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南庐渊又道:“不过既然你这么有兴致,不妨就跟过来吧。”
陆流斓一愣。
李阳关暗中拉了拉他的衣裳,压低声道:“庐渊,这可是秘密的事,没关系么?”
南庐渊把手背在后面,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而后笑着朝陆流斓道:“俗话说送佛送到西,陆姑娘既然答应了庐渊的请求,不妨帮到底吧。”
陆流斓眯了眯眼睛,站起身来,走到南庐渊身畔,压低声道:“这么快就找到地方了?”
“不敢确定,”南庐渊微微退了半步,保持着一个很礼貌的距离,“不过目前最好的藏身地就在那里,如果他们不是太笨的话。”
陆流斓笑起来,回头看了苏暮雪一眼,又看向李阳关:“但是留郡主一人在这里,怕是不太妥当吧。”
李渊和阳关见她看过来,也不晓得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赶忙应声道:“在下可以安排人送郡主回宫。”
南庐渊陆流斓交换了一下眼色,后者长叹一口气,隐晦地翻了个白眼。
南庐渊本来也赞同李阳关的做法,苏暮雪的性格看起来并不适合和他们一同前往。是他还未开口,陆流斓就先说道:“那不妨郡主和我们一起去吧。”
苏暮雪听罢,又见陆流斓的眼色,一时间脸上红扑扑的,竟也忘了当郡主的端庄,冲动地朝着李阳关问道:“可以吗?”
李阳关一噎,求助似的看向南庐渊。
南庐渊咳了一声,开口:“此行危险,恐伤了郡主……”
陆流斓插嘴道:“暮雪乃是六大贤女之首,上次门派比试时,暮雪名列第二。”
这话说了,好似也没有拒绝的路子了。南庐渊和李阳关对视一眼,前者无奈道:“陆姑娘好生胡闹,不过既然如此,就劳烦李大哥一路上多护着些郡主的安危了。”
李阳关摸了摸鼻子,朝着门外摊手:“那便快走吧,免得耽误了时辰,让沈陵一个人危险。”
南庐渊率先走出去,陆流斓紧随其后,最后才是李、苏二人。四人出了酒家,绕到一处偏僻的角落,发动内力跃上了屋顶,在瓦片屋顶上一路穿行向。
直到临近城门,四人才停了下来。
正在此时,李阳关眼尖发现下方不远处行来之人,问:“那是不是沈陵?”
南庐渊顺着他的方向看去,点一点头:“看起来我们还在他前面。”
李阳关道:“他又不善武功,自然走的慢了些。”
只见那张沈陵化成个驼背老头,眼皮子底下青色浓郁,活脱脱个赌鬼模样。
他一步一踉跄地往城门东侧的小巷里走,一走一吆喝:“卖女儿咯——卖女儿咯——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咯——”
南庐渊盯着他,疑迟道:“……这能行吗?”
李阳关比他见得更多,此刻便牢牢看着张沈陵:“说不定那些个人有些特殊嗜好……只不过可能不见得上钩。”
张沈陵一路往里,挨家挨户拍门要卖女儿。有不少人只是隔着门大骂他遭天谴的,也有些开了门,朝他脸上唾口吐沫,恶狠狠咒他死在外头臭池沟子里。
张沈陵也不恼,笑嘻嘻地擦着口水和人家对骂。
陆流斓在屋顶上看着,也不由得感叹了一句:“这活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张家公子真是好定力。”
南庐渊道:“本来那些人家也没做错什么,见着为了还赌债卖女儿的,多少要唾弃他一下。”
“有理。”陆流斓道,而后眼睛一亮,指着一处宅子道,“那家有人去开门了!”
三人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到真是有人开了门。四人角度看不见宅子里,只见到一个圆滚滚的大脑袋和尚开了门。
张沈陵没想到开门是个油光水滑的胖和尚,愣了一下后,还是道:“卖女儿——卖女儿——小老头我家里有个水灵灵的大闺女,大官人要是有意思的话,可以便宜点。”
“你长得这么磕碜,女孩儿又能水灵儿到哪去?”胖和尚睨了他一眼,还是端出一副道貌岸然的神色,“不过你这个人也太遭天谴了!你女孩儿跟了你,真是这辈子渡劫来了——这样吧,你让你闺女来我这儿走一趟。”
张沈陵故作焦急道:“那可不成!官人,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我家女孩儿的高人呢?”
胖和尚不太耐烦的样子:“你就开个价吧,多少两?”
张沈陵颤颤巍巍地伸出五个指头。
“五两银子?”胖和尚一挑眉。
“五十两!官人!”张沈陵故作悲怆地给他作揖,眼睛里尽是矫揉造作的泪水。
“你抢去吧!”胖和尚粗声粗气地啐了一口,伸出两个指头,“二十两,不能再多了!”
