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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耳寨位于刀背郡城东八十里,甘泉峰和怪石岭南北相夹之处,距铜壶关仅半日路程。从山道迤逦而上,寨墙沿山脊用片石砌成,寨腹为深谷,东西长一二??步,中宽三??步,寨体东窄西阔,形如牛耳,故而得名。牛耳寨有南、东、西三门,南为正门,东、西为偏门。
寨门东侧石壁上镌刻着“青分南北、气压东西”八个狂草大字,每字尺半见方,竖排二行,上下长两步,苍劲有力,寓意高远,堪称牛耳寨特殊地理位置及非凡气势的点晴之笔。
我站寨门前的山道上向北望去,隔冲相望的山岭即是怪石岭。怪石岭岭脊起伏,岩体裸露,怪石嶙峋,千姿百态,景随步移,站不同角度,则显出不同的形状。稍顷,岭脊上即出现五种动物形体的怪石:似乌龟爬行、青蛙捕食、道人叩首、猪猡觅食、熊猫打盹。岭侧面,奇石怪态尚多,或被林木掩盖,或藏于山坡溪旁,鲜为人知,亲临其地,才能睹其景物之妙,可惜无那闲暇,只能远观作罢。
寨门处有一栋石砌小屋,坚如堡垒,是护寨卫士?望哨。此门系牛耳寨西门,山道中途,是一个休息点。再上行不远处山道南侧有一泉,源出石隙,终年外溢,水清味甘,上刻“甘泉”二字,行人至此,多歇息品尝。
龙口地处山道终端,山道步步升高有神龙腾空之势,至此骤然紧缩似飞龙张口,故而得名。这里昔日为上下山重要关隘,来往商旅均要此缴税方能通行,是牛耳寨关键性守护点。
帝国历八一一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午后,我牵着坐骑登至龙口,忽见前面聚集了大群商旅,秩序井然地排队等候关卡盘查,不禁大奇。
“是帝都城防军。还是高唐府第三十五集团军?不记得有报告说,牛耳寨被敌我任何一方控制了啊!”我满腹疑窦地走到近前,却愕然发现了让人哭笑不得的一幕。
关卡呈川字形,中间用一道石墙和几座箭塔隔开。这些石墙比寨墙要薄矮一些,只起划分左右两侧上下山通道的作用,箭塔则高墙丈许,占地利,使欲闯关者望而生畏。
人流缓缓向前推进。我离关卡愈来愈近了。
充沛的阳光下,只见关卡头左右各站了数十个青袄汉子,人人或佩刀挂剑,或执枪拿棒,配合着几座箭塔上弯弓搭箭蓄势待发的同伙,来回奔走气势汹汹地对过关商旅吆喝着什么,他们背后碗口粗八丈高的铁杆上,写着“赵”字的旗帜高高飘扬。
我眯眼打量完毕,心中已有计较,暗忖道:“还以为是何方神圣。原来不过山野草寇罢了。虽然表面上斗志高昂。但是行动中散乱无章,完全一副未经训练的乌合之众模样,占山为王随处掠夺还勉强凑合,却肯定经不起人数相当的正规军一轮冲锋。”
正寻思间,已轮到我身前的中年商贩。
小头目盛气凌人地道:“去哪里?做什么?拿出通行证,打开包裹!”说着一旁早有两个喽?左右靠了过来,查看一包叠一包放骡马上的货物。
很快检验完毕,收取一枚金币的关税后,小头目交给中年商贩一面三角杏黄旗,放他过去了。
轮到我时,小头目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由于不想节外生枝,取出情报站提供的通行证给他过目。又随口编造了探亲访友的借口,缴纳一枚银币后,非常容易地混过了关卡。
沿山道又行里许,终于走出牛耳寨,我飞身上马,正欲策骑疾驰,背后蓦然传来蹄声如雷。
我听出有大队人马迅速迫近,为免麻烦拨马让至路旁,准备让他们先行通过。一旁商旅们也跟我同样想法。纷纷离开官道,霎时腾出宽敞无人的前路。
下一刻,百余铁骑旋风般卷至。
匆匆一瞥中,我看见为首者有三人,该是牛耳寨的强盗头子。
中间那名大汉高壮威猛,脸如铁铸,目似铜铃,须像钢针,油光锃亮的大脑袋上寸发皆无,纹着一只狰狞可怖的怪兽头颅。仔细分辨,原来是传说中阿鼻地狱里的冥河魔豹,浑身包裹熊熊烈焰,一直延入脖颈下方的衣服里,可以想见他遍体都是这个图案,形态颇为骇人。他背上还交叉挂着两柄长约三尺五寸的水磨钢鞭,添其凶煞之气,令人想不到山贼中也有这种人物。
只听他沉声道:“二弟,你看清楚了,对方出示的确实是金雕盟主的紫龙佩吗?”
