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然殿,苏贵妃亲手给正在看棋谱的锦德帝剥着今年刚进贡上来的荔枝。这些荔枝个头个个饱满,剥开后,果肉晶莹剔透。荔枝被苏贵妃纤纤十指拈着,平添了些说不出的韵味,让人不知美人与荔枝,哪个更为诱人些。
后宫佳丽虽多,不乏有比苏贵妃年轻貌美者,但都难以从苏贵妃手中分得一丝帝宠。这个已在后宫独冠恩宠十几载的女人,没有在这深宫中枯萎,而是开的更为艳丽。
“听说今天瑞儿一口气宣了两位太医,看来瑞儿对叶丫头可是上了心的。”
吃完苏贵妃剥完的荔枝,锦德帝无意地说起了白天发生的事。这宫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苏贵妃哪会不知,更何况是自己的儿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苏贵妃轻笑道:“叶丫头我也是喜欢的,若是瑞儿也有这个意思,我这当娘怎么会去拦。”
宫里上下都知道苏贵妃接了自己的侄女进宫,其中的意思昭然若揭。而她此刻的言语里却丝毫没有提及苏珍仪,好像真的只是接侄女进宫陪一下自己而已。
“叶丫头我是看着长大的,想她更小些的时候,白白胖胖的像个团子,我当时还和叶师开过玩笑,说给叶丫头的小名就定为团团。”
锦德帝看着面前絮絮叨叨的小女人,心中一软,一转眼,她进宫也有十几年了。可是岁月对她格外偏厚,这容貌更胜从前不说,那份灵动也是从未消失过。
伸手将那个小女人揽进怀抱。苏贵妃的脸靠着锦德帝胸口的金丝秀纹,金丝秀纹因掺了金丝,华美有余,舒适不足。
苏贵妃埋在锦德帝胸口,好看的秀眉却慢慢蹙起来:“明睿,你说万一叶师在叶丫头出嫁那天出些难题为难瑞儿,不放花轿,我们要不要也去帮帮瑞儿。”
似是被苏贵妃难得的孩子气的一面逗乐了,锦德帝笑答道“那到时我们就带了御林军去抢婚。”
闻言,苏贵妃忍不住笑出声。殿外的人听不见里头两位主子的交谈的内容,可是两人的笑声却越过层层纱幔传了出来。更是印证了苏贵妃盛宠的地位。
夜深了,锦德帝并没有马上睡去,看着已熟睡的苏贵妃,不知怎么想到之前两人玩笑话。
仔细一思索,苏贵妃所忧并无道理。锦德帝不担心叶清远阻了花轿,而是担心他根本就不同意这门亲事。
叶清远对于叶锦卿这个女儿,可是花了不少心血,叶锦卿学的东西,比之瑞儿也不多惶让。
在叶清远这样教导下长大的女子,其实并不适合皇后这个位子。可若不是皇后之位,叶清远又怎肯把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嫁给瑞儿。
退一步说来,即便叶锦卿肯接一个妃位,他也不能给。一个精通谋略的宠妃,怎么都会是一个隐患。如果叶锦卿没有嫁给瑞儿,那又将是一个后患。
就像是一盘棋下入了死局,锦德帝闭上眼睛开始细细思索,过了良久才长叹一口气,似是下了某种决心,再睁开眼时,眼神深邃坚毅,可是人却是又苍老了几分。
盛元六年,冬。
叶锦卿正陪着沈璃用晚膳。沈璃虽穿着宽松的襦裙,可仍旧能明显看出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原本尖尖的瓜子脸也是圆润了不少,孕态十足。
沈璃伸出筷子,还想多吃几口八宝鸭时,斜里却又伸出一双筷子。
“娘亲,爹爹说了,让我看着你少吃点。”
九岁的叶锦卿容貌越来越肖母,可是第一眼见到叶锦卿的人都会想到叶清远。
实是叶锦卿的那双眸子像极了叶清远,使人一眼望去,只记得了那双清冷的眸子,忽略了同样出众的容貌。
沈璃无奈地想到,若是叶清远在,她还能耍个赖多吃几口。在女儿面前,却也实在拉不下脸。叶锦卿见沈璃神情有些落寞,以为自己提到父亲,勾起了沈璃的思念之意。
“五儿,把之前我叫厨房准备的羊奶酥端上来。”
听到有羊奶酥的沈璃立时