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天壤(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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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莫琼瑶、佩罗和数十名陆战团长,怔怔地伫立“纵横号”的五层舰桥上,目瞪口呆地遥看着远处壮观无比的景象。

绕过岛边一座突出的石崖,眼前赫然出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桅杆组成的茂密森林,那是数以百计的大、中型三桅方帆战船的标记,它们静悄悄地停泊港湾内,无声无息地恍若一支沉睡中的幽灵舰队。

各人都有点紧张,佩罗惊呼道:“我的娘啊,四郡联军真是下了血本了,这里停靠着足足十二艘‘狂鲨’级大型战舰,一百八十多艘‘海豚’式中型战舰呢!我看他们是把全部家当都转移到清州郡来啦!主公果然神机妙算,竟然能够预料到敌舰停泊的确切位置,佩罗佩服得五体投地。”末了那句话语里充满了诚恳无比的意味,显出这位七海舰队的著名骁将,这一刻真的是彻底服输了,甚至连一点点较量的潜意识都消失殆。

我瞅着佩罗面上有点尴尬的表情,淡然道:“其实本王也是随便猜猜而已!试想整整十四万人马若从陆路侵入清州郡,哪怕是瞎子聋子都会知晓的,必然难以逃脱守军的耳目。所以,这种情况下,海路将是他们的唯一选择。再根据地理位置分析,只有三嘉郡的领地比邻清州郡,可以迅速杀奔主战场,故除它之外,其余三郡都必须通过海路行军才能达到兵贵神速,不打草惊蛇的目的。”

莫琼瑶微笑道:“不错,只要推断出以上几点,敌舰聚集之处就呼之欲出了――巨鲲湾。因为除了清州港之外,乾罗左角适合停泊船只的深水港只剩下此地了,不是吗?”

此言一出,诸人眼眸中皆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神色,并由衷地钦佩起柳、莫二人的智计来。霎时间,五层舰桥上静得坠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我和莫琼瑶身上,等待号令。

我极目望去,背后是怒涛汹涌的高唐海,满天乌云下波澜起伏,眼前是无遮无拦的清州城,有如被凌辱中衣不遮体的女子般瑟瑟颤抖着。不知不觉间,一股凌云壮志悄然从心底升起,我意态豪雄地环顾群雄一眼,沉声道:“我命令,现起立刻执行‘雀巢’行动!”

“是!”诸人轰然应诺,随即井然有序地离开了舰桥,急忙赶赴各自隶属的舰只。

不一会儿,二十五艘大型战舰上缓缓垂下足足超逾四百艘的登陆艇,黑压压地逼近了海岸两翼。很快艇上那两万名装备精良的陆战士兵就兵分两路,一路“水鬼”悄无声息地潜游向敌舰停泊地,另一路“?鳄”神出鬼没地冲向码头。

莫琼瑶通过魔镜观察了片刻后,不禁哂道:“嘿,我们有点小题大做了!轻?你看,他们根本全无戒备,俨然就像一座不设防的城市般稀松平常。我敢打赌,这一役从开始到结束,根本永不上半个时辰哩!”

我笑盈盈地道:“那是因为敌人把全部兵力都撤回城内布防了。毕竟他们先前对奴隶大暴动的危害性严重估计不足,以为依然能够像往昔般用区区数千人即可摆平麻烦。如今悔之晚矣,倒是平白送给我们一个大便宜。嘻嘻,这数百艘战船怎都可换得一大批粮食和金币了吧!”

莫琼瑶微微一愣,问道:“你想卖掉它们吗?”

我神态从容,微笑道:“不错,我确实有此打算。若要成功安抚这批奴隶大军,必须得有充足的金币和粮食做后盾,我们带来的那点儿钱粮显然是不够用的。另外乾罗岛素有不毛之地的美誉,就地取材恐怕也只能搞到这些战舰了。”

莫琼瑶美目由战场转到我的脸上,娇笑道:“难道你忘记了四郡郡守都是当地的土财主了吗?他们可统统都是富得流油的家伙啊!”

