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在竹邑县算是大户,皆因黄家现在的顶梁柱黄生的祖父祖母是建业人。建业曾经是孙吴的都城,城内水域面积十分开阔,又因为地处大江下游,水流平缓,渔业发达,农田肥沃且易于灌溉,比起贫瘠的蜀汉各郡县不知道要富庶了多少倍。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五帝强行统一三国之后,孙吴就不存在了。建业也失去了“都城”的位份,成了昊王朝的其中一个上县。而一个过于富庶的上县对权利者们来说与隐患无异。
当年孙家父子孙坚孙策孙权三人会有称霸中原之心可不是像传闻中所说是孙坚在洛阳城里找到了传国玉玺,感觉自己受命于天。也就是孙吴崛起最直接的原因还是因为江东富庶,孙家立足于江东,乃是一番强豪,家中又世代于江东为官,很是得江东民心。孙坚镇压过黄巾,又随十八路诸侯讨伐过董卓,心中早有大志。所谓“传国玉玺”的逸话虚虚实实,杜撰的内容也不知比事实夸张了多少。
清楚这一点的权利者们可不会容许东吴再出一个孙家这样的强豪。于是自那以后,包括建业在内的江东各郡县都需要交高额的赋税,分门别类的苛捐杂税也远比其他郡县要多。仙者八派确立之后,建业更是直接为近邻的坎派提供财物资源。黄家并非高门,只是几代人积攒了些家底的富户。黄生的祖父祖母眼睁睁见自家那点家底被无法反抗的势力剐了一层又一层的油,心疼不已的同时也下定了外逃的决心。
五帝闭关后瘴妖瘴魔横行肆掠,各地都是难民流民。原本就因战而乱的户籍这下子更是乱得不能再乱。尽管朝廷几次试图全国修籍,无奈人员流动实在太大,修籍也就成了无稽之谈。
黄家趁乱而逃,只道去个赋税没那么多没那么高的地方,买几块田地来租给佃户,再收几间店铺来好好经营,这日子又能过得有声有色起来。哪里想到离开了仙派庇佑的范围,外面不但有不要命的强盗劫匪,也有各种各样的瘴妖瘴魔。
没法回头、一回头就会被重罚的黄家人一路向着西北逃去,黄生的叔伯们死在了路上,祖父母先是受了各种惊吓,后来又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双双病倒,不久后染了病先后离世。黄生的父母为了保全自己的儿子,也不顾念什么血脉亲情,把黄生叔伯们的子嗣妻妾全扔在了路上,自己带着财物细软逃了。为了保证顺利带着唯一的独子逃走,黄生的父母甚至让黄生的姐姐们去照顾叔伯们的子嗣妻妾,别说黄生叔伯们的子嗣妻妾没想到黄生的父母能抛弃他的姐姐们,就是黄生的姐姐们也没想到自己的父母能为了一个儿子抛弃所有的女儿。
后来黄生的姐姐们和黄生叔伯们的子嗣妻妾们究竟是被瘴妖瘴魔给吃/掉了,还是在荒郊野外喂了豹狼野狗,又或者是被强盗劫匪给杀了,黄生和他的父母也不知道。黄生当时还小,又没有请过先生去过学堂,就是字都认不了几个。目睹了父母种种令人发指的行为的他根本不知道父母是错的,更别说指责父母。他那心虚的父母在用“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教导他的时候也是在用这句话为自己开脱。
因为怕被自己抛弃又侥幸不死的亲人找上门来报复,逃出生天的黄生父母在小小的竹邑县定了居,买了点田地租给佃户,不再像祖上那样经商。人也从此活得神神叨叨,每天除了拜佛祖拜玉皇大帝拜三皇五帝,就是买些神像雕刻。竹邑县太小,神像雕刻不如别处丰富精致,黄生的父母还花大价钱托人去带精致的神像,或是专门找匠人来家里雕刻。
黄生的父母并没有因为那些神像和雕刻而长命百岁,黄生年幼时在路上落下的病根也让他迟迟无后。好在调养还是有效的,风氏为黄生产下了第一个孩子。虽然那是个没用的女孩,但也证明了黄生是有延续香火的能力的。
黄生想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会是个女孩一定是因为风氏这块土地不好,所以他换了块强健的土地。杨氏虽然低俗,但腰圆膀粗屁股大,是个好生养的相貌。风氏他不会留着,毕竟一块产不出粮食的地留着又有什么用?他黄家不会多养一个闲人。
竹邑县在北地,土地不算过于贫瘠,但也无法与渔业丰美、土壤肥沃的建业相提并论。黄生的父母丢了祖上的渔业营生和商铺经营,把家底都花在了神像雕刻上,到了黄生当家做主的时候,黄家的值钱物什也只剩那些神像了。
除了黄家这样心中有鬼的人家,谁家又会这样大肆地买入神像雕刻?而举凡神像,大多都不叫“买”,叫“请”。世人相信请来的神像有灵,若是拿出去贩卖必遭天谴。黄生不怕天谴,但他想卖也得有人买,正常人是不会有从别人家里请神的想法的。黄家空守着诸多神像,日子过得是越来越不济。连粗使下人和洒扫丫头的例钱都发不出来,硬用神像抵了。
杨氏出身寻常,没什么见识也没什么学识。嫁进黄家原本是冲喜做妾的,哪知一朝得子,扶了正。原来正室留下的女儿夫君是管也不管,被她随意拿捏,她喜不自胜,真当自己是麻雀飞上高枝变成了凤凰,一身气焰嚣张异常。那泼皮似的嘴巴在竹邑县里除了官老爷真是人人都怕,寻常人家的娘子见了她都要退避三分。
可这会儿,素来嚣张的杨氏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一下,整个身子抖作了一碗水,回答起话来也是结结巴巴。
“——本官问你话呢!杨氏!”
