收敛一分,直到段凡将车赶到死巷子里女子才低低笑了起来。苏小川有一瞬失神,比起哭她觉得这女子还是笑起来更迷惑人。
“那公子可愿帮奴家?”女子眼波流转,小川笑,“怎么帮?”
“只要公子将自己留下就是帮了奴家大忙。”女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来意,苏小川又笑,“你既是冲我来的,就该知道我对女人没兴趣,特别的漂亮的女人。”
“公子说笑,奴家对女人也没兴趣,特别是自作聪明的女人。”话落,女子就伸手朝她抓去。
“王妃小心!”在段凡喊出这一句人也跟着挡了上来,就见王妃突然往后倒而吓到大叫一声又被人往车内一带拖了进去。那女子一手抓空,用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匕首划开车帘,现出里面抱成团的两人。
“你这女人出门是真不带脑子吗,也不知道躲开,要不是本世子,你这柔弱的脖子就在那女人手里捏着了!”孙秀白着脸,无法想象王妃若是真出事他要怎么跟王叔交代。
还在惊魂未定中,小川就被孙秀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虽觉没面儿却也不好当着救她一命的人恶言相向所以也就随他一次了,只是老实的点头:“我这不是被吓到了么?”
难得看她这么老实认错,倒是孙秀准备了一大堆话给卡在那里说不出一句狠话,最后只得看着段凡及时拦下那女子,与她对招。
瞅准空两人挡钻出马车,车却在他们刚跳下之时突然被劲风劈成两半。小川后背感受着那劲风的余劲,只觉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什么叫生死一线间,这就是啊!
眼瞅着女子还有后招,段凡面色刹沉,原本打算活捉没下狠手,见王妃遇险便是招招致命逼得女子险险招架,直到一剑格挡女子借力推开丈余才喘着看着立在车板之上的人,恨恨道:“谁让你下死手的!”
来人白衣黑斗笠罩面纱看不清模样,只能辩是个男的。就听他沙哑着嗓子道破段凡的用意:“若不以此逼退那护卫,被活捉的就是你。”说着取了斗笠看着段凡,勾唇:“好久不见。”
看着白衣男子露出那半边犹如被火灼烧过的半边脸,段凡先是一诧,继而冷哼:“与你无所谓见不见。”说着瞥了一眼没什么事的王妃,这才看向那取了斗笠的男子,握紧手里的剑戒备着,“此番来着不善,倒是不若不见。”
“你们认识?”苏小川与那女子倒是难得异口同声。女子是讶异,她是想起薛小偷与那个沈兰青也是老相识,现在段凡又遇到老相识,她觉得世界很小,所以忍不住感叹。
段凡不语。只是抿唇沉着脸看着车板上的白衣男子。白衣男子却是看着站在那里的苏小川,冷笑:“原以为北牧王妃只是个棋子,没想还有点看人的眼力,倒是小瞧了你。”
看段凡面露沉色,苏小川负手身后故作从容,冷哼:“现在知道也不晚。”白衣男却没打算与她逞嘴皮子,转向那圆领薄衫女子,说道,“北牧王已派人赶来,今日暂且退下。”
女子看了苏小川一眼,虽有不愿却也知道权衡轻重,跟在白衣男身后飞离此地。留下苏小川三人看着眼前破败的马车,好一阵无语望天。还好百里霁先飞身而来,并告知他们车马在后面跟上,这事才算了。
原本打算将孙阳王世子放在客栈,眼下开来怕是不成了,遂只好让他跟着一道回了王府。本以为回去就会挨北牧邪的训,没想到百里霁进府后直接去了天幕阁,将人交给段凡送回千秋院。
孙秀直接被安排在前院,虽有不满未见到王叔,却也知道方才事态严重性便也老实了。
小川回到千秋院,段凡便告罪去了天幕阁。她才回房就见阿素就已备下浴汤。待洗去一身疲惫又闻到饭菜香,转到外间便看到晚饭已经放在那里,阿素静立在侧。
将她出来,便道:“天幕阁那边派人回话,段护卫今夜就留在那边不过来了。”小川点头,坐下拿起碗筷便吃,她知道自己惹了事,所以老实的吃完饭便睡下了。
翌日大早,便被阿素叫醒。
前院来话,说是皇上回城,让他们去皇城门口迎接,顺道就在宫里吃晚宴与王爷商量下元节的一些事宜。
“下元节?”喝着清粥,小川找到阿素话里的重点,眨眼看她。阿素明白她的意思,便道:“十月十五,祭祀先祖的日子。”
小川点头,貌似有这样的习俗,只是各朝代的时候不一却都有缅怀先祖一说。
今天十月初四,还早。且那些事与她无关,她目前要做的就是去找北牧邪问问昨日要抓她的人,是谁派来的。
站在天幕阁底下,看着眼前五层高楼,苏小川突然想起来上次来这里是上个月,对于府里的女主子,每次非请还不准踏足,她也算是默默无闻了。
“王妃?”段凡从里面出来,看到站在庭中的人,诧异一瞬随即恍然。而后侧身想请,“王爷在等您。”
小川点头,随他进去。难得的,该在的都在。
她也不客气,直接一屁股甩在椅子里道了声:“王爷早安。”便没了下文,她人是北牧邪请来的,可别指望她好好配合,除非有说服她的理由。
“王妃可知下元节?”
苏小川点头:“阿素同我说了,我那天刚好是平素病发的时候,又正好赶上江国上下祭祖之时。”北牧邪点头,又道,“有素和配制的抑制解药,王妃试过几次,暂可以往后压制几天错开祭祖。”
“那你们还在担心什么?”苏小川蹙眉,她看着这几人面上的表情可不是轻松的模样。北牧邪起身走向她,“那日王妃还要多做一手准备,以防有人借题发挥让你交出不死药。”她懵,“我没那玩意儿啊?”
“你外祖墨家是百年制药世家,从他们那炼制出来的稀世奇药一直被世人追捧,甚至有钱也难求。”北牧邪轻笑,“对于想要延年益寿的人来说,他只相信这是真的;对于有所图谋的人来说,他们要的不过是一件世人深信不疑的幌子,以达到他们的目的。”
这个苏小川当然懂,看着站在她面前的人,她笑问:“王爷是后者?”或许话里的小心翼翼可眼底透着谨慎的笑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时会这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