我无可奈何地摇头道:“问题是抵达他们的老巢刮财宝之前,我们必须扛过八旗老鬼的四万名赤眉军强攻啊!不过我可不想让纵横舰队插手这件事,发生哪怕仅仅一个人的伤亡,必须得由奴隶大军自己搞定。”

莫琼瑶难以置信地瞅着我,惊讶道:“啊,你说什么啊?居然要凭一群装备一塌糊涂的乌合之众,去对抗乾罗第一劲旅赤眉军?那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哩!”

我冷哼一声,眸中猝然亮起两道厉芒,冷酷无情地道:“我们没有责任和义务抚养一群窝囊废,南疆军也不需要一支乌合之众组成的垃圾部队。重要的是,麦哲伦家族的军队随时都会出现,我们现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训练一支合格的军队来,所以好的办法就是用剑与火去自然劣汰,用战场来检验到底谁够资格享受铁血军人的待遇啦!”

“轰隆!”一个惊天裂空的闪雷后,暴雨倾盆洒下。

我幽幽凉凉地望着迷茫的天空,任凭雨滴噼里啪啦地砸身上,也不运功抵御,径自呢喃自语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柳轻?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只是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罢了。琼瑶,希望你能理解我!”

莫琼瑶哑口无言地望着我,粉嫩无匹的娇颜蓦然一片苍白,惨笑道:“我不知道,也许女人真的不适合参予这种残酷无比的政治斗争吧!唉,今后的事情都由你做主吧!我再也不想听到任何与阴谋诡计相关的东西了,我真的受够啦!”

狂风骤雨中的舰桥上,莫琼瑶孤零零地站那里,显得非常凄美和无助。

我心中一痛,赶紧抢步上前搂住了她柔软无匹的腰肢,温言软语道:“琼瑶,相信你的夫君我吧!柳轻?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无愧于天地,无愧于鬼神,无愧于亲朋,无愧于部属,加无愧于你――我挚爱小娇妻。”

“嗯!”莫琼瑶凝视了我良久,骤然轻伸玉臂紧紧地搂抱住我粗壮的脖子,疯狂地寻找起我炽热的嘴唇来。

乾罗岛的噩梦,终于由这一吻开始了。

暴雨不分丝缕,像整块幕布沉重地降落大地,白昼也变得有如午夜般漆黑一片。风把雨和水搅拌一起,像密集的子弹般噼噼啪啪地射来,打人的脸上身上像针刺一般痛,砸地上亦射起无数的箭头,屋顶上也落下万千条瀑布一泻如注。

管天威肆虐至如此地步,清州城内的大街小巷仍打得热火朝天。

南智丘率领下,一支整编“光头师”恍若一柄犀利无匹的匕首,恶狠狠地刺入了四郡联军阵内,肆无忌惮地绞杀和收割着敌人的性命。这群近万名亡命之徒身后,是一群群铺天盖地的奴隶兵,他们悍不畏死地挥舞着刀剑枪斧倾轧而来,所过之处均是鸡犬不留,情宣泄着强忍了数千年的悲愤和怒火。

城中心暂充指挥塔的钟楼上,马塔德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背脊冷飕飕地,浑身如坠冰窖般难受无比。他嗫嚅道:“我的天啊,这帮陷入疯狂状态的士兵,还是那些猪狗不如的奴隶兵吗?是谁……是谁让这群沉默的绵羊,变成了铁胆雄狮啊!”言罢浑身肥肉都哆嗦成了一个,牙齿是不由自主地磕碰个不停。

石板井也脸容惨变,却仍能勉勉强强地稳住心神,阴森森道:“据我观察……他们的行动分工明确、秩序井然,背后定有一名擅长组织和策划的高手操纵一切。如果我们能够干掉那十恶不赦的混蛋,这些人群龙无首之下,定然不战自溃。”

听完两名同僚的话,洪戈尔心底为之啼笑皆非,表面神色却无忧无喜,目光利如锋刃般紧盯着战场,沉声道:“二位大人言之有理,看来只要宰掉那名领导者,这群乌合之众定然溃败无疑。不知您两位谁愿意去执行这项‘简单’之极的任务啊?”

一瞬间,马、石二人皆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去宰杀位于敌人大后方的领军人物,那简直就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嘛,白痴才去呢!

洪戈尔充满鄙夷地瞥了两人一眼,冷冷地道:“这一役敌我间力量和士气相差太过悬殊,我方已没有半点获胜的把握,唯有先从巨鲲湾撤到海上,再通知八旗大人前来支援方是正理。二位意下如何啊?”