“是、是……!”
杨氏急忙又对着县令拜了拜,这才抖着声音道:“县令老爷饶命、县令老爷饶命……!”
竹邑县县令简直要被杨氏给气掉了胡子,这杨氏简直蠢得无法沟通!和她说话就是在对牛弹琴,问什么都是答非所问,两句话说不到就开始大喊“饶命”。他又没给她上刑!
坐在一旁陪审的夏侯昶好几次都快要睡着,每次眼皮刚一阖起又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站在他身后的陈忞干脆不动声色地在他背脊上拧了一把,夏侯昶顿时龇牙咧嘴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咳嗯。”
陈忞清了清嗓子,其中的告诫之意让夏侯昶扁了扁嘴。他重又坐直身体,在椅子上摆出一副尽可能严肃的姿态。
“杨氏,本官是在问你你究竟有没有指使儿子行大逆不道之事?这是本官最后一次问你,你再不从实招来,休怪本官不客气了!”
县令一甩大袖,吓得杨氏几乎像要缩进地里去那样蜷在地上,涕泪横流。
“我、我没有、没有……都是我儿糊涂、都是我儿猪油蒙了心才——”
“一派胡言!你儿才几岁?若没有人指使,他一个八岁的孩子如何能做出想要弑杀亲姐之事?!”
县令抖着灰白的山羊胡,断喝道:“来人呐!给杨氏上刑!”
杨氏一听要上刑,立刻“啊啊”乱叫,开始在地上撒泼打滚。县令愈发不耐,直让人先把杨氏绑了再来上刑。
麻绳套上了杨氏的脖子,开始收紧。杨氏披头散发朝着跪在自己身后的儿子惨声尖叫:“我儿!我儿!你快告诉官老爷不是我指使你的啊!你快说呀!快说、呃——”
麻绳收紧到一个程度,杨氏顿时连呼吸都不顺畅,她揪着脖子上的麻绳,还想再叫两句,哪知皂吏们毫不客气,脚下一踹便让她跪伏在地,连头都抬不起来。痴肥小子见母亲这么轻易地就被人踩在脚底,吓得脸上的肥肉都在不断抖动,汗水延着那些挤成一团抖个不停的肥肉滴落下来。他不聪明,但被教得极其市侩。他母亲不过是被怀疑指使他伤害亲姐就要被这么对待,他要是承认是自己想要让亲姐去死……
痴肥小子以近乎把头低到地上的跪姿哭道:“是娘……是娘她让我做的!我没错!全是娘的错!都是娘让我做的!我没错……!!”
痴肥小子的话对被脖子上套了麻绳的杨氏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她被劈傻了,整个人都是呆滞的,呆滞过后则是怒不可遏。连捆绑她的皂吏都差点被她甩开。
一直跪在一旁的黄生始终很冷静,他冷静的就像是与眼前这对相互推诿的母子并无干系的陌生人。直到他听见儿子说“都是娘让我做的”,他才皱起眉头对堂上的县令道:“县令大人,您也听到了,是这贱妇撺掇我儿做下错事。我儿是无辜的。您要怎么罚这贱妇都成,我儿还小,还请您让他从这冰冷的地上起来吧。”
“呸!”