左边矮瘦枯干的中年汉子露出凝重神色,道:“事关重大,我哪敢不谨慎小心,那块紫龙佩确凿无疑是真品。何况持佩者身边还有很多高手形影不离,瞧那架势唯有费家人才能摆出偌大的排场。”
右边硕壮如牛的青年,只比光头大汉矮上寸许,却比一般人高大许多,腰上缚着一柄金翎剑,黄澄澄的剑身中央镶有一块黝黑玄铁,凭经验可知重量绝对超过两百斤,看来是件量身定做的独门兵器。他不服气地闷哼道:“费心都死了,金雕盟主的紫龙佩也该失效啦!我们干嘛还要给他们面子?”
光头大汉摇头道:“三弟稍安毋躁,等见过正主儿问明来意再说吧!虽然费心死了,但是其子费无极身兼《青魔手》《修罗阴煞功》《孔雀翎》三大魔功,假以时日成就必将远超苏晚灯和秦五,直追其师祖‘睥世君’冷笑,我们要低调行事才好!”
青年哈哈大笑道:“我们西溟三鬼什么风浪未见过,怕他何来?”语毕催马急。
我目送众贼消失官道头,不禁陷入沉思:“西溟三鬼?好象听人提起过,是纵横天赐东路的黑道巨寇,老大‘百胜鬼’赵过,老二‘九头鬼’钱聪,老三‘霹雳鬼’孙溢。刚才听赵过对冷笑师徒及其修炼武学如数家珍,想必也属魔宗三教九流中人,莫非是西溟流高手不成?金雕盟召集魔宗各派高手相聚,所谋必大,我可得凑凑这个热闹,看看他们到底想搞什么鬼!”
所谓魔宗三教九流,是指白骨教、化血教、玄牝教、幽魂流、万毒流、七煞流、混元流、画眉流、极乐流、西溟流、天残流、魍魉流。这些门派是极为特殊的存,它们渊远流长、人才辈出,虽被称为魔宗,但观其行为不外是十二个被边缘化的小型职业行会之间组成的松散联盟。我从当年哥舒嫩残只言片语的描述,以及后来自格米亚大学借阅的史料中了解到些许蛛丝马迹,约略猜出魔门发展的大致轮廓。
那群雄逐鹿的黑暗战国时代,深蓝大陆上还没有一个至高无上的王者,各种理念百家争鸣,平等地向林立的王侯推广着自己的思想。那一刻没有中心,也没有边缘,没有被统治阶级高抬的神和踩落的魔,所以并不存魔宗。
可惜好景不长,龙神帝国一统天下,风云恺撒继龙神而兴,君权开始笼罩一切,统治阶级只需要一个能代表他们利益的思想存,其他全部抹杀。于是,很多原本非常活跃的阶层,由于跟统治阶级的理念不同或背道而弛,逐渐没落。其中一些有识之士,为了保存自己的理念,结成了以《屏风十四扇门》为高指导思想的共同联盟。
这个联盟中包括了由盗墓者组成的白骨教、由阉人组成的化血教、由方士组成的玄牝教、由巫者组成的幽魂流、由药师组成的万毒流、由刺客组成的七煞流、由术士组成的混元流、由歌舞姬组成的画眉流、由相公组成的极乐流、由浪人组成的西溟流、由**畸形者组成的天残流、由精神变态者组成的魍魉流。