“啊……你说什么?”马塔德立时呆若木鸡,而石板井也小眼睛滴溜乱转,心中盘算起这笔烂帐来。

当初闻听隶属赖临泽的灵光郡部队丢掉西城的时候,他们两人均调遣镇守东门和南门的两股嫡系部队第一时间赶到,打算吞并赖家的地盘攫取利益。那时洪戈尔就有意无意地姗姗来迟,表现得一点都不热衷,两人还以为他是装模做样,现局势明朗才发觉吃亏的反倒是自己。因为如今两人身边除了五百人的警卫队之外,其余人马统统投入到了西城防御战的泥潭内,赖家的另外三支千人队消耗殆以后,他们的本部人马根本就被纠缠着动弹不得。若此时撤退,他们必将血本无归啊!

洪戈尔笑眯眯地再次提醒道:“二位若打算继续留守此地,那小弟可就先走一步啦!至于城外的船舶,我定会派人精心看管的,二位准备撤退时绝对不会出半点差池哩!”

石马二人暗暗诅咒着洪戈尔十八代祖宗中的所有女性亲属,脸上却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头摇得像波浪鼓似的,连声否认道:“不不不……我们打算和您一起撤退。是的,一个暂时的战略性撤退,那可是为了将来的大反攻做准备啊!”

他们厚颜无耻地说着,就好像逃跑是一件比获得胜利光荣万分的事情似的,而且洪戈尔咀嚼话意的时候,已经用人类难以想象的惊人高速,嗖嗖两声消失楼梯口了。

“杀啊!”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骤然于近咫尺处响起。洪戈尔扭头望去,但见“光头师”的一个千人队赫然突破了麻衣武士们布置的层层堡垒,出现了中心大街上。再进一步,就是充当指挥塔的钟楼了。洪戈尔心知大势已去,再也不敢做片刻停留,匆匆如丧家之犬般跑向北门。一股四千人的精锐麻衣武士,紧紧地跟郡守大人身后,撤出了风雨飘摇的清州城。

不一会儿,城内的呐喊和搏杀就渐渐没落,终于渺无声息了。

仅仅相隔十数年后,高唐八岛上威名赫赫的“绿林军”,就再次复活并且占领了一座郡级城市,这象征着历史翻开了的一页,奴隶翻身作主的时代即将开始了。

暴风雨来得加猛烈了,直有卷天席地之势。

偶尔猝亮的青白色闪电,照得城内街道上猩红一片,满眼都是残肢断体和破刀烂铠,污水搅拌着鲜血永无休止地流淌向下水道,整个场景有如修罗地狱般凄惨和酷厉。

一队队奴隶士兵正紧锣密鼓地打扫战场,他们的重点除了活口就是完好无损的铠甲和兵器。前者是杀无赦,后者是扒无赦,片刻后大街上到处充斥着赤条条的惨白色尸体来,愈发显得战争冷酷无情起来,人命甚至比牲口加廉价,死后也无法保留基本的尊严。

西门渡卓立钟楼顶层刚刚还是洪戈尔占据的位置上,熟视无睹地瞅着这充满血腥的一幕,却感觉恍若吃饭喝茶般稀松平常。过了一会儿,他双睛精光灼灼地盯着虚空中某一焦点上,表情似笑非笑,头也不回地问道:“报告一下敌我伤亡情况!”

“是!”他身后默默伫立的十数名统领中,一名整个人像以钢筋架成般结实坚韧的汉子越众而出,恭恭敬敬地道:“启禀总统领大人得知,斯役我军共阵亡三千七百四十二人,重伤六百九十八人,轻伤无数。敌军的伤亡如下:隶属灵光郡的麻衣武士全军覆没,其中包括郡守赖临泽阵亡;长津郡和三嘉郡的兵力皆损失九成以上,郡守石板井和马塔德仅仅各带一支约五百人的警卫队逃走;至于尉砧郡的部队,由始至终我们都未瞧见一名士兵出现过。”

西门渡冷笑一声道:“嘿嘿,想不到洪戈尔还算个人物,此情此景下犹能全身而退,很不简单啊!蒯统领,是南智丘率领‘光头师’继续追击敌人吗?”