公堂上有人啐了一口,竟是看不下去的人朝着黄生吐了口水。那人是黄家在竹邑县找的粗使下人,也是倒霉的被黄生硬用不值钱的神像抵了例钱的其中一人。他不是黄家买下的下人,没有卖身契,被神像糊弄了几个月的例钱之后提脚就走,如今在竹邑县里找了个木匠学徒的工作。听人说有人能帮他们讨回黄生欠他们的例钱,他这才来了。
公堂门口还站着不少像这木匠学徒一样被糊弄了例钱的人,除了这些人之外,那天看到了黄如意被弟弟推向大釜的乡里乡邻大多也在。这些人本是抱着讨回例钱、看好戏的心情来的,看见杨氏当着人面唆使八岁大的儿子已经是交头接耳、议论不决。再看见黄家那痴肥儿子将一切推给母亲,大喊自己“没错”,更是嘘声四起——这为母的不仁不慈,这为子的也是不孝不义啊。即便只有八岁大的他说的是实话,这实话也足够在场每一位嫁做人妇、已为人母的女子寒心。
亲眼看见唐槿救下小如意的面摊儿老板娘和卖糖糕的年轻妇人都在人群里,那天她们两人因为唐槿那句“男子是人,女子就不是人了吗?”如遭当头棒喝,这会儿再听那痴肥儿子与黄生的话只觉得遍体身寒。
您夫家当您是人吗?
您一个女人连别家的女儿都不当是人,还指望别家的男人当您是人?
唐槿说过的这些话一直在她们脑袋里转悠,直催得她们又是脸上发烧,又是心底发冷。
杨氏有这样可怕的夫君,杨氏的儿子又是这样可怕的儿子。以为自己是黄家一份子的杨氏即使为黄生生了儿子,出了事她也不过是黄生嘴里的“贱妇”。即使杨氏十月怀胎腹痛难忍地生下了儿子,还把儿子疼宠溺爱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的儿子做了错事之后也全往自己亲生母亲的身上推。这固然是杨氏的不幸,然而这又何尝不是另一个女人所造的孽?
黄生这样的男人,也曾经是别人的儿子。今天将所有罪责推给母亲的儿子明天就是下一个黄生。一个不将母亲当人来尊重的儿子,将来也会是一个不将妻子当人来看待的夫君。不会将妻子当人看待的夫君也不会教儿子将母亲当人看待。
当夫君是天,当儿子是地的女人们也从未想过自己养出的会是祸害下更多女子、压榨更多女子、伤害更多女子的怪物。因为这些女人自己都不把女人当成人来看待,一心只想着倚靠夫君、倚靠儿子,倚靠男人。从夫君那里得到一点小小的权势,从儿子那里分到一点可怜的尊严,像仗势欺人的狗一样对着其他没有倚靠的女子狂吠乱叫、胡乱撕咬,却忘了仗势欺人的狗始终只是别人的一条狗。
狗老了可以换,狗不机灵了可以赶。饥荒的时候狗可以吃,有闲余的时候狗可以生小狗……妻子不用老也可以娶妾,妾不够美貌聪颖还可以养外房。饥荒的时候易子而食必定先吃女儿再吃妻子,为人/妻妾的女子的肚子一空下来就要遭人闲话……女子倒是比那土狗还要命苦些。
悲从中来,面摊儿老板娘抹了抹自己眼角溢出的泪花。
风氏那不争气的肚子这竹邑县里的妇人们谁没笑话过?就连她也觉得说不定风氏真是上辈子缺德,搞得这辈子如此凄惨。现在想来,这些笑话别家娘子生不出儿子来的话倒像那黑白无常的勾魂索,勾的是一个个妻子的魂,要的是一个个女子的命。
周围的人不明白面摊儿老板娘这是为何抹泪,卖糖糕的年轻妇人倒是有所感悟。可她太过年轻,又没有面摊儿老板娘想得透彻,只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能抓住。
“不是人!你们黄家一家都不是人!我呸!”
木匠那一口口水吐在了黄生的衣角上,接着就有人拿烂菜叶砸到痴肥小子的身上。痴肥小子吓得哭叫起来,拼命去拽黄生的衣袍,黄生冷着脸理也不理。
“就知道欺负女人!大的欺负娘子!小的欺负娘亲!”
“一个风氏不够还要害小如意!害不到小如意就害杨氏!”
“就是就是!”
“杨氏虽然不是个好的,但你们爷俩也不是什么好鸟!”
“什么都是杨氏的错你倒是早点休了品行不端的杨氏!又何必纵容她去为害你黄家!”
“就是!”