因为他们与主流相悖,公众对其无法理解,并产生种种误会,逐渐导致他们的形象揣测与传说中走样变形,终被妖魔化。这时对边缘团体的残酷打压出现了,叫做“除魔卫道”,数千年禅道二宗与魔宗的殊死斗争,亦由此而来。
所以说魔宗的对手并非仅是禅道二宗,而是整个主流社会。然而缺乏正确理论引导下的数千年前,魔宗领导者们很长时间内都未曾意识到,扭转局势的关键于让自身成为主流社会的统治阶级,他们的目光始终局限禅道二宗这两个直接对手上,而没看出他们背后势力起的巨大作用。于是,缺乏战略眼光的魔宗与主流社会的斗争中格局一降再降,愈渐凋零,直到某个天才领袖偶然决定参与皇位争夺,才无意中开启了魔宗斗争的方向。自那之后,魔宗与禅道二宗之间的斗争就从民间,走向了庙堂角逐。
约摸过了盏茶功夫,官道重恢复熙来攘往的热闹景象,我正欲上马追去,身旁蓦然多了一个商贩打扮的矮胖青年。
我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准备等他再靠近些,就痛下辣手除之。
殊料此子极为机警,停那条无形的警戒线处,传音道:“属下陈归,代号‘火绒草’,南疆礼部司驻天赐东路四十九号情报站站长,拜见特使。”
我微微一愣,旋即醒悟,是坐骑露出了破绽。因为离开刀背郡城时,我已再次乔装改扮,相貌身材大变,纵然是蒙恬也不会认出,唯一可能泄漏真实身份者,只剩下临来刀背郡城前,途中的情报站换的马匹,它身上肯定标有暗记,供自己人识别。
想到这儿,我放慢脚步,渐与陈归并肩而行,问道:“什么事?”说着亮出血月令,给他看过后收起。
血月令是南疆礼部司特别配给司长级以上高官敌占区行走时使用的身份证明,有权调动当地各级情报机构无条件协助自己完成任务,迄今为止尚属首回南疆境外露面。陈归却是第二次见到血月令,第一次是塔卡玛干沙漠某处的秘密训练营毕业,南疆礼部司司长库亲自教他们辨认几种非常规超级指令时。
他大吃一惊,恭恭敬敬地道:“没什么,只是偶遇特使,想问问有没有需要小人效劳的地方。”
我哑然失笑,暗赞此子乖巧懂事,难怪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情报站长,要知根据南疆礼部司月报,全大陆数以万计的情报站长平均年龄可是三十八岁呢!念罢随口道:“你晓得刚才过去的那支队伍是何方人马,干什么去吗?”
