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回到家,打着饱嗝从怀里掏出花卷,放在桌子上,几袋打包的剩菜剩汤放在碗里,俩人倒在炕上呼呼大睡,鼾声绕梁。
“儿子,跟你说个事”睡醒的三山满脸笑意的看着振远,“你还小,兜里装着那么多钱不好,万一丢了怎么办,这年头坏人这么多要给抢走了呢,你先给我,我给你保管,等你长大了给你存着娶媳妇”三山搓着干巴巴细长的手,眯眼笑着眼角折出几道皱纹。
“我不,我要留着”振远下意识的捂住了装着钱的口袋
“你听话,给我,”三山伸出手
“我不”
“给不给”
“我不”
“妈的,到底给不给我”
“我不”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只白眼狼,带这么钱你想干嘛”三山气急败坏的伸手掰振远的小手,振远蜷缩着身子,咬着牙使命的挡着强劲的手,眼瞅着手探进兜里,振远急了说道“我要留给妈妈”
“我日你先人板板”三山瞪着眼咬牙切齿的推开振远“我告诉你不准在提那臭娘们,你还提,挨的打不够是不是,皮又痒了”说着,一脚踹向振远的后背。振远感觉身体动了一下,短暂的悬空,一个闷响,脑袋顿时嗡嗡的响,浑身顿时折骨裂肉的痛,身体仿佛要散架似的痛的他喘不过气来,振远咬着牙没有留一点眼泪,一动不动的闭着眼手依旧死死的捂着兜,生怕三山过来抢了去。
三山看着地上的儿子不吭声也不哭闹,光着脚下炕一把拉起身,振远的小脸痛苦的扭曲,两片唇瓣颤抖着。
缓缓的睁开眼睛。死一样的寂静,三山又从小小的儿子眼睛中看到了之前那熟悉的冰冷的眼神,他以为上次是错觉,而这次却是那样的清晰,漠然的眼神发出无形的光穿透他的身体,震撼他的脏腹。看的他竟有些心惊胆战,一股凉意窜到心头,三山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松开了手。
全身的疼痛让他直不起身子,捂着的手也早已麻木。三山干咳两下轻声说“我抱你炕上躺着吧”说着抱起振远小心翼翼放在炕上,苍白的小脸冒出许多汗珠,牙齿不住的打颤,得得的响,三山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摸着小脸有点发烫,小身板不住的发抖。
三山这时心慌了,一改方才的狰狞一脸焦急的说。“你忍着点,我给你找大夫”说完冲出大门。
看着两边紧闭的商铺,三山慌神的走着,心里不停的叨咕着:都怪一时冲动,儿子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呢,诊所已经关门,去医院,兜里就那两块钱,去了医生也不会给治的,这可怎么办呢。三山不敢回家了,生怕回去看到是一副僵硬的尸体,被别人发现,这都是要枪毙的,今晚不能回家,那也不能在大街上呆一晚上吧,对了,去赌场。
夜里依旧四处漆黑一片,唯独一间铁窗户里透出灯亮,这是一间黑赌场,聚集了县城里一群好吃懒做,白天睡觉,晚上赶场赌博的人。赌场前一分钟天堂,后一秒是地狱,充满着烟味,汗味,狐臭味,臭脚丫味,兴奋的叫喊,哭丧似的咒骂。这种两端极限的转换刺激着赌徒的大脑,都纷纷盼着爬到天堂,却重重的跌落地狱。
三山推开门,走进一个窄窄的过道,穿过过道,来到大厅,八麻将桌摆放两排,老板娘乐呵呵的提着水壶穿梭在麻将桌间倒茶水,“三山,你今个怎么有空过来,”老板娘摆动着臃肿的身材,说是穿着一身连衣裙,倒不如说是一团肉硬塞进连衣裙里,紧绷的像捆了绑的母猪,真是难为晃着满脸横肉的脑袋,肥硕的身体却行动灵敏。看到三山笑眯眯的张开她那血盆大口。来的就是财神爷,她可不能怠慢了,两只眼睛瞬间被脸上的肉埋没了。
“你玩哪桌,要不玩我那桌,我的让给你”老板娘讨好的说。
“我先看看,您玩您的”三山讪讪的说,兜里可怜巴巴的两块钱,还不够打一轮。
一看三山没有往日眼里的喷火,看到麻将桌比看到婆娘还兴奋的劲,老板娘猜个大概,这懒货打跑自家婆娘跟没事人似的,大概也就“三山”了,心里狠狠的鄙视了三山一番,皮笑肉不笑的说“行,想玩了,招呼一声”,说完转身甩着一身肥肉左摇右晃的走了。