县令见自己脚下菜叶和口水乱飞,更加不耐烦了。惊堂木一拍就让众人闭嘴。他平时办公可不会让闲杂人等围观,今天是这夏侯小将军说什么人证应该在场,他才同意让闲人进出公堂。没想到一来就来了这么多人,这一个个的还都不给自己省心。
夏侯昶被这么一吵吵睡意也没了。他把众人的话听了个明白,心中也是感叹:这事情说起来无非就是后宅阴私,续弦苛待前妻留下的孩子,甚至撺掇儿子要取他姐姐性命。然而若不是那一家之主的黄生是个苛待妻子、苛待女儿之人,他的续弦又怎么能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来?说到底,所谓后宅阴私也不过是甩手掌柜们的当家人们放任乃至推波助澜的结果。像他夏侯家就没有这些个破事,因为自己父母恩恩爱爱,这么大年纪还是一对儿交颈鸳鸯。
“朱县令,下判吧。”
夏侯昶一句话让还想在县令面前说几句黄家难听话的乡里们闭上了嘴,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
“好。”
县令闻言点头,再度一拍惊堂木。
“按我昊律,谋人性命者应诛之,念在黄家幼子年幼又是未遂,便从轻发落,改为十鞭。拉下去吧。”
“不、不——!!娘亲!救我!救我啊!!爹、爹——”
痴肥小子发出了猪叫一般的声音。那尖利的声音里黄生先是错愕,接着低下头掩住了自己眼中的阴鸷。
昊律重刑轻罪,十鞭子并不为过。但十鞭子对一个成年人来说尚且难受,挨完了那难免皮开肉绽,对一个八岁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过难熬。这会儿子天气逐渐转热,这一热伤口就容易烂。他那些叔伯里就有人是夏天里受伤,伤口烂了流脓淌血,怎么都长不好,就这样一命呜呼的。他唯一的儿子要是挨了这十鞭子……
不过县令还没有判自己,自己要是这时候出声,只怕自己要受得罚更重。……没关系,没关系的!孩子死了可以再生,妻子死了可以再找。只要他没有事,黄家何愁子孙后代!
“杨氏,你苛待前妻之女,又撺掇幼子做下如此丑恶之事,你不配为母不配为妻!罚你三十大板!拉下去吧!”
健壮男儿挨上三十大板有的都会活活疼死,命硬的也是好几个月不能离床下地,杨氏一听自己要挨三十大板,立刻涕泪横流,要不是嘴里捆了麻绳,只怕又要是一阵猪嚎。
“黄生——”
终于轮到了自己,黄生肩上一抖,恭恭敬敬地弯着身体,等候发落。见他这幅模样,县令不由得觉得比杨氏还有那痴肥小子顺眼多了,便道:“你治家无方,失察后宅,又欠人钱财,罚你髡刑并双倍偿还欠下的钱财,以正自身,以儆效尤。”
“谢大人!”
黄生朝着县令拜了下去。
髡(音同“昆”)刑就是剃头。时人重孝,又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也,孝之始也!”的话流传下来,平日只有僧尼才会剃头,以表了却前尘往事,斩断对红尘的念想。对普通人而言剃头是极大的侮辱。黄家在竹邑县是富户,又有些名气,想必以后只要看见他、只要看见他那颗秃了的脑袋,就会有人对他指指点点,并谈起今日公堂之上的事吧。这一刑法对黄生来说可是一辈子的耻辱。
夏侯昶心底对县令的这种判法不敢苟同。在他看来所谓髡刑就是虚的。头发能够再长,钱也能够再赚,这黄生连儿子被罚十鞭都一声不吭,可想而知髡刑对他也是不痛不痒。倒是那个叫杨氏的妇人,她今日被她夫君如此厌弃,回去肯定得不到好的照顾,这三十大板多半是一命呜呼的结果。
“夏侯将军,您看如何?”
县令虽然这么问,夏侯昶却是不能不同意的。县令位份再低那也是正经的朝廷命官,夏侯家不过是将门,他也不过是个杂号将军,哪儿能置喙县令的判断?只能在陈忞无声但充满压迫视线中长叹一声,点头称好。
夏侯昶回到县衙后面的厢房,对厢房里的荼白说明了结果,堂都没上的荼白微微颔首,道:“与我想的差不多。”
“哦?”
公堂上那些人其实是荼白聚集的,具体的方法夏侯昶也不清楚,只是到了时候,县衙里自然就挤满了人,那些人也认认真真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以及所见所闻。要不是那些曾经在黄家做粗使下人和洒扫丫头的县民力证黄家苛待小如意非一日之事,面摊儿老板娘和买堂高的年轻妇人证实黄家那痴肥小子是故意把小如意推向烧着火的大釜与滚烫的铁板,县令也不会轻易就让风香兰把小如意带走。后来也不会有痴肥小子、杨氏和黄生受审受判。
夏侯昶眼睛亮亮地望着荼白,荼白自然知道这直肠子小将军对自己颇有兴趣,怕是起了招揽之心。他是唐槿的“引导程序”,哪儿能被别人招揽?也不向夏侯昶解释什么便要告辞。
夏侯昶不好留人,只得摸摸鼻子说:“改天我再去拜访恩人!”
哪知刚荼白闻言顿住了脚步,转过头来对着他眯细了眼睛。
“不准来。”
雪银的少年如是说,说完一甩袖袍后快步离去。被留在原地的夏侯昶顿时像只被嫌弃了的弃犬,只能看着那雪银的背影越走越远。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