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医生又问了一些问题,我也都简单地回答他了。他将右手放在沙发扶手上,食指轻轻地敲打着,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的吗?”
“有,有好多,我迫不及待地说道。”
“那你问吧。”心理医生的那根拍打着节拍的食指停了下来。
“你真的是心理医生吗?”从他刚刚用指食敲打沙发扶手的行为,我认定他是个不那么敬业的心理医生,至少不是个合格的心理医生。
“我拿到心理医生的称谓已经一年了。所以我是心理医生。不过,并不是末日之前概念上的心理医生。”他毫无保留地回答。
听他这样的回答,我忍不住重新审视他,再次问道:“也就是说,你不是真的心理医生,只是我们叫你心理医生。”
“那倒不全是,我是政府培训出来的心理医生。在末世,别的心理疾病基本上都消失了,只剩下末日病。而我只会辅助治疗末日病。”
“辅助治疗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
“能够治疗心理疾病的只有自己,别人或者是游戏都是辅助。”
“这个我听明白了。那么让被迫下线的人到外头去打一个星期的丧尸,也是为了辅助治疗末日病吗?”
“可以这么说。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不论是被迫下线,还是自愿下线的,都必须出去杀丧尸。你们总不能白吃白喝。总得为‘36大厦’贡献一些东西,才能够继续在这里呆着。”
“新政府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建的,曾经的政府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我奉劝你不要对政府产生好奇心。没有人能够潜入31~36区,纵使能够活着进去,肯定是没办法活着出来的。想要活下去,就不要和政府作对,不要违反‘36大厦’的规定。我问你‘36大厦’规定的第一条是什么?”
“不得单独行动,离开房间,必须由政府工作人员带领。违反此规定者将被逐出‘36大厦’。”
“记得就好。你知道你进入游戏舱的时间吗?”
“9月22号。”
“那你知道现在是几月吗?”
“我在里头大概呆了两个月的样子,应该是11月份了吧。”
“错了,现在是9月28号,游戏里的时间过得比较快。”
“什么!我只在里面呆了六天吗?”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穿越到游戏里头了,而不是简单地进入游戏中。
心理医生为我解答。“因为游戏里头完全是依靠大脑来处理信息,游戏里与现实的时间比例是由软件控制的。如果软件工程师调整比例,可以将让游戏的时间过得更快。不过,如果太快,大脑无法承受,可能会崩溃!”
“崩溃的意思是……”我咽了口唾沫,说道:“死吗?”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你现在可以去自己的公寓了,收拾一下,明天早上七点钟,会有人带你去工作的。”
“等等,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我们非要去杀丧尸。”
“弱肉强食。”心理医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按下桌子上的按纽,说道:“10099021号咨询完毕,请1099号宿管来接。”
10099021这是我的编号,前两位10是指我所在的大厦号,099是楼层号,021是我的房门号。在这里“36大厦”每个人都有编号。我想这是为了管理方便吧。我总有一种自己是囚犯的感觉。但这又有什么办法,他们为我提供了安全的住处,还有营养均衡的食物,我还要奢求什么。
和心理医生说了那么多之后,我隐隐明白下线和被迫下线的人为什么要去外头杀丧尸。
最有用的还是他和我说的最后四个字。现在这个世界,资源有限。不适合生存在游戏里头的人,就要去外面杀丧尸。如果在杀丧尸的时候死掉了,那么就是说这个人既不适合在游戏里,又不适合在外面生存,留着他也没有用。
下线打僵尸,这应该只是个筛选的过程。
心理医生告诉我,现在全球还有1/4的人口,我对此表示怀疑,真的有那么多人活着吗?“36大厦”临近S市,不过能够容纳百万人口,而S市之前有三千多万的人口。按这样的比例算的话,应该只有1/30的人活下来。如果是这样的比例,也未免太吓人了。
全国有多少类似的“36大厦”的地方呢,又有多少人在这种地方活下来了呢。现在疫苗是有了,但只是能够让活着的人死后不会变成丧尸,却不能够把丧尸全部杀死。要完全清除丧尸,恢复世界的和平,没有三五十年,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希望我活着的时候,能够看到那么一天。
