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区中心带的公司势力是受到民联体的直接影响的,这里的商务区一直以来是由杯赛、阀门科技这两个娱乐媒体产业寡头掌管,他们在鼓山的分公司没有专门的安保部门,而是外包给黑岛科技和福陆科技。现在的话事人则是代号为铁骑的超限义体操作员。
自那场连绵一个月的大雨过后,积水渐渐退去,中心区的人员也随水游了出来。退潮后留在沙滩上的都是光屁股的鱼,他们是被超限义体压着不敢出来。后来又听说逃去民联体那边的人日子过得很不好,于是就更不敢离开。
先前一场雨,把围墙冲破一个口子,某天夜里不知被谁偷偷给堵上了,用的是一些破家具,几张胶合板,用电线捆好,看着着实是不怎么牢靠的。
民联体的动员还在继续,表现出步步紧逼的态势。
有意思的是,南区的这些公司职员也开始动员,每天隔着一道墙能听到里面有喊口号的声音,不过他们喊的是“揭穿民联体虚伪骗局,让鼓山重回自由!”每天三趟,剩下时间是在演练义体。
他们的义体都是标准的轻量级战斗机甲,配备长枪盾牌,几百人列阵操演,声势不小。
领着他们训练的当然是代号铁骑的操作员,此人是高纬度人种,军部出身,处处都讲规矩,喜欢直来直去,说一不二,又性情残酷。中心区里这些商务人士叫苦连天,也真难为这些养尊处优的家伙们。
要说中洲的记者是根本不关心第二第三世界的新闻,没有什么吃苦耐劳的品质,也没有什么媒体精神,倒是煽风点火,转移矛盾,装聋作哑,宣传意识形态是一把好手。
有些小孩儿偷偷扒墙头,朝里面看的时候,就见到这群面团子一样的商务人士板着脸,沿着街道慢跑,喊口号的声音,都是一开始中气十足,跑五分钟就有气无力,比不得一墙之隔的民联体群众,主要是人多势众,还有带着喇叭喊话的,一队队举着木叉的青壮年,脚步震天动地。
“喂!那个小孩!”围墙下突然传出来一个鬼鬼祟祟的女人声音,“别跑,等姐姐说完。”
女人递过来一个文件袋,“把这个,交给你们那儿的官儿。”
“坏人的东西我们不要。”
“姐姐不是坏人,这东西很重要。”
“你是间谍?”
“姐姐也不是间谍……算了,你就当我是间谍吧,诶,拿好了,别自己打开偷看,去拿给你们当官儿的。”
女人把东西递过去就匆匆跑开,钻回人群里。
档案袋里装的是一张储存盘,里面存着的都是黑岛公司的黑料,着重有指向几位超限义体操作员的资料。要说这些媒体公司也曾光荣过,前身是新兴资本家赞助的报社,在历史上资产阶级革命的时候有很大的贡献。这些资料里许多都是从联邦偏远之地搜集来的,除开中洲这些费拉不堪的公司分部,活跃在第二第三世界的记者还相当武德充沛。
这些资料当然是被公开了,民众的情绪又一次点燃,喊着消灭私有制的声音是越来越响。
第二天,那个传递档案的女人被吊死,在杯赛娱乐公司大楼,从楼顶悬下来,绳子很长,很显眼的一根橘红色缆绳,人就吊在半空,贴着玻璃外墙打转,穿了一身白,头上戴着高高的尖帽子,身上绑了块长长的红色条幅,用黄油漆写了“叛徒”二字,风一吹就抖擞起来,像旗帜。
因为这个人提供的资料,五位超限义体操作员里有三位是必须判死刑的。
然后被吊死的又多了几个。
从墙后面陆陆续续又扔出来几份档案袋,里面当然还是公司黑料,还混着许多自由派的黑料。
之前操心不法分子混入队伍,现在有了这些资料,最多时竟能一天内查出一百三十二个死刑犯。
这是鼓山封锁的第四个月,第三周,星期五,黄昏时分。
灵异客带着义体战团打进南区中心带。
守门的是一个凄苦的权贵人,“你们来了!你们怎么才来!可够迟了!再不来,我们人都快被杀没了,资料也快被烧毁了。”
战团穿过罗列整齐的高级住宅,像是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林,枝头结出用谎言、毒汁浇灌的鎏金请帖。于是他们缓缓前行,看到林子里,戴面具的柔软人影,进食洁白的大鲸皮屑,用燃烧的罪行换取呼吸。
铁骑在火堆旁,公司职员们把纸质档案堆在大楼的荫蔽处点燃,火焰熊熊。
橘红色的火光在铁骑背后闪耀,黑烟蓬勃,夕照如血。
“灵异客,你想做什么!”
“我要做的,这么久以来,广播都有宣传,你没听吗?”
“你想当土皇帝,肯定用得上我这样的人,不如,给我个机会?”
“路灯也想给你个机会。”灵异客望着在大楼上被吊死的人,尸体在背阴处,远远看着倒不像是人的遗体。
“得了吧,不要再假惺惺的,谁都一样,这世上哪有真正一心为公的圣人,中洲人的传统不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以前是皇帝,现在是几家公司分封共治,凭你的手段,封侯拜将不在话下,这时候就更需要我这样的人。”
“你是什么样的人?”
“愿意为您鞍前马后,万死不辞的,大忠臣。”
灵异客轻轻弹出剑刃,“你是东洲人,按说以前也是中洲西部的土著,不过你对自己的同胞可一点都不手软。”
“哪有什么同胞,拿钱办事,我是给公司打工的,不是给那些穷鬼打工的。”
“你不必改悔,我们不需要你改悔,像你这样的人,被愚蠢的新自由主义和封建余毒洗脑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们只挽救值得被救的,至于你,你在东洲犯下累累罪行,绝不会被轻饶,等待你的是公正的审判,在人民大团结的热烈光辉下瑟瑟发抖吧!你这十恶不赦,脏心烂肺的资本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