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是个花钱如流水的地方,就这么一会儿,连姑娘的手都没拉着,只半抱琵琶半遮面的见了几秒钟,就花出去二十两银子。相当于戚继光一个士兵两年的工资,就这么一会儿就花没了。
想想还真他妈的心疼,这些银子可是能够武装老子的两个“虎贲军”将士的。
不过,舍不了孩子,套不了狼,还是忍了吧。
“呵呵呵!两位客官还真是落落大方,老娘今天也算开了眼,一定让‘暖玉’姑娘好生侍候!不过,这一位爷可以点两位姑娘,来个一龙二凤,双飞双伴!这一位姑娘怎么侍候两位大爷呢?莫不是两位客官爱好这一口?那我们姑娘可得收双份的钱……”
得!老鸨的这意思再也明显不过了,还得让你们掏钱!
青楼乃是恶中鬼,榨干血肉连骨嚼!
都说赌场险恶,十赌九输,不输个倾家荡产停不了手!这青楼也是这样,除非你超有钱,要不然,一样把你身上的钱财榨干,精血榨干,一死方休。
胡宗宪这时看了一眼戚继光,那意思是咱们还往里去么?这家店可不比以前我们去的店,太黑了,现在老鸨可还问咱们要银子呢,现在已经两个士兵一年饷银出去了!真进去,还不得搭上十个士兵的饷银,够组建一个小队的了!
戚继光悄悄点了点头,那意思是已经这样了,索性赌一把,反正也是闵维义他们送的不义之财,羊毛出在羊身上,总有一天会把这些银子再要回来!
而且,他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这个“暖玉”还真没准就是皇上让他们找的适当人选!
他们看了东厂分站选中的两个美貌女子,完全不行,去到两个巡抚那儿也只会沦为众多妻妾中最末的一个,几天新鲜劲儿一过,就彻底没了核心竞争力。
要找让这两个老鸟动心的,就得既有姿色,还会摆弄些诗文,还会撒娇、玩赖,最重要的是能榨人精血的,必须让这两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欲罢不能才行。
刚才楼上的那个“暖玉”,看上去就有这种潜质!
最关键的是,这个妈妈桑如此厉害。强将手下无弱兵,那她调整出来的花魁,肯定错不了!
想到这儿,他大笑着伸出手去,又从袖管里给贪得无厌的老鸨递上了十两银子:“妈妈说的是!我们两个大老爷们怎么能只叫一位姑娘呢?我们俩人可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这十两银子先给妈妈,您帮我们再选一位和‘暖玉’差不多的姑娘就行,好吧!”
老鸨的脸色笑开了花,按照她和姑娘们二八分帐的规矩,她现在已经纯进帐二十四两银子了,这可是已经拿到手的真金白银,姑娘们一点假帐都报不了。至于她们一会儿再想办法榨这两位有钱主儿的血汗,就看她们自己有没有本事,自己反正放手不管了!
“得咧!二位爷就是爽快!您放心,另一位姑娘和‘暖玉’一样好!二位爷这边请,我领二位先去大堂看看唐寅的墨宝!
三人来到大堂,只见正当中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字,正是江南四大才子之首唐伯虎的《桃花庵歌》。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
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二人走近了看,驻足良久,不禁为唐伯虎在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消遥自在羡慕不已。
胡宗宪是嘉靖十七年的进士,是龙川胡氏的第三十四代孙,出身书香门第,知书达理,虽然带兵打伏,却是一名地地道道的儒将。他对古文字画很有研究,直接望向了这幅字的落款。
只见落款处还提有祝枝山、文征明、周文宾三个人的小字,推荐说唐伯虎这幅字这首诗写得多么好,这就是刚才在江边吆喝的那位嘴里说的此店最大的看头,也就是所谓的镇店之宝。
不过,胡宗宪看出来了,这幅字应该不是原物,虽然每个字都学得很像,运笔也有气势,但是唐伯虎和另三个人的提款太死板,与原诗的风格很不一致。
如果这是真迹,应该是四个人在这儿大醉一场后,挥毫泼墨而成,一定是一蹴而就,不可能前后差别这么大。
正想着,他又发现最末端的款识用墨还很新,这一定是有高手新近临摹而成的,不由得笑了一笑。
正在笑的时候,旁边有一位美艳的粉衣女子缓缓走来,也不多话,径自在一旁摆着的古筝前坐下来,轻轻弹了几个音,唱出了几句。
一日兼他两日狂,已过三万六千场。他年新识如相问,只当飘流在异乡。
碧桃花树下,大脚墨婆浪,未说铜钱起,先铺芦席床。
三杯浑白酒,几句话衷肠。何时归故里,和她笑一场。
这女子声音如夜莺般动听,走近了看,才看出她身上粉色衣裳绣的是桃花,人如其衣,音如其人,与这桃花馆名和桃花庵歌相映成趣。
二人都听得有些呆了,胡宗宪愣愣地问了一句:“这位姑娘,请问你唱的这是?”