陈归应声答道:“为首者是牛耳寨三个寨主,随从是寨主亲兵‘钢角队’。根据小人斗胆预测,他们可能要去铜壶关西北三十里的龙跑山石鼓沟,会晤金雕盟的某个大人物。”
此言一出。我不禁大奇,陈归作为地头蛇,能知道牛耳寨虚实是理所当然,可连西溟三鬼要去何地见金雕盟高层都猜得到,就太神奇了。因为凭陈归的微薄功力,根本无法窃听西溟三鬼之间的传音,何况他们谈话时,并未提及具体去向。
“难道钢角队里有我们的情报员。事先向他通报了消息?”我随即又否掉了这个推论,心道:“西溟三鬼都是成精的老江湖了,何等小心谨慎,岂会预先放出口风,给潜的敌人留下实施致命打击的机会?看来陈归另有所恃。”于是我不耻下问。
陈归坦言道:“这跟情报二处布置下来的任务有关。他们监视金雕盟主费无极的行踪时发现,此君突然从帝都消失不见,后经内线千方百计侦察,才知道是去了龙跑山石鼓沟,同行者还有他的妹妹费夜,以及大群一流高手。为查明其目的。情报二处命令以龙跑山石鼓沟为中心方圆百里内的所有情报站。密切注意金雕盟信使的踪迹,很快窥伺到了费无极的企图。原来他派出多个信使去各地,邀请许多奇人异士前往龙跑山石鼓沟。具体要做什么事不详,只知非常迫切。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表明,除小人负责跟踪监视的牛耳寨群贼外,受到邀请的还有九公主秦明月,以及您委托情报站沿途秘密护送的那位小姐的仆人。”
我愕了一愕,紧接着联想到西溟三鬼是西溟流名宿,秦明月是画眉流宗主,竺木青光是魍魉流悍将,除他们外还有别人受到费无极邀请,那肯定是魔宗三教九流联盟内部要发生某件大事道观。看来之前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这个热闹非凑不可。至于情报二处却不宜插手,因为牵涉其中者均为独当一面的顶尖高手,一旦发生冲突,他们可招架不来。
一念及此,我沉声道:“马上启用金雕传书,命令情报二处即刻停止龙跑山石鼓沟一带的侦察活动,同时放弃对相关人员的监控,所有情报员全部紧急撤离该区域。不得有误!”
不容置疑的口气和号令天下的威势,使陈归下意识地恭声应是,可仔细咀嚼一番命令内容后,忍不住愁眉苦脸道:“特使大人,金雕传书倒还好说,前面几里外的大茶村就有一个秘密据点豢养着两头金雕以备不时之需,可是向情报二处下令,至少需要副司长授权,小人就无能为力了。”
我哦了一声,取出血月令塞到他手里,微笑道:“没关系,只要指令落款处,加盖它背后镌刻的印信,量诸九鼎不敢不从。”
陈归本来有些犹豫不决,听我随口道出情报二处处长的名讳,并且毫无尊敬之意,已知眼前站立的至少是副司长级高官,待接过血月令翻转过来,看到它背面镌刻着十二芒星阵时,不禁浑身剧震、目瞪口呆。这个标记可不是谁都能做印信的,唯有南疆至高无上的领袖才有资格使用。
想通此节,陈归登时坚定不移且倍感荣耀,试问有哪个情报站长,曾当面得到过高领袖委派的任务,这是多么值得自豪的事情啊!
下一刻,回过味来的陈归,赶紧把血月令双手递还给我,结结巴巴地道:“特……主公,此令事关重大,小人不敢领受,还是请您随我走一趟大茶村,亲自修书一封给诸处长吧!”
我略一琢磨,发觉他说得也很有道理,这一路极不太平,万一血月令被心怀叵测的敌人抢去,对南疆来说将是巨大的灾难,还是放自己身上比较妥当,只是不知会否因此错过魔宗盛会。
陈归八面玲珑,一眼便看出我的担心,拍胸保证道:“大茶村就去龙跑山石鼓沟的必经之路上,发完金雕传书后,小人做向导,带您抄小路直往目的地,保证主公能赶牛耳寨群贼之前抵达。”
我闻言大喜,遂与他飞身上马,并骑疾驰向大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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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跑山高七百余步,山脊巨石滚滚,呈腾跃之势,状如跑龙而得名。山腹处有一巨石,形若大鼓,叩之有声,名曰“石鼓石”,下边那条沟叫“石鼓沟”。
两人离开大茶村,沿秘径一路狂飙,终于略微赶牛耳寨群贼之前抵达此地。
陈归指着石鼓沟南侧,掩映一片赤松林中的黝黑石碑道:“主公,那上面写着‘白骨禁地,擅入者死’。据附近村民说,古老相传里面住着一条邪恶巨龙和一只恐怖妖魔,凡是生灵进谷,都会被摄去魂魄永不超生。您要小心啊!”
