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硕士研究生毕业并经历了一系列的求职波折后,我正式接到了家乡一家国字号企业的聘任书。
新一周的周一早上,我正式到新入职的单位报到。迈进新公司总部人力资源部的办公室,我和其余三个被录取的人恭恭敬敬地等待着下一步的安排。我们互相简单地熟识了一下,叫王正的小伙子和我同被分在企业管理部,而另外一对男女——杜飞和蒋娆则被分到了人力资源部。
人力资源部部长对着我们四个刚入职的年轻人说:“我姓陈,和你们在招聘过程中见过,也算是旧相识了。你们四人过五关斩六将地一路走过来,很不容易,希望你们珍惜公司给你们的机会。同时,公司今后也会给你们尽可能地提供更多施展才华的舞台。作为一个前辈,我只说一句话——少说多做。”
我们郑重地点了点头。
陈部长首先简单地安置了杜飞和蒋娆两个直接下属,随后带着我和王正去企业管理部报到。一进企业管理部部长的办公室,我就见到了在之前招聘过程中最终面试时的那个不苟言笑的中年领导坐在办公桌前,原来他就是我入职岗位的直接上级。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矮胖中年人,一派世故和圆滑的气质,脸上堆出假惺惺的微笑。
陈部长笑吟吟地说:“杨部长,你看谁来了?”
杨部长满面春风地对我们说:“你们终于到了,还得感谢陈部长及时给我带来的精兵强将啊!”
陈部长笑了笑,说:“哪里,哪里,杨部长你老兄申请要人,花总亲自批复,我哪敢不立马照办啊?”话里话外透着对花总的尊重。
那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接道:“那是,花总高瞻远瞩,一目千里,他是看准了企业发展的大好机遇,厉兵秣马,准备大干一场啊。”
陈部长说:“你苗兄刚进志化公司就被安置到公司总部机关最核心的企业管理部,花总对你也是器重有加啊。”
我一听,原来这个矮胖子也是新来的,可到底是比我们成熟,这场面话和反应乍一看以为是熟门熟路的内部人呢!
只听苗胖子道:“花总是个讲人情的人,念我是个铁路的老职工,还有把傻力气,这是准备让我当苦力来的。”
我在旁边听着,心里暗笑道:“他们口中的花总,不就是我被录取时见到的那个长得好像农民一样的乡下小老头儿嘛,搞得人人像敬着天皇老子一样,句句不离开他。”
杨部长赶紧见缝插针地堆笑道:“花总决策英明,你陈部长办事高效,我们公司岂能不蒸蒸日上啊?”
两人闲扯了一会儿最近工作中需要互相配合的事情,陈部长便先行告辞。
办公室仅剩下刚刚相识的上级和下属了。
苗胖子经过刚才一番对话已是道行尽显,这王正和我不是一波面试,他的底细我也不是很清楚。小伙子长得浓眉大眼,一脸正气,据说是本地一所著名财经院校毕业的硕士,实力倒也不容小视。
杨部长寒暄道:“今后,我们大家就在一起共事了。老苗自不必说,交大的毕业生,铁路的老员工,有理论也有实践,工作能力毋庸置疑。我们这两个年轻的小伙子也是人才,响当当的硕士,一百多人,好几波面试,最后就留了你们几个,可谓是优中选优。但是,你们这次能够进公司,尤其是直接到总部的中枢机关,也是非常地幸运,公司历来不轻易对外招人,这次,花总真的是求贤若渴,想要尽快实现公司的跨越式大发展。”
我和王正赶紧谦虚地说些应景的话,诸如:能够被志化公司选中很幸运,希望能够踏踏实实地在企业里干出一番事业云云。后来,随着对公司文化的逐步深入了解,我们才知道“幸运”一词在志化公司原来竟包含了诸多深层次的含义。
苗胖子故作紧张地说:“哎呦,这研究生学历可比我高多了,以后我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可得多请教你们。”
杨部长笑笑,说:“年轻人光有理论还不够,要尽快地做到理论联系实际,适应公司的发展需要。以后他们向你多多请教倒是真的。走,我领你们引荐下各位部门同事。”
我们先来到第一次进公司面试时等待的那间办公室,于是又见到了面试时遇到的、懒散无事的那个中年妇女和另外两个男人,原来他们都是企业管理部的员工。企业管理部的另外一个办公室面积大些,由一个年轻的女孩和三个年老的同志组成,其中就有面试时的那个面带微笑的老者。经杨部长介绍后我才知道,这老者是企业管理部的副部长,姓曹。
本来宽敞的办公室由于人数骤然增多而变得有点拥挤。杨部长忙着圆场道:“新的桌椅和办公设备,行政部正在抓紧办理,你们先将就两天。”我和王正还有苗胖子只得挤在待客用的沙发上。
安顿下来后,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办公室。这是间由酒店客房改造而成的办公室,内部设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洗浴室,文件柜的后面有一张沙发床可以睡觉休息。虽然外表看起来陈旧,但身在其中才知道原来办公也可以这样享受。后来在闲聊中得知,这家四星级的酒店就是公司下属的分公司,连总部食堂都在这间酒店内,当真是“集餐饮、住宿及洗浴于一体的现代化办公方式”。
我和王正初入社会,不太知道应该聊些什么内容,又生怕耽误了别人的工作,只好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苗胖子则继续轻车熟路的老练表现,旁若无人地点了一支烟,在办公室内悠闲地踱步,这看看,那望望,后来站在了那个女孩的身后,像模像样地看她工作。
半晌,那女孩回过头来,一双大眼睛毫无惧色地迎着苗胖子的目光,说:“苗哥,您这样一直站在我身后,我没办法集中精力地工作了。”
苗胖子讪讪地笑着,回到了沙发上,可嘴仍然不闲着,和离我们最近的那个老同志聊天。
这老同志姓高,年龄在五十岁左右,倒也健谈,问苗胖子:“老苗,以前在哪里工作?”
