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冯保这下激动起来,抢身来到丽青旁边一同跪下,头捣如蒜,身为一个非男非女之人,能象正常人一样成个家,无论官做得多大,权力有多大,都是他这一生最大之夙愿愿。
“圣上真是冯保的再生父母!臣平时里照顾圣上和太后都是份内应该做的事情,还时有差错,圣上不但不追究,如今还将丽青赐身于我,与臣对食。圣上对臣的爱护,真是日月可鉴。臣定当尽心竭力,拼死报效皇恩!”
皇帝把他搀了起来,笑着说:“这是好事情,就别说什么死啊死啊的!行啦,咱们这就走吧。”
冯保急忙点头:“对对对,不说死。皇上教育得是。”
一旁的李太后,也明显对儿子的处理非常满意。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作为送给他们的礼物,给丽青插到了头上,丽青急忙跪谢。
李太后帮她插好金簪后,象是想起了什么,笑着对皇帝说道:“说到这儿,哀家想起来了,我儿已经亲政,都过了十六岁了,也该选皇后啦。冯保,咱们是不是下个月就诏告天下,海选皇后啊。”
冯保一边点头一边拉着丽青站起身来:“按礼也确实该为皇上选皇后了。”
朱翊钧却摆手制止了他们:“母后,这个事情还是等等吧,现在正赶上黄河决口还在紧要关头,如果海选皇后,一定是劳民伤财,天下百姓肯定会借此骂朕是个昏君,还是等儿子把黄河决口之事处理完了,再作打算吧。”
李太后频频点头:“也对,皇帝考虑得是。我儿真是越来越有一代明君的风范啦,心系天下,不存私心。好样的,母后为你骄傲!你要是有看上的女孩,尽可以告诉母后,母后一定提前为你把关啊!”
皇帝立刻象个无赖一样的抓住母后的袖子,大笑着说:“母后,最后这一句儿子可是记下了,咱们可是说好了。只要有儿子看上的,甭管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您可都得替儿子作主才好!”
李太后笑着拍了一下儿子的脑袋:“你看看你看看,你这就叫得了便宜就卖乖!哀家就说了这么一句,你就整出个一个两个,还三个四个来,不嫌多啊。好好好!母后答应你!娶个三四个,那不叫多,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佳丽三千,都是你的。只要你象这样把心思放在国事上,不要过于沉溺于美色,就没问题!母后一定给你作主!”
朱翊钧伸出小拇指,和母后拉了拉勾,还用大拇指盖了章,“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反悔。噢噢!”
看着皇帝的孩子气,李太后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不论孩子多大了,在母亲的眼里,也始终是个孩子,所以索性任他去。
踱回宫殿,皇帝执意要选送母后回慈宁宫,李太后拧不过他,只得由他和冯保相送。送到了门口,李太后让他们进去喝碗茶再走,朱翊钧想了想,今天一定要让母后尽兴,于是笑着答应了。
正准备稳步迈入,从宫门外一直守候着的一个太监突然走上前来,在李太后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李太后听完大吃一惊,急忙拉了儿子就走,“快走!陈太后病危了!”
朱翊钧急忙紧走几步,跟上母后的步伐:“怎么回事,不是前段时间还好好的么?朕这登基后有半个多月没去看过她老人家了,是摔着了还是着凉了!”
看得出来李太后也非常地着急:“她身体一直就不太好!刚才太医已经去看了,说这几天一直心情恍惚,现在已经是重度昏迷了!快,钧儿,快上轿!冯保,让他们走快一点!”
“是!主子!”冯保将手一挥,两顶轿子迅速走了!
坤宁宫外,站着不少的太监、宫女和御医,有些人甚至急得在门外打转。
“咔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平地里起了一阵疾风,把墙外的一根一丈多长的旗杆给吹折了,断裂的旗杆正好砸在宫门外。
正催促轿夫加快速度的皇帝和李太后都在各自的轿子里看到了这一幕。
“轰”的一声,宫门外站着的那些人顿时象炸了锅一样,开始了议论纷纷:“唉呀呀,这真是不祥之兆啊。陈太后这一病倒,居然平地里起了这一阵怪风,看来老太后这一次能不能挺过去,还真是不好说啊!”
“是啊,是啊!这陈太后一直身体就不好,虽说皇帝不是亲生的,也算孝顺,对她算是尽孝有加,仍然一直让她住在坤宁宫,还和皇帝生母李太后一同尊为太后。可是这好日子刚刚过上没几天啊!”