蒯桓躬身禀报道:“是的,总统领大人!南智统领破城后一直率队衔尾追杀着敌军,此刻正赶赴巨鲲湾一带。他们沿途遭到了隶属尉砧郡麾下的麻衣武士们的激烈抵抗,伤亡比较严重,已经请求我们派遣援兵前往支援了。”

西门渡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悠然闲逸道:“南智丘确是一员虎将,我西门渡果然没有看错他。嗯,蒯统领,我命令你统辖各部人马留守清州城,继续休整和安抚百姓,本座要亲率‘虎豹营’前去助南智统领一臂之力。”

十数名统领们立刻识趣地齐声喊道:“我等预祝总统领大人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杀得那帮贵族老爷落花流水,扬我绿林浩荡军威!”

划破长空的闪电过后,是一声接着一声的炸雷,暴雨哗哗地下着,像有千针万线,把天地密密集集地缝合起来,淋得麻衣武士们如一只只落汤鸡,泥泞中狼狈不堪地腾挪前进着。背后数十丈外是紧追不舍“光头师”,一柄柄雪亮的刀斧愈发加快了他们逃亡的脚步。

眼前不远处即是密密麻麻的战舰编队,那可是企盼很久的生还希望,当本来已经筋疲力的麻衣武士们看到那一点点影影绰绰的灯火之际,竟然奇迹般恢复了体力,以超逾刚才数倍的速度,连滚带爬的飞快跑向岸边。

一路上什么武器、铠甲、粮袋、珠宝……所有能够加载负重的东西,统统都被弃之不顾了。每个人都忘记了尊卑、忘记了长官、忘记了同伴朋友,只知道争先恐后地涌向战舰。渐渐地战舰投下的阴影越来越大,人影也显得越来越渺小,生存的希望随之也越来越真实可靠了……

便此时,一个平淡冰冷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并迅速地传遍四面八方:“进攻!”

话音才落,梯形战舰编队里倏然飞出成千上万的落石,每块落石皆大如磨盘,重量超逾数百斤,刹那间遮蔽了漫天风雨,没头没脑地向敌群扑去。这一轮突袭厉害异常,因为投石器均属“狂鲨”级大型战舰的制式装备,加上雨急风狂中对空能见度极低,麻衣武士们就是想躲也不知道应该躲向哪里。

这些落石的本身重量加上惯性超逾千斤,岂是脆弱的武士刀和轻薄的硬皮铠所能抵挡的,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麻衣武士们纷纷被砸成了肉饼。倒霉的是着急上船的那些人,他们绝大多数属于石板井和马塔德的部下,而且统统站射程范围内,猝不及防下,这一轮打击几乎令他们全军覆没,仅以数十人身免,却也个个被吓得魂飞天外。

他们被打懵了,彻底搞不清楚状况了,为什么接应舰队会反戈相向,断绝掉自己的后一线生机。人群中侥幸躲过落石雨的马塔德歇斯底里地尖声喊道:“你……你们想造反吗?本官是马塔德,尊贵的帝国二等伯爵,三嘉郡守备大人,我要把你们这群胆大包天的混蛋们……”

“蓬!”地一声闷响,马塔德的脑袋倏然被炸得支离破碎,肥胖蠢笨的身躯直挺挺地仰天摔倒地,好像到死都不相信敌人已经不知不觉地占领了全部战舰的事实。

转眼间,蓬蓬蓬的闷响连成一片,一幕幕铺天盖地的乌芒参杂暴风雨中拼命地倾泻向敌群。中箭者根本连惨叫和呻吟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撕裂成了一堆堆谁也认不出来的碎烂肉片。

第二轮箭雨比第一轮落石要可怕十倍百倍千倍,不论是密度、射程、命中率都远远超逾了后者。这轮死亡光雨持续的时间不足短短三百息,可是造成的危害却遍布了岸边方圆二里的每个角落,但凡进入该范围者不论人畜皆十死无生,尸骨无存。

南智丘率领的“光头师”愣住了,洪戈尔率领的麻衣武士残部也愣住了,所有人都停止了无谓的杀戮,呆若木鸡地瞅着那?暗中的数百艘战舰,眼眸里流露出恐惧的神色。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投降……我投降了……”一名目睹惨状的麻衣武士,发疯似的哭嚎着,“当啷!”一声抛弃了手中的武器,有如一滩烂泥般跪倒沙滩上。仿佛一个连锁反应,其他麻衣武士们受到感染般一个个接二连三地扔掉了手中的武器,也相继跪倒了沙滩上。他们的表情皆惶恐不安,哪里还有半点高唐武士独有的强大斗志可言?