苗胖子说:“以前是省铁路局下属一家水泥厂的副厂长。后来,省铁路局下属的企业合并,我就被分到路局机关工作了。”
老高满含深意地笑着说:“铁路局是好单位啊,主管全省的铁路系统,你可是一步登天了啊。”
“是癞蛤蟆坐飞机。”我在心里面按照歇后语补充道。
苗胖子笑笑,说:“准确地说,应该是后院失火。我家在本地,去省铁路局上班只能待在省城,受不了这两地分居的苦啊。媳妇儿成天和我闹,孩子小又不懂事,家里没个男人真不行。”
我心说,没看出来,你倒是个顾家的好男人。
谁知苗胖子接下来却说道:“主要还是我受不了省城的气候,冬天冷夏天热,那鬼地方真不是人呆的。还是咸城这边气候条件好点。”
老高也点了根烟,说:“还是大地方长见识,有发展前途啊。你去北京看看,”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眼神飘向虚无的远方,仿佛从这里可以望到北京,充满感慨地说:“京城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人才汇聚。每天听到、看到的,哪件不是范围广阔、内容重大、意义深远的大事件?接触到的人,又哪个不是高瞻远瞩、总揽全局的大人物?人在那种环境中呆上个几年,思维都会发生变化。尤其是年轻人,”老高转向我们,兴致勃勃地说:“真应该去京城闯一闯,培养一下自己的战略眼光。”
我在校园时的昔日恋人谭晶晶就在北京工作。她曾经一脚踏两船,同时在我和她的那位北大男友之间做多选题,并
最终背叛了我去北京找他的北大男友。由于我对她的背叛始终耿耿于怀,又由于她和她的北大男友都在北京的缘故,我对北京有着恨屋及乌的反感,听着老高的话也不以为然,心说,那是你没去过上海,等看完上海的现代、繁华后,再下定论也不迟。后来,我才知道,这老高由于业务原因,去北京的分公司呆了半年,回来后便自认有了不同于常人的见识,颇有点“独孤求败”的情怀,常常与人唠叨京城的繁华与宏大。
我留心观察,发现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在炒股,主要原因是每个人的工作量普遍不大,常常一上午也没个正事,就那么一边聊天,一边看盘交易。为了尽快融入这个氛围,我也见缝插针地随着他们热聊股票。
我说:“这中国股民是全世界最关注世界形势和国家政策的人。今天伊拉克打仗了,明天就盯着美元兑换石油的比率变化,顺带着把国内的石油类股票也要研究一番。”
王正是学证券专业的,说起股票来更是头头是道,俨然一个老股民。
眼瞅着到了中午,办公室的同事一起到酒店为总部设立的餐厅食堂就餐。三菜一汤,还有若干的小菜佐餐,着实丰盛可口。我看着总部食堂热热闹闹的几十号人,全是生面孔,也不知道都是什么来路和官衔,连个名字都叫不上来,便乖乖地坐在部门的同事中间,好奇地打量着周遭。总部其他部门的同事也好奇地看着我们几个生面孔,纷纷议论。每当看到有人和我的目光相对,我就大胆地微笑着算是打个招呼,时间久了,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便赶紧埋头扒饭。
下午时,杨部长带着我和王正去总部机关其他各部门介绍认识,边走边说:“这陈部长真不够意思,把你们一起招来,却单单只把自己门下的两个研究生领着到各部门介绍了一圈,竟把你们撇下了。”
我离杨部长很近,明显可以看到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后面显示出的浓厚的不满情绪,心说,这两个部长看来各方面都在竞争,连这么一件细微的小事都在较劲,当真是职场如战场啊。想着陈部长招聘时对我还算友好,心里面不觉有些迷茫,不知道情感上该偏向哪一方。
在各部门走了一圈,我却一个人名也没有记住。没办法,总部机关十几个职能部室,七、八十号人,没有实质性的业务接触,只这么个走马观花的方式,不眼花缭乱才怪。不过,我想起码他们应该记住我了,好歹我也是个身高一米八五的大个子。这样想着,我忽然觉得自己像只猴子,被杨部长牵了到处低眉顺眼地拜场子,到现在却连个自己的座位都没有混上。
去人力资源部拜访时,我看到一起新来的两个研究生——杜飞和蒋娆已经有模有样地坐在了属于自己的办公桌前。这办事效率的差异背后所暗含的重视程度,就算是细究也说不清楚,但总让人浑身不自在。
杨部长显然是综合考虑了办公室的格局和人员的重新分配,让其下辖的两个办公室人员重新组合,那个面容和蔼的曹部长搬去了隔壁办公室,空出了一个位置。苗胖子眼疾屁股快地结结实实坐在了曹部长原来的位置上,回头狡黠地一笑,冲我和王正说:“哥们,我不客气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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