“笃笃”,传来敲门声。
心理医生说了句进来。宿管就进来了。她是一个中年妇女,盘着高高的发髻,鬓发也用摩丝之类的东西弄得服服帖帖的,昂着脑袋,一副用鼻孔看人的姿态。她穿着蓝色的制服,胸口别一个标有10099宿管字样的金属牌子。她瞥了我一眼冷冷地说道:“021号跟我来吧。”
我从柔软的沙发了站了起来,跟着她离开了心理咨询室。走过长长的走廊,我来到了自己的房间。途中我没有遇到其他人,其他房间的门都是紧紧地关着的,一点儿人气都没有。
都到都是冷冰冰的,脚底下的瓷砖更是冰冷。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给我一双鞋,哪怕是最简单的人字拖也好的。难道是怕我走路发出声音打扰其他人睡觉吗。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10099宿管可以穿高跟鞋,整个人楼层就听她的鞋子发出达达的声。她拿出房间卡,在门上刷了一下,说道:“你进去吧,有事叫我。当然,最好不要叫我。晚上8点的时候,会有人送吃的来。所以如果想要吃东西,那么你最好忍到8点钟。”
“嗯。”我对她也没什么好感,只是敷衍似的应了一声就把门关上了。关门之前,我听到了10099宿管用鼻子发出的冷哼声。
我的世界从此刻起,只剩下这间不到30平方的小房间。床、床头柜、书桌、椅子、水壶、杯子、台灯、顶灯,十分简陋。
顶灯是白色的节能灯,刚开始的时候光有些暗,过了一会儿,才逐渐亮起来。
走到窗边,将窗帘撩开。铁环发出哗哗的声音,有些刺耳。很快铁环静止了,房间里没有了其他的声音,安静得令人作呕。
窗户是厚厚的玻璃,可以开出大概30公分的。风灌进来,窗帘又动了,哗哗声又来了。
我的窗户朝着南边,可以看到太阳西落。柔和的夕阳,和以前一样自在地渐渐下落。往底下看去,第一时间落在我的视线的是那灰色的围墙。越过围墙我看到了一片广袤的森林。我以前从来没想过,原来S市附近还有绿色林地。
明天,我就要穿过这片绿地,前往S市杀丧尸。不要紧张,就当是杀怪练级。
风真的很冷,我关掉了窗户,拉上了窗帘。我拿起床头柜上的钟,还有三个小时才能够吃饭,先洗澡吧。
热水从头顶冲下,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张开了,非常舒适。进入游戏舱之后,新陈代谢停止,没有出过汗,所以人并不脏。不过,我的脚上沾了一些灰很脏。他们为什么不给我鞋子。之前进入游戏舱之前,我有穿白色的软拖鞋。怎么不把那双拖鞋给我。
该死,我洗的有些久了,水渐渐冷了。这里的热水是有限制的,一天只有20升的热水可以用。
我赶紧关了水,从浴室出来。我拿出另一件白袍子和白色内裤,换上,到浴室里面把之前的洗掉,凉好。弄完之后,我就随便拎了本书,上床了。
这一切是如此地枯燥乏味机械,而我却做得如此理所当然。
我扯起白色的被子,盖住肚子,靠在床头翻来了书。这是一本欧洲名著,我看了第一章之后,直接翻到最后一章。我向来不喜欢悲剧的小说,如果结局悲惨,我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不看了。我粗略翻过,最后男女主角都死了。这使得我兴趣索然,把书往床头柜一撩。
过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聊了,下床拿了本童话书看了起来。这本童话,我看了很多遍,完全没有腻烦的感觉。
心理医生说闲下来的时候,就看看书,这样能够抑制病情。我随意一翻,翻到了睡美人那章。我在想,在游戏舱里的人,岂不全都是睡美人,大家不吃不喝,也不嘘嘘。念头闪过,我忍不住就笑了。
我看得很仔细,逐字逐句看过去,生怕看得太快。想我在大学的时候,闲来无事,就看美剧韩剧网络小说,来打发时间。如果勤快一点,就是去公园里头逛逛,爬爬树什么的。
咚咚,有人敲门,我转头看钟,八点零五,时间过得还挺快。
我打开门,外头是一个瘦弱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腊黄。他推着小车子,一言不发地递给我一个铁盘和一把勺子,然后勺了一坨白色的东西在盘子里。
我默默地将盘子端入房间,吃掉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白色糊糊,就睡觉了。
明天会怎样,我居然有些希望去杀丧尸。如果一直过着这样枯燥的生活,我怕自己会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