我露出一抹阳光灿烂的微笑,轻声道:“那正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陈归骇然道:“什么?”
我正色道:“你走吧,路上注意藏踪匿迹,量避开那些稀奇古怪的人物。嗯,这匹马留此地无用,你一并带着离开。“陈归欲言又山躬身施礼后,拉着两匹坐骑悄悄按原路返回了。
这时蹄声乍起,石鼓沟北侧的土道上忽喇喇卷出百余铁骑,正是牛耳寨群贼。他们丝毫未做停留,径直冲入了沟内。
我启动《九幽神变天击地**》,把以自己为中心的方圆千丈地域全部纳入警戒范围后,倏然展开无上魔翼,飞临百丈高空,从沟口顶部钻了进去,遥遥尾随牛耳寨群贼前进。
石鼓沟其实是一条长达二十多里的大断裂带,从龙跑山腹开始向下延伸,横腰截断了上山地道路,仅沟口约里许方圆的地域还算平整,再往前就崎岖陡峭,无路可走了。
我看见这里停歇着各路人马。他们数量或多或少,服饰或齐或杂,实力或强或弱,泾渭分明地各占一隅,摆出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样,却又相互全神戒备,仿佛随时都准备让对方血溅五步。其中我只认得金雕盟众,剩下的却猜不出来历,但总脱不开和魔宗三教九流关系密切的家族、门派、帮会等势力了。
我巡视一圈,未发现任何首脑级人物,显是深入沟内了。结果不出所料,西溟三鬼安顿好钢角队后,果真展开轻功继续前行,当下连忙跟上。
穿过数里长的乱石滩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处阶梯式地形。这里落差极大,起伏剧烈,共有两条地下暗河蜿蜒盘伸。河道宽处有三步多,窄的地方一步便可跨过去,上面布满了山藤、野草、朽木和枯枝,遮掩得极不容易看出来,构成无数致命陷阱。可怕的是,河道里悬崖直立,深处达三十步,平均十多步,从上往下看,阴冷森严,令人不寒而栗。惊心动魄者莫过于水流湍急,激震石壁,二三里外便可听见隆隆声响,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西溟三鬼奔至此地,纵是艺高胆大,也不禁变得小心翼翼,生怕稍有不甚就跌得腿断腰折。
整个穿越过程中,他们表现得如履薄冰,我却悠哉游哉地凌空俯瞰,就像观赏三个小丑蠢笨的演出,分外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快乐。
约摸过了顿饭工夫,西溟三鬼才走出惊心动魄的地下暗河流域,来到一座原始森林边缘,沿着一条林中小径鱼贯而行。
这里古树参天,倒木纵横,积雪齐腰,追踪起来极为困难,稍不留神就可能跟丢。虽然《九幽神变天击地**》的侦测无孔不入,但为避免再次出现敌人用阵法屏蔽气机的情况,我还是降落到地面,近距离步行监视。
大概一刻钟后,耳边隐约传来水声,不一会儿,眼前豁然开朗,来到一座大峡谷边缘。
举目望去,平缓的大山密林就像刀劈斧削一般,突然被大自然划出一道奇伟的峡谷深沟,它宽达二三百步,蜿蜒曲折,如云中神龙,难见首尾。探头朝下望去,只见两侧绝壁陡立,形成了七八十度的坡谷。沟沿以下透出大山的肌肤,上边是赭红色或褐色的火山灰形成的陡坡,下面的则是灰色、青色的火山熔岩形成的峰林,连绵不断,参岔错落。
谷底一条溪流,下午阳光映照中闪着白光,时隐时现,哗哗水声不绝于耳。
连接峡谷两岸的唯一通道是座空中吊桥,它凛冽罡风中摇摆不定,休说站桥上,就是岸边旁观,亦使人头晕目眩,胆战心惊。
我赶到桥头时,西溟三鬼已行至桥心,当下展开无上魔翼,从桥底缓缓飞过,遥遥跟上。
渡过空中吊桥,前面出现一座群峰环抱的绝谷,再无道路,显是终目的地了。