洪戈尔难以置信地瞅着这一幕荒唐闹剧,半晌才幡然省悟过来,拼命挥舞着腰刀喝道:“快起来,你们这帮蠢货,难道以为投降就可以活命了吗?那群魔鬼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的!”

他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可是部属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一个个木然地瞪着他,好像看一个小丑,或者是一个狂蹦乱跳的蚂蚱。面对几乎是人力不可抗拒的威势,麻衣武士们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们选择了放弃一切抵抗,静静地等待着那群未知和强大的敌人裁决,因为那也许是仅有的一线生存机会。

南智丘努力咽了一口唾沫,沙哑地道:“全体退后五百步!”言罢率先向后退却。这是自他指挥“光头师”以来,发布的第一个撤退命令。奴隶兵们茫然听从着,一队队秩序井然地向后走去,顷刻间留出了一大片空旷的缓冲区域。

战场上所有人皆鸦雀无声,仿佛心头压抑着一块块重逾万均的巨石,唯有狂风骤雨电闪雷鸣依旧肆虐不休,无形中给战船上那些神秘的敌人增添了千百倍的威势。

岛外两百多艘大中型战舰雁翅形排开,像一张天罗地网般将海岸线合围。这是一种非常高明的战略战术,既有纵深又层次鲜明,绝对可让敌人进攻时难受到极点。

要知乾罗岛沿岸线路绵长,通常只要有一个地方被突破,整条防御阵线就会完全崩溃,唯有傻瓜才会摊薄阵营作出全面封锁。但是这一次敌人却有恃无恐,因为他们拥有庞大规模的战舰编队,以及深蓝大陆犀利的远程武器做后盾。反观“绿林军”装备简陋不说,被前一轮歼灭战吓得士气全无,这一仗根本不用打就已分出胜负输赢了。

南智丘想到这里,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正要下令全线撤退返回清州城,耳畔突然传来一阵阵密集又急促的脚步声。

霎时间,从本阵后方的风雨里,竟蓦然冒出了一群群披坚执锐的奴隶士兵。令人瞩目的是,他们身上的硬皮铠均撤掉了双臂护甲,浑厚结实的手掌里盈握着一柄柄重量惊人的厚背鬼头大刀,那一道道蜿蜒崎岖的血色锋芒,朦胧的水影里浸泡出一丝丝清冷的光辉,显得分外煞气逼人。

刀凶人凶,这些身材魁梧膀大腰圆的战士们,一个个目光寒冽眼神冰冷,尤其是看人的时候,就像看待一只待宰的羔羊般冷酷无情,想来下手时也绝不会有丝毫心慈手软。

南智丘眉峰一挑,心底的忐忑倏地平静下来。因为他知道只要这支王牌近卫军――“虎豹营”出现的地方,“绿林王”西门渡就必左近,而眼前这枚烫手的山芋,也正好找到了可供处理的对象。

“咚!咚!咚!”二十四记巨鼓声响过,“虎豹营”整整一万名精锐士兵已经全部各据各位,与“光头师”有如两把梳子般天衣无缝地咬合到了一处,构成了一道长逾六百尺,厚逾二百尺的密集冲锋阵势。得到大批增援后,“光头师”的亡命之徒们顿时士气大振,一个个摩拳擦掌地等待总攻击的命令。

南智丘目睹此景不禁暗呼不妙,赶紧朝着中军方向挤去,他要阻止霸气十足的东家一时冲动下,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此时,西门渡正被近百名特别强壮的铁卫簇拥着排众而出,走至战阵前沿,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怒海中岿然不动的敌方战舰群。

“末将参见总统领大人!”南智丘跑得气喘吁吁地躬身施礼道。

西门渡视若不见地一扬下颔,翘向身前不远处跪倒一片的麻衣武士们和数以千计的残肢尸体,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南智丘连忙把战况的来龙去脉,用简练的语言概括出来,遂略微犹豫片刻之后,又将镇守西门时午夜的遭遇战也补充了进来。