“谁说不是呢,要说这陈太后一辈子与世无争的,可到现在岁数也不大,才不到五十,对我们这些下人也好,怎么这好人就没有好报呢?连老天都要折断旗杆来暗示啊!”
就在众说纷纭之际,只见冯保一声高叫:“皇帝陛下、李太后驾到!”
众人急忙回身:“皇上来了!”,纷纷来到轿前翻身跪倒:“皇上、太后万岁、万万岁!”
朱翊钧快速迈步出轿,来到刚才旗杆坠落的地方,若有所思地停留了十几秒钟,却没再耽搁,拉了李太后就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问领头那个御医:“快说,陈太后的病情怎么样了?”
那个御医快走几步,紧紧跟着皇帝身后,一边走一边哈着腰:“回皇上的话,陈太后毒火攻心,已经昏迷不醒,臣刚才召集所有太医均给陈太后作了诊断,怕是挺不过这一两天了!”
皇帝非常费解:“毒火攻心?这总得有个前因后果吧,而且怎么突然一下来得这么快?”
这一句话顿时让身后的御医紧张起来,下意识地用手擦了擦前额上的汗:“回皇上,陈太后自您登基后,一直处于调养阶段,身子很弱。这次毒火攻心,是因为昨天看了老家来的一封信后,当下就昏迷过去了!然后再救,就只有一口气险险地续着,却是再叫也叫不醒了。”
“老家的一封信?”皇帝将信将疑地回头看了一眼母后,加快了脚步。
正走着,前面突然有一个医官和一个宫女迎上前来跪安:“皇上,陈太后醒了,让臣等来请皇上和李太后,说有几句重要的话要说!”
皇帝露出了一丝笑容,挥了挥手:“醒了就好,快快前面先去禀报,就说朕和母后已经候在她门外了。”
医官和宫女却好象没有太高兴的神色,急急向前跑去了。
“怎么回事?醒过来不是好事么?”皇帝急忙走得离李太后更近了一些,她却也是双眉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慢慢说出一句:“就怕这次醒来,是回光返照,姐姐的时间,怕是真的不多了。”
回光返照?不会这么严重吧。
本来七月的天气,应该正是炎热,可是这会儿忽然起了风,迎面吹来,刮得脸上生疼。而且刚过中午,应该阳光正烈,可是突然阴了天,天完全沉着,就象到了傍晚一样。
到了寝宫,太监一声高叫:“皇上、李太后驾到!”
皇帝冲他一摆手,让他小声些,别惊着陈太后,和母后一起步入了陈太后的房间,发现她已经直起身来,坐在了床上。
“太后,皇儿来晚了!”朱翊钧刚要象以前那样跪倒请安,陈太后一伸手,让一旁的太监扶住了他,“皇上乃万金之躯,万万不可再向老身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他抬起头来看着陈太后,唉呀,就在这短短的十多天,她已经老了太多了!
就在前半月,他还搀扶着她一同参加登基大典,就这短短的十几天,竟象过了十多年似的,皱纹一下爬满了她的额头,脸色也铁青着,前额有几根特别长的银丝,明晃晃地亮眼,无一不在展示着这位先帝正室皇后已经剩下屈指可数、依稀惨淡的日子。
朱翊钧的眼睛湿润了,如果没有这位陈皇后,自己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登上帝位,坐稳江山,当下让太监掇了两个凳子来,坐在陈太后的身边,紧紧拉住她的手。
“太后啊,您不是孩儿的亲身母亲,可是待孩儿比亲生儿子还亲。孩儿来晚了啊!自从登基后,孩儿就没来看过您,都是孩儿的错!孩儿早知道您的身体这样虚弱,一定啥也不干,天天陪着您,给您端茶倒水,侍候您一天天好起来!如果孩儿在您身边的话,您就不会突然毒火攻心一下昏迷不醒了!”
说到此处,他动了真感情,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簌”地不停掉下来。
旁边的李太后、冯保、御医、太监和宫女们,见到此动人场景,也都流下了泪,有的人还轻轻小声抽泣着。
陈太后伸手在皇帝的眼下替他抹去了眼泪:“钧儿!不哭!老身这一辈子已经值啦,有个这么能干的儿子,即便不是老身亲生的,可是又有什么分明呢。钧儿,你登基后干的几件大事,包括逐退高拱,全力救灾,老身都听说啦!干得好!钧儿!这才是一代君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