它周围有十四奇峰。仅北侧即空中吊桥处有一缺口,千百瀑布汇聚到一起从每座峰巅流泻而下,由于山高坡陡,水势湍急,一眼望去,像十四条天河,形成高达百丈倒置的圆锥形水帘。玉龙似的水柱不断勇猛地扑向山脚突起的石滩,再冲向深深的谷底。溅起几丈高的飞浪,犹如天女散花,水气弥漫如雾,仿佛“银河落下千堆雪,瀑布飞流万缕烟”。那咆哮声几十里外可闻,势如万马奔腾,景象十分壮观。
不过雄伟的是绝谷中心的巨潭,它位于倒置的圆锥形水帘谷底聚合处,积水而成,显是深蓝大陆上大深的火山口湖。此潭略呈椭圆形。南北长十里。东西宽六里,周长约二十六里,深不可测。无冰无萍,四边有温泉多处,形成几条温泉带,当今隆冬时节亦热气蒸腾将水道旁的冰雪消融。整个巨潭犹如是镶群峰之中的一块碧玉,这晴朗天气里,碧水中飘着白云,天水相连,景色秀丽异常。
我尾随西溟三鬼潜入谷内,悄无声息地躲一块巨石后,偷眼观瞧此景时,不禁感慨万千,暗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正目眩神迷之际,忽然一阵低沉的啸声,从远处的东面峰下传来。
我忍不住闻之动容。因为那啸声千瀑轰鸣的狂暴水响中悠悠起伏,丝毫不受影响,始终环绕听者耳畔不去,而且没有一点剧烈的变化,只是透出缠缠绵绵、无休无止的韵味,让人不得不惊叹它的主人登峰造极的功力。
下一刻,啸声骤敛。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决定欺近一看,见识这位功力不“邪帝”费心之下的顶尖高手,到底为何方神圣。若此君也属魔宗一脉,他无疑将是跟独孤飞鹰一样隐藏极深且危险无比的绝世老魔,不管是否会参与帝位争夺战,都要探明虚实。
我行云流水般交替使用道宗的四象五行遁法,不片晌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至巨潭北面一道温泉旁,借着蒸腾不止的水雾隐去了身形,静静等待事态的发展。
这时,西面峰下也传来一声长啸,紧接着响起第二声,可是离潭边已近了数里,它的主人脚程之快,简直不可思议。
我不禁大吃一惊,暗忖道:“好家伙!西面来的高手照东面的功力不遑多让,而且多了几分暴戾杀伐的味道,显为杀人无算之辈,此獠又是哪路妖魔呢?”念罢屏息凝气,收敛和停滞所有生命迹象,有如一根枯木般趴石后静伏不动。
相隔不久,啸声再度响起。不过,这次是从其他峰下和潭边传来,功力比前两人均差了半筹至数筹不止,其中包括西溟三鬼内。他们像展示实力,又似互对暗号,稍顷所有人都聚向了巨潭东方一座年久失修的残破古庙。
我怕错过好戏,连忙匿踪潜去,伏庙顶向下俯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独占东面无人敢与之并列的白衣男子。我侦测到他乃快进入庙内的人,再听其静细悠长的呼吸,显得那么游刃有余,立时可知此君功力深不可测,为刚才第一个让我心生警惕的可怕高手。
他身材极高,骨架特大,背负双手傲然卓立,有如崇山峻岳般不可撼动,气势惊人无比。往脸上看,只见肤若赤金,勾鼻深目,充满奇异邪恶的味道,一看便知是混世魔王级数的老怪物。骇人是颈上戴着一串项链,每颗链珠都为一颗栩栩如生的拳大人头,且质地统统非金非玉,而是用活人首级使特殊方法炼成,就连他们死前喜怒哀乐的表情都凝固那瞬间,令人望而生畏,汗毛直竖,再没勇气瞅第二眼。
我正记忆查询此君是何来历之际,西面也是形单只影的乌衣老妪,突然冷哼道:“周粲,你终肯从棺材里爬出来见人了吗?希望那《三尸神罩》和《幽冥鬼爪》已修炼到不会让我失望的地步,否则今后定教你再无机会享受阳光。”
我暗忖道:“原来这两人是宿敌,故此乍一见面就剑拔弩张,随时准备翻脸动手。嘿嘿,敌人窝里反我喜欢了,可以省去不少手脚。不过周粲这个名字好熟悉啊,貌似哪里看到过,只是一时半刻想不起来。他***熊,算了,先不费神琢磨其来历,反正总会水落石出的!”
