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拿着筷子捞了两碗酸菜,一碗递给振远,振远想着爸爸答应他刚出锅的油饼,不满的看着三山狼吞虎咽的吃着酸菜,三山一看不开心的儿子低吼着“快吃,吃完带你去舅爷家”,振远一听去舅爷家,低头快速吃起来,去舅爷家,是不是可以见到妈妈。
秀红经常给他讲舅爷,舅奶和舅舅,那是除了振远,妈妈最亲的亲人了。振远只听过,从来没去过的山里,鸟语花香,山上有好多小动物,野果子,出门不愁饿肚子,不像在家里,常常吃不饱。
吃完酸菜,三山满意的摸摸肚子,这个时候躺在炕上多舒服,可是他得带着儿子去很远的山里找秀红,妈的,这娘们心太狠了,说走就走,还让我大热天的找人,不过,去了老丈人家,嘿嘿,怎么着也该好好招待这远途奔波的女婿吧,这肚子可是好久没沾荤腥了。
三山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打了鸡血似的兴冲冲的在柴房里推出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车胎紧紧的贴着地面,三山借来打气筒一阵猛打,找出几个瓶子,装满解暑的浆水,带着儿子出了门。
一路坑洼土路的颠簸,烈日的暴晒,三山和振远很快大汗淋漓,裸露的皮肤灼热的刺痛,浑身散了架似的疼痒,两眼被晒的睁不开。
三山停下车推到路边的树旁,抱着振远下车,走到阴凉处“扑通”坐在地上,拿出装有浆水的瓶子一顿狂饮,很快一瓶见底,三山满意的长长舒口气,扔过另一瓶给振远,嗓子冒火的振远打开瓶盖慢慢的喝,一股清凉顺着小嘴流到嗓子然后流到胃里,整个人从心里凉到全身,很是舒服。振远意犹未尽的吧唧吧唧嘴,刚才热的感觉全身着火似的,这会凉爽好多,心里的烦热也荡然无从。
三山倚着树脑袋歪一旁很快鼾声从嘴里发出来,振远看看熟睡的爸爸,好奇的打量着周围,道路两旁站立着歪七扭八的大树,这些树随意的疯长,甚至延伸向路中和对面的树枝穿插,形成一个简易的树棚,一个硕大的鸟窝盘在树杈中偶尔传来几声叫声,宛如灵动精灵歌唱,知了在一旁不甘示弱的不停叫。树的后面是一座山丘,零散的长着几棵树,微风吹来周围立刻“刷拉刷拉”声随风飘动。
三山休息片刻揉了揉迷糊的眼睛,伸了伸懒腰,推着自行车走到四处乱看的振远跟前,拍了拍肩膀,一手抱着振远的腰,轻松的放到后坐,继续在坑洼土路上颠簸。
振远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屁股发麻脚也麻木了,忍着眼泪看着眼前放大的背影剧烈的晃动,车子飞快的跑,耳边呼啦呼啦的风响。
天很快暗淡,三山突然从车上跳下来,一手拦过振远的腰抱下车,振远揉着没知觉的屁股,麻木的双腿像两根木头站在原地不停使唤。
前面是个村庄,依旧是泥草搭建的房子,屋顶上的绿草摇摆着身子,这房子比家里的破,振远看到后心想,至少他家的放顶没有茂盛的绿草。
烟囱里冒着滚滚浓烟,路边的小狗看到不速之客先是一阵狂跑,等跑远了冲着俩人汪汪叫,振远吓的躲在三山身后偷偷的看着远处的小狗,生怕冲过来狠狠的咬一口,三山冷哼一声不屑的推着车朝一家大门走去。“咚咚咚”三山使劲的敲着门。
“谁呀,等着马上来”很快传来脚步声,“吱”门开了,出来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人。
“伯父,是我蒋波”
“是你,你来干嘛,这不欢迎你”老人一看是三山,立刻黑着脸,往日的种种又出现在脑海里。“你走,我不认识你”
“别呀,我大老远来趟不容易,你别见我就轰啊,何况还有你外孙呢”三山拉着躲在背后的振远,推到老人的面前,“儿子,快叫舅爷”
“舅爷”小三山胆怯的小声叫道。
“你打住,我没什么外孙,你们走吧,在不走我不客气了”老人气呼呼的说着作势关门。
三山有些不乐意了,想着还没吃晚饭,秀红还没见,急忙满脸堆笑着说“伯父,你这就不对了,这是我和秀红的孩子,你的亲外孙,你怎么能不认呢,我们打老远来看你,你也不让我们进屋。”
“走不走,不走我不客气了”老人说着转身找插门的木棍,三山一看急了,扔下车趁空就往院里窜,老人拿着木棍回头一看,三山站在院里冲他笑气的直哆嗦,“滚出我家院子,二仔,快把这泼皮轰出去”
屋里冲出一个年轻人,一身朴实的穿着,黝黑的皮肤,健壮的身板,两手攥拳着指关节“咔咔”作响,一脸愤怒的盯着三山“你想干嘛,我爸让你滚,没听见吗?”
