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王府内宅里一站,吕安算打开了一回眼界,王爷家的子弟和寻常子弟,有啥不同。这种类繁多,五花八门的技艺,对几个七八岁大的童子来说,未免也太严苛了。
一大早,天还没亮。四
五个王府子弟,都穿着小一号的军服,随王府侍卫热身后,习练队列,刀法,枪法,骑术……运动量之大,让吕安这个军中硬汉,也触目惊心。到日上三竿时,连吕安也站的有些累了,才轮到他传授摔跤技巧。“
嘿!”
吕安忙打起精神,倾囊传授,哪里还敢有保留的想法。
王爷待他,着实不薄,晌午时留了饭,还送了他一杆打造精良的精致手铳,一匹上好辽东马,这可着实是一份厚礼了。返家,吕安瞧着在后院里捉鸟,逗狗的两个儿子,越看越生气,捉过来狠狠教训了一番,又罚抄两遍《洛神赋》,这才罢了。他
在家中搅的鸡犬不宁,妻子跑来问罪,倒振振有词了:“瞧瞧人家那些王子,是怎么教养的!”
“慈母多败儿,起开!”这
一日,方园。在
儿女的教养上,马城和爱妻还是很一致的,先生,师傅们该打就打,绝不含糊。便是如此,他九个儿女中也显不出来,有什么出挑的人才。终究是温室里养大的花朵,未曾经历过风雨。“
创业容易,守成难呀。”
一声轻叹,引来方世鸿的揶揄:“我家中儿女,更是惫怠,操心这些作甚?”马
城被他气笑了:“你这纨绔,我不与你理论。”
这自然是玩笑之言,方氏一族对学识看的更重,这位方大人看似纨绔,他却只是离经叛道,于儒学不屑一顾罢了。现如今,方世鸿虽只是个举人,道德文章做的马马虎虎,却掌管着半个大明帝国的财政,游刃有余,也是一种极大的讽刺。
和所有如日中天的帝国一般,马城,方世鸿遇到了同样的问题,继承人,新贵族,门阀干政。且不论辽王府子弟,被诺大个帝国如众星拱月一般,捧在手心里。便是浙江方氏子弟,身份能和寻常子弟一般么,不能呀。
于帝国体制,马城心里早想的通透,随着帝国疆域越来越大,一个个门阀,集团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于是乎,大明帝国在中兴十余年后,遇到了一个无解的难题,出现了门阀政治的雏形。马城对此也无可奈何,他也只能尽力去分权,制衡,尽力维持着这个庞大强盛的帝国。
军政分离,财政分离,分皇帝的权,分官员的权,连自己的权也分。微
风徐徐,夜色如水,马城瞧着方园气派的布置,缓缓道:“三百年!”
方世鸿一呆,问道:“说的什么?”马
城微微一笑,傲然道:“咱们为这大明,挣来了三百年盛世。”
“哦?”方
世鸿细细思量,便露出了唏嘘之意:“三百年盛世,够了。”“
是呀,够了!”开
城八年,年关。封
疆大吏,各方大员云集于盛世江南,马城也想的通透,门阀政治便是大禹治水,堵不如疏。这是盛世帝国早晚会走上的一条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又何必给大家伙找不痛快,再制造事端呐。制
衡之道,他也算玩的出神入化了,在江南,江北各设置了一个总理通商衙门,建立了一支忠勇善战的大明常备军。如此一来,始终维持着一个强有力的朝廷,震慑地方,这也算一套成熟的体制。这样干行不行呐,这也不是马城一拍脑袋想出来,这有点像是后世的倭国。后世倭国行得通,在大明自然也行得通。“
如此,可高枕无忧也。”放
心下来,马城便在松江府过了个好年,年关里,各方大员云集松江府,前所未有的空前盛世,一时间喧闹非常。除
夕夜,方园。方
园内外站满了人,好些人没地方站,饿着肚子,站在四下无人的旷野间,也要伸长脖子往园子看,也好沾一站喜气,贵气。吕安又忙的脚不沾地,他专司警卫之职,将警备局人手统统调派了起来,将一个松江府里戒备的十分森严。
他自己领着一些好手,上房的上房,上树的上树,明暗哨布满了方园。布
置好了警戒,吕安规规矩矩的候在厅外,低着头,听着里头王爷,皇上,大人们谈笑风生。
崇祯爷穿的像个富家翁,又白胖了一些,倒是和王爷相谈甚欢。
吕安心中默默念叨着,平安无事,菩萨保佑这盛世大明,平安无事吧。
厅内,崇祯帝的笑容倒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心服口服了,马城宣布退隐的王命一出,他便呆滞了好几天。想了好几天,他才终于想明白了,原来这天底下真的有人,一心为公,视九五之尊如敝履的。
以马城如今的威望,权势,他想干什么还不是一句话。偏偏马城选择了隐退,于是这位皇爷便心服口服了,主动赶来松江府与马城相会,共商大事。他也没空着手来,他给马城送来了一副墨宝。“
天下为公,好!”“
陛下的书法,可越来越精妙了。”一
片恭维颂扬声中,马城瞧着洋洋得意的皇帝,心中一时哭笑不得,这便是崇祯爷的性子,有些天真。崇
祯帝还洋洋自得道:“王弟的兵法,韬略,我大大不如,较之军中诸将,也是远逊不如。”
“可是这书法一道,王弟可就大大的不如我了!”马
城瞧着,忙道:“这倒是的,陛下的字可越发……圆润了。”
“哈哈,你言不由衷!”“
哈哈哈!”
方园里君臣和睦,哄笑起来,你你我我的胡乱称呼,倘若被迂腐的老夫子瞧见了,不免要嚎啕大哭的抬棺死谏。这君不君,臣不臣的成何体统,国之将亡呀。然而皇上喜欢,王爷高兴,旁人也插不上嘴,那些个冥顽不灵的老夫子,如今真的不多了。一
夜未眠,繁华锦绣,热热闹闹的到了大年初一。开
城九年,元月。君
臣往南京祭天,祭先帝祖宗,热闹中却任谁都晓得,这盛世之下也掩藏着暗流涌动,
帝国权力的更迭大戏,快要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