对面的周粲阴恻恻笑起来,慢条斯理地悠然道:“不见吴姐足有三十年,想不到火气还是这么大,难怪你的《冰蚕九变》始终不能臻达登峰造极的境界。听说那不男不女的人妖《葵花宝典》已练到返老还童的地步,小弟奉劝你着紧他一些才好,免得一不留神被他连皮带骨吞掉!”
这被称作“吴姐”的乌衣老妪,外貌比那周粲令人不敢恭维。乱如茅草的诡异蓝发下,是一张惨白色的马脸,颧骨高耸,塌鼻厚唇,那对三角眼活似两颗白晶晶的冰钻,根本没有黑瞳,也不知如何见物,唯一值得称道的是还算正常的体形,可惜四肢僵硬且古怪扭曲,纵是少不事的幼童,也晓得要远离她以侧安全,那股待人而噬的狰狞气势直冲霄汉。她跟周粲一样身上没带兵器,只手腕和脚踝各套了三四个不等的秘银镯子,上面密密麻麻镌刻着无数魔咒,想来必有奇妙功效,但从观赏角度看,它们却使人感到不伦不类到了极点。
从两人的对答可知,他们不但彼此充满敌意,还囊括了另一个同级数高手,那人很可能就是独孤飞鹰,而且跟乌衣老妪仇怨极深。
果不其然,乌衣老妪乍闻提及那人,猛地吐气开声,发出一种闻所未闻的昆虫尖嘶,右足踏前,左手倏然伸向数丈外的周粲。
下一刻,异变陡生,骇人听闻。
她僵硬扭曲且干瘪枯瘦的手臂,蓦地奇迹般膨大十多倍,颜色转蓝,威猛如山灵动如蛇地朝周粲轰去。霎时间,庙内寒气似是被她左臂异化后变成的湛蓝巨蚕吞噬一空,气温无止境地疯狂攀升,再骤然下降至滴水成冰的酷寒境界。冷热交替的一瞬,湛蓝巨蚕裹着汹涌澎湃的腥臭气浪,排山倒海般喷涌而出。
此前我对她已有很高评价,但绝没料到《冰蚕九变》竟会如此邪门霸道,不禁暗暗庆幸自己坐山观虎斗的策略英明,否则贸然跟这老妖婆交手,猝不及防下肯定要吃大亏。
“轰!”焦雷炸响,劲气四溢,整座庙宇都不由抖了三抖,颤了两颤,梁上积尘下雨般扑簌簌洒落,视野一片迷蒙。东面的周粲闷哼一声,乌衣老妪则嘎嘎怪笑,显是刚才掌力较量中,后者略占上风。
乌衣老妪收回左手,整条手臂瞬间恢复原状,嘿然道:“可笑啊可笑!堂堂白骨教教主周粲周大神君,竟衰弱至连我这老太婆轻轻一掌都快接不住的程度,此等微薄功力,何敢厚颜来祭拜龙神,争夺至高无上的魔尊之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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