三山虽然个头比二仔高,可皮包骨似的身板根本没法和浑身肌肉比,心里直冒冷汗“别误会,咱是一家人,我今天是带儿子看看你们,这孩子生下来就没见过你们,今天来是认认亲”
“什么一家人,从我姐跟你走的那天,我妈被气死,我就没有她这个姐,你是哪颗葱,跟我们一家子,也不看看你那德行”二仔打心眼里看不起眼前的这个人,当初刚来时,在村里偷鸡摸狗,败坏他家的名声,瞎了眼的姐死活要跟,自己的妈倒在眼前,她头也不回的走了。既然她能狠心,可别怪我们无情,更别说眼前这个人渣。
“你……,咱有话好好说,没必要闹这么僵是不是?”三山咬着牙,妈的,给脸不要脸。
“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你们立刻,马上离开我们家,否则别怪我动手”二仔挑衅的握紧拳头,粗筋暴突在三山眼前晃。
“仔,别跟他废话,让他滚”老人拿着木棍狠狠的杵着地。
“你们别欺人太甚,我好脸来你们家,你们别给脸不要脸”三山话刚说完,一股强劲袭来,眼前一道亮光闪过,失去平衡的翻到在地上,眼睛立刻剧痛睁不开,振远“哇”的哭着挡在三山身前喊“不要打爸爸,不要打爸爸”,三山捂着剧痛的左眼慢慢的站起身,仅剩的右眼看着得意的伸展着左手的二仔,啐了一口扑上去。
三山平日游手好闲,一天只知道赌博,打女人有两下子,可在天天耕田农作的二仔面前跟面团似的,丝毫占不了便宜,很快被二仔坐在身上动弹不得,
“你个狗日的二仔,又本事再来,”
“啪”一巴掌轮过来,三山右脸立刻红肿,嘴里有点咸咸的带有腥味的液体流出来。
“你不得好死,老子不会放过你”
“啪”三山左脸火烧似的疼,振远哭喊着拉着二仔的胳膊“叔叔,别打爸爸,别打爸爸”,二仔看了看孩子轻轻的一甩手“你走开,我今天教训这畜生。”三山看到跌倒的儿子,狠狠的盯着二仔恨不得咬碎嚼烂。
“你个王八蛋”三山骂道。
“啪”
“你别让我回去,回去我找人弄死你”
“啪”
“噗”三山嘴里涌出一口血,脑袋一歪昏厥过去,站在旁边的老人吓了一跳,不会死人吧,死了可要吃官司的,急忙上前拉住儿子的手说“仔啊,别打了,在打出人命了,让他们走吧”
二仔也吓一跳,迅速起身,一摸颈部,松了口气,“爸,没事,让我打晕了,一会就醒了,妈的,看他敢来闹事”
说着进屋端出一碗水,含了一口冲三山的脸喷去,三山一个激灵醒过来迷糊的打量周围。
“起来吧,还等着我打呢”二仔揉着双手冷冷的看着三山,振远趔趄的支撑起摇晃的三山。
“你们走吧,以后不许再来了,下次可没这么好运了。”
三山看了看二仔和老人,看看身后静静的屋子,似乎想说什么,可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身扶起倒地的自行车向门外走去,振远紧紧的跟在身后。
天很快黑了,周围一片寂静,三山红肿的脸,看不清路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看来要在荒郊野地呆一宿了。摸索着找了一块大石头,三山扔下车子坐在石头上摸着脸,一碰一阵刺痛,心里这个气啊,可气归气,自己又打不过那壮如牛的二仔,可咽不下这口气,以后找机会报仇。
“爸爸,我饿”
“妈的,饿死鬼啊你,老子干架不饿啊,就你知道饿,这荒郊野外的我上哪给你找吃的”三山本想怒吼的,一张嘴,整个脸部痛的他呲牙咧嘴,只能小声的说,在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借着微弱的火光三山在周围找了一些柴点燃,借着火光发现旁边的田地,三山兴奋着不顾浑身的疼痛,跑到地里一阵乱刨,一会用衣角包着走到火堆旁,一甩衣角,无数的土豆滚落。还不是土豆季节,这会的土豆个子鸡蛋大小。
三山如获至宝的一个一个放好,塞在火堆下面,“小子,今天咱吃碳烧土豆”肿胀的脸含糊不清的说,振远看着小小的土豆一个一个钻进火堆里,吞了吞口水。
饿极了的俩人吃着半生不熟烧的黑炭似的土豆津津有味,吃的双手满嘴都是黑色,三山看着儿子的样子,忍不住咧嘴笑,痛的呲牙咧嘴的哼哼。吃完黑土豆,俩人相依着睡着了。
偷偷摸摸回家后,三山躲家不敢出门,不仅是秀红没找到,自己也被打的像猪头没法见人,俩人整天躲在屋里饿了就吃酸菜,渴了就喝浆水。很快一缸浆水被吃光喝干了,振远饿的撇着嘴想哭,三山一瞪眼吓的低声抽泣,晚上饿的不行了,三山趁天黑村里人入睡,偷偷溜出去用钳子撬开街里商铺的大锁,偷食物偷钱。第二天,街里炸开了锅,满城的找窃贼,村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大伙都以为三山和孩子还没回来,自然没想到会是他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