三山绕了一圈,众人也不理会仍各自玩牌,叫牌声、洗牌声“哗啦,哗啦”敲打着三山蠢蠢欲动的心,如万条小虫爬在心头蠕动着搔痒着。
“我不玩了,你们继续,”一个头发毛寸身穿坎肩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子突然起身拿起搭在椅子上的灰白衬衫说道。
“别呀王哥,在玩几圈,这么早回去多没劲”同桌的一个男子急忙挽留,
“靠,我兜里的钱都让你们刮干净了,我还等着让你们刮我肠子喝我血啊”中年男子不满的说,几天外出开车挣的钱今天一分不剩的钻进了眼前三位的口袋,想想家里的那位母夜叉说不定正坐在炕头等着他上交银子呢,本想着玩两把就走,哪知一玩就停不下来,输光了所有钱,这空着口袋回去,少不了一顿数落。
“嘿嘿,哪能啊,在玩几圈走,”
“哎呀,你还听不出来啊,他是想躺在炕上的婆娘了,这**焚身啊”
“哈哈”赌场的人一阵大笑,中年男子也不理会瞪了一眼起哄的人,转身离开。
“哟,三山来啦,来多久了也不出个声,正好补这个缺”一个满脸坑坑洼洼,扁平鼻子的男子看到站立的三山,立刻叫道
“我·····”
“我什么我,几天不见怎么跟娘们一样,婆娘跑了,你怎么的,想扮演婆娘的角色过过瘾?”
“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笑的三山尴尬至极,走也不是,站也不是,脸一阵白一阵红。
“王哥走了,你正好坐王哥的位子,过来玩几圈”同桌瘦小的男子忍着笑说,刚才赢了几把,正在兴头上,他可不想把这个替补放跑了。
三山走过去坐下,重新开始洗牌,双手摸着小小的方方的麻将牌,冰凉冰凉的,天底下没有比这麻将牌更让人满足,让人忘却烦恼,让人全身沸腾,让人揪心连连的东西。
“四万”
“碰”
“三条”
“走”
“幺鸡”
“走”
三山神经紧绷,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十二张牌,三四五,一二三,俩幺鸡,仨北风,七八,刚刚叫牌后,三山更加的急躁,还差一张六万或九万就胡了,拿到手里的牌不敢看,反复细细的摸牌,“三条”三山丧气的甩出手里的牌,看都不看。三山可是玩麻将的老手,练的一手麻将手,什么牌不看凭手一摸便知道是什么牌,就是这运气差点,十赌九输。
“走”
“东风”
“吃,五万”
“叫牌”
三山的心越发的躁动,兜里只有两块钱,输了可就得夹紧屁股走人,那会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两人纷纷叫牌,就看谁先拿到自己渴求的牌,各个开始兴奋了起来。绕了一圈,又到了三山拿牌,三山小心翼翼的拿到牌慢慢的细摸,忐忑的心暗暗祈祷,如来佛祖观世音,保佑我摸到六万或九万,可怜我处处被人嘲笑,让我**扬眉吐气一回可好。
一撇,一横一个勾。九!哈哈,佛祖显灵果真让我**了。三山摸着万字的笔画,激动的大喊“**”,重重的将九万的牌放在桌上,其余三人被突然大叫吓了一跳,睁大双眼仔细的一看,果真是九万,顿时泄了气。
三山一扫刚来时被取笑的尴尬,盯着三人递过来的钱,眼里冒着光,接过钱,使劲的捏了一下原本褶皱的钱,将一团的钱放在自己的抽屉里。
重新洗牌。
繁星点点的夜空飘来几朵云彩遮挡了圆月,使得大山包围的小县城一片漆黑,微风划过建筑物、大树、街面,扬起一些城市的垃圾,从这头跑到那头,好不热闹。一切使得安详。三山今晚兴许是真的如他想的如来佛观世音显灵,让他走了狗屎运。**、放炮,让他兴奋的喊叫一浪高过一浪,忘乎所以,惹的周围几桌人不满冲着他吼叫,三山仍旧赢牌时忘情的高喊,同桌的三人脸都绿了,冷冷的有一句没一句的挖苦。
“这跑了婆娘的手气就是不一样”
“哪啊,说不定绿帽子都有了”
“你们不能这么说,不一定外面都有孩子了”
“哈哈哈哈”
三山心里冷笑着,这挖苦也太酸了点,等我赢光了你们身上的钱,在来理会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