粉衣女子站起身来施一万福,怯生生地答道:“这是两首诗,前一段是唐寅唐伯虎的七言《绝笔》,后一段也是他的五言《醉诗》。
“哦”,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敢问姑娘,你叫……”
姑娘的脸竟然一下红了,万般羞涩地回了一句:“客官见笑,小女叫‘温香’!”
一旁陪着的老鸨这时说话了:“怎么样?客官,老身没骗你们吧,这就是我给你们找的和和‘暖玉’齐名的姑娘‘温香’,她们两个可是我们桃花馆如假包换的魁首……”
暖玉!温香!这两个名字还挺好听,看来还真是魁首!确实与一般的风尘女子不太一样!
戚、胡二人点了点头:“好吧!就是她们俩个吧!先给我们找一个大一点儿的雅间吧,我们先一块儿聊会儿天,谈谈风月!”
“赛桃花”急忙答应:“行咧!二位爷,你二位就擎好吧!就到您二位刚才看到‘暖玉’姑娘的那间吧。在二楼,让‘温香’姑娘带你们去!”
“温香”已经体态轻盈地站起身来,微启莲步,缓缓走在前面带路。
胡宗宪故作淫邪地摸了摸“赛桃花”的下巴:“美女妈妈桑,谢谢你的精心安排!知道你需要照顾的事情多,你先忙去吧,我们跟着这位姑娘走就行!”
“赛桃花”既没怒也没恼,就象纯情少女那样撒起了娇,说话的声音特别的嗲:“得咧!那我就先不陪二位爷了!不过二位爷以后要想换换品位,找个知冷知热的人聊聊天什么的,我‘赛桃花’虽然已是年老色衰,但一定亲自把二位爷陪好啊!”
“哈哈哈!”戚、胡二人都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您可不老,您这叫青春永驻,风韵犹存!别说往前倒推十多年了,就算是现在,也有众多男人愿意拜倒在您的石榴裙下呢!”
几人又打了一阵哈哈,“赛桃花”扭动着腰肢先走了。
“温香”领着二人上了楼,推开“暖玉”的房门,门上有一块牌子,写着三个俊秀的字:牡丹阁。
进到里面,“暖玉”显然已经得到了妈妈桑的告知,主动施了一个万福,算是迎接。
二人详细观瞧了一下,这个牡丹阁还挺宽敞,里外有三间,每间收拾得很干净利索,桌上都摆着纸笔、琵琶、古筝、扬琴什么的,显得很有文化气息。
面前的这个“暖玉”,还真是漂亮,瀑布一般的长发,淡雅的蓝白衣裙,细长的瓜子脸,双目含春,樱桃小口,让人过目难忘。
相比之下,“温香”的姿色就要差一些,不过她的皮肤特别白,映衬着一种华贵的光泽,尤其在粉色衣服的映衬下,就象吹弹可破的水蜜桃一样,是另一种风味。
两位魁首,还真是互有千秋,各领风骚。
两位美女先请二人坐下,泡了一壶西湖龙井。上等的绿茶在青瓷里摇曳,发出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陶醉不已。
“暖玉”主动提出要为他们弹奏一首琵琶,二人急忙叫好,把身子尽情放松在宽大的椅子里,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她吟唱。
去年零落暮春时,泪湿红笺怨别离。
常恐便同巫峡散,因何重有武陵期。
传情每向馨香得,不语还应彼此知。
只欲栏边安枕席,夜深闲共说相思。
一曲唱完,余音绕梁,久久不去,把二人听得都走神了,声音停住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感觉很惊奇,胡宗宪不由得问了一句:“‘暖玉’姑娘!你这唱的是薛涛?”
“暖玉”的眼睛里放出了惊奇的光芒:“二位公子果然不同凡响,竟然一下就听出了这首诗的作者是女诗人薛涛?难道二位爷也喜欢她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