西门渡不动声色地听完,眼眸中猝然闪过一道精芒,良久地陷入沉思中不言不语。

就此时,一把重金属般铿锵不绝的声音响起:“对面军中不知哪位主事,本王有要事协商,可否借一步说话呢?”这寥寥数语顷刻间就浩浩荡荡地传遍了整片海域,震得场所有人的耳膜都如针刺般疼痛难忍,即使不想听用双手堵上耳朵,也难逃被强迫聆听的厄运。

西门渡首当其冲,被震得腾腾腾连退七步这才站稳脚跟,不由得脸上勃然变色,心底的惊骇难以用语言形容。来不及察看因要企图搀扶他,而被震得萎然倒地的四名铁卫,他一边运气调息着汹涌澎湃的血气,一边暗暗忖道:“我的娘啊,此人功力深不可测,若他亲自出手的话,‘绿林军’中包括我内,恐怕都难是他三合之将啊!操他奶奶的熊,这小子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啊!”

西门渡勉强咽下众属下面前丢脸的那口窝囊气,倏然仰天长笑道:“我乃‘绿林军’总统领西门渡,尊驾有何要事说来便是,不管文斗还是武斗,本座统统接着就是。不过本座手下素来不死无名之辈,你好说出姓名来历以免误伤。”

这番话表面上说得豪气干云,其实背后留着很大的余地,根本就是全权交由对方决定是战是和之意。敌人实力不明朗的情况下,这无疑是佳的应对策略了。

“哈哈哈――”一阵睥睨天下的长笑声,压过滚滚焦雷和惊涛骇浪,也以压倒性优势遏制了西门渡的豪笑,悠闲写意地道:“本王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总统领大人是否愿意与我喝茶聊天,畅谈心事。时间地点嘛,就一概由您决定好了,会面时,本王只带五十人参加吧!”

战场上的人停止了呼吸,只有数万颗紧张又忐忑的心脏跳动。虽然素未谋面,但是那名神秘男子言辞中透露出的那股盖世霸气,已经永远深深地烙印了每一名战士心中,再也无法抹去。

西门渡不由得心中又惊又怒,他惊的是敌人的有恃无恐和胆大包天,怒的是自己的胆小怯懦和拙嘴笨舌。从开始对话起,那个可恶的家伙就牢牢控制了主动权,有如一名炉火纯青的剑客,用一招招沛莫能御的剑式,一步步把他逼到了悬崖头,根本不留一星半点的退路。而自己他面前,就像一个初生婴儿般只能任其摆布,却偏偏又无可奈何。那种窝囊劲儿,是他起事以来首次遭遇到的,哪管当年与“大将军”金破天决战库州岛战至后一兵一卒的时候,也没有现这般狼狈不堪。

“呼!”西门渡缓缓地做了一次深呼吸,重重地踏前七步,目光毫不畏惧地盯向舰队方向,朗声道:“既然如此,本座就清州城中心大街上的养生阁三楼准备好一桌美酒佳肴,随时恭候阁下大驾光临喽!”

“一言为定!”那名神秘男子斩钉截铁般说完,声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由始至终数百艘战舰上不曾出现过半点杂音,俨然透露出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高度纪律性。

西门渡恨恨地跺了跺脚,咬牙切齿道:“全军撤退,回清州城!”伴随着他的命令,一队队奴隶士兵秩序井然地离开了这片令人心胆俱裂的海岸线,赶赴大本营清州城。

蓦然间,一阵悲绝人寰的惨嚎声响起,众人扭头一看不由得齐齐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见战场上的那群俘虏们,人人都浑身千疮百孔,血水正如千万道喷泉般疯狂涌出。有甚者,头碎腰折四肢寸段,再不复半点人形。整整二千多名俘虏眨眼间就被密密麻麻的箭雨解决得半个不剩了,事前没有半点征兆,事后无一个活口,这等雷霆手段简直让人触目惊心。

不过可怕的却是另一幕场景,整整六十排锋利无比的四尺短矛,齐刷刷地插“绿林军”刚刚站立过的地方,构成一座矛与矛前后左右间隔完全一模一样的方阵,没有一根短矛超前,也没有一根短矛滞后,就像事先丈量好了一根一根用手插进去的一般精确无误。

这明显是一个下马威,西门渡惊怒之余,也暗暗心中庆幸着,如果对方心怀歹意,恐怕这批短矛的射程绝对不会仅仅控制无害的范围之内,那将会酿成多么严重的后果呀道观!