“二十两就二十两!”张沈陵装作急忙给他作揖的样子。
胖和尚关上门,半晌拿出锭银子来,放在他手上,道:“小心着点,别让人看见了。”
张沈陵哈着腰,不停给他作揖,而后急急忙忙地把银子揣在怀里,像是生怕谁给夺了去似的,踉踉跄跄地跑掉了。
“你看这一户有点意思,”南庐渊指着胖和尚这户,另一只手摸了摸下巴,“别人家的大院都是敞开了的,怎的就他家挂上了这么厚的帘子?”
李阳关道:“等会沈陵回来,我们跟着他小心点绕到上头看看。”
于是众人就等着,约莫过了半根香的时候,才见从另一边的巷口弱柳扶风似的踱出来一个人,待走近了,才看出是个怎样的绝色来。这人身段窈窕,面容娇俏灵润,身上着一粉裳,浑然一副小家碧玉模样。
李阳关啧啧赞叹:“不愧是沈陵,小时候我就被他这招给骗过,没想到现在长大了,这招玩得倒是愈发精进。”
陆流斓惊得脚下一个踉跄,幸亏南庐渊在一旁扶着,才没一头栽下去!
“这真是男人么?”陆流斓喃喃地道,那副我见犹怜的娇美面容......她突然理解了什么叫“天生丽质”。
她一直对自己的容貌颇为自负,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只是相较于自己飞扬跋扈般艳丽的模样,张沈陵这般如蒲柳般温顺的,显然......更讨欢心。
“也还好他爹不知道,不然非得给气个半死。”南庐渊道,“他进巷子了,好好看着。”
张沈陵扮作的女子一面娇声抽泣,一面装得不情不愿地往深巷里走。“她”倒是有模有样,一面哭,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每栋宅子。知道到了方才的宅子前,才柔柔弱弱地敲了敲大门。
开门的还是胖和尚,不过这次他只是打量了几眼,便立刻笑眯眯地去扶张沈陵的肩头。
张沈陵抹着假惺惺挤出来的眼泪,哭着道:“大师,您行行好,给小女子一条活路吧!那家里乌烟瘴气的,小女子是待不下去了!”
胖和尚一面道貌岸然地讲:“放心,你与佛有缘,贫僧会救你于水火之中。”一面推开门,把张沈陵一把推进院中!
与此同时,屋顶上的四人从后面疾行至宅子后面,苏暮雪身轻似燕,直立于帘上而帘丝毫未动!
“是他们璟楼的‘七步生莲’。”陆流斓道,“你们提前通知了军队吧,还有多久到?”
“早就埋伏上了,只等沈陵放烟花。”李阳关道,试图用耳朵听清楚下面的动静。
“没用。”陆流斓蹲下来,用手指敲了敲屋瓦,目光锐利,“有人设了屏障,只能待会我们先暴力破开。”
“那就等沈陵了。”李阳关和苏暮雪对视一眼。
.........
...
张沈陵的脸色不是很好。
那胖和尚有他两个身子大,比他还高了足足一个脑袋,此刻一路拖着他,把他往大院里一扔,高喝一声:“瘦猴!要泻火的不要!”
从屋子里钻出一个精瘦的男人,长着一脸卷胡子,一双眼睛突突着,滴溜溜打量着张沈陵:“怪漂亮的女孩儿,从哪弄来的?”
胖和尚朝门撇了撇嘴,笑眯眯地:“刚才有个赌鬼卖女儿,我这不就给盘下来了么。”
瘦猴骂了一句:“你是干什么的,我是干什么的!来路不明的人也给带进来,不怕泄了秘密!”
胖和尚拎着张沈陵往他面前一扔,啐道:“呸!用完杀了当傀儡嘛!用本事你别玩!”
张沈陵摔到屋子前,一眼窥见屋里七零八落的残骸,以及用链子锁上的浑身长满了虎豹爪子的人形活尸,吓得手脚一下自动弹不能,豆大的冷汗顺着他的脸颊砸到地上。
胖和尚把她提起来,笑嘻嘻地道:“怎么,不该看见的也看见了,把爷爷我伺候好,给你做成个漂亮的傀儡。”
张沈陵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从脑袋上拔下一根钗子,狠狠地扎在胖和尚眼睛里!
胖和尚惊叫一声,一把松开张沈陵!
张沈陵看准时机,猛地朝门口冲去!
瘦猴比他更快,几步窜上前,把张沈陵掰向自己!
张沈陵喘着粗气,却笑着张开手掌,手臂向上一扬!
一颗烟花在帘上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