雨线扯地连天地垂落,一副无休无止的架势,地上污水横流,化作一条条灰暗昏黄的小河。整个世界都沉浸一个静谧和暴虐完美融合到一起的水世界里,无论巨鲲湾还是清州城,都不能例外地承受着这场百年罕见的特大暴风雨的洗礼。

高唐八岛上的人们也概莫能外,只不过他们要承受的“暴风雨”多广狂躁而已,可惜的是,谁都无法逃避这场宿命的安排。

清州城,养生阁是具规模的大酒楼,若非是有头有脸的达官贵人和富商巨贾,一般人绝对支付不起那昂贵无比的酒资。该楼位于城内中心大街的北端,附近皆是妓院、赌场、钱庄、商号等高消费场所,堪称是店铺林立,笙歌处处,若非现处于战时宵禁状态,将不分昼夜永远都是人潮汹涌,热闹非凡。

此时正是掌灯时分,养生阁灯火通明,却看不到任何一名客人,倒是街头巷尾、阴影角落里处处埋伏着披坚执锐的彪悍战士,神情紧张地盯着楼上。

阁内高的第三层一个特别华丽的大包厢内,四人面对面分坐两席,一边享用着精致茶点,一边小心谨慎地打着哈哈。近窗主席上端坐的正是“绿林军”正副总统领西门渡和蒯桓,另一方是我和莫琼瑶,此外室内再无旁人,随行护卫的龙之息、安德鲁、以及数十名“九曜卫”则统统等候一楼大厅内。

西门渡初见我们的时候,表情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不过那一瞬间的震惊,却逃不脱我无所不的精神探测。倒是一旁的蒯桓不动声色地问道:“敢问楼下那群身披?袍,腰插双刀的骑士,可否就是昔日名震天下的‘九曜卫’呢?”

此言一出,不禁让我立刻对他刮目相看,想来西门渡也是因为看穿了他们的身份来历,这才显出惊异神色的吧!

我哈哈大笑道:“蒯兄真不愧是‘绿林军’副总统领,果然目光如炬。不错,他们正是‘九曜卫’。”这番话本来是应该由莫琼瑶回答的,因为“九曜卫”乃是她麾下等闲连我都调动不了的嫡系高手,不过为显示一家之主的领袖风范,只好由我逾矩代劳了。

西门渡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双目精光烁烁地盯着莫琼瑶,沉声问道:“西门渡斗胆请问芳驾尊姓大名?”

莫琼瑶优雅从容地道:“西门总统领不必客套,小女子就是莫琼瑶!”

“啊!”虽然早猜到她的来历,但是听到人家亲口承认,西门渡和蒯桓二人仍忍不住大吃一惊。要知莫琼瑶除尊贵无比的高唐帝国皇位唯一合法继承人的身份外,还是“海神”轩辕天之痕的嫡传弟子和“七海盗盟”代总盟主,如今不论高唐还是深蓝大陆,都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何况民间还传说她和近年来迅速崛起的风云帝国绝代名将柳轻?过从甚密,无形中增添了此女说话的分量。

蒯桓不失时机地追问道:“那这位是――”

我淡淡一笑,悠闲写意道:“小弟柳轻?,见过二位总统领大人。”

此言一处,西门渡和蒯桓顿时呆若木鸡,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西门渡苦笑道:“本座居然能乾罗岛这种穷乡僻壤的孤岛上,得见二位当世翘楚,真乃三生有幸啊!”

蒯桓接下话茬,非常默契地继续说道:“不知二位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呢?”

我轻描淡写地道:“说到指教,小弟可不敢当,就是有点事情想和西门总统领商量一下罢了!”

西门渡不动声色地道:“愿闻其详!”

我瞅了一眼蒯桓,见他也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遂郑重地道:“我想请‘绿林军’全体加入高唐帝国讨逆军,并接受正规训练和整编,为统一高唐八岛,还黎民百姓一个幸福家园而努力。”

p:祝大家节日快乐!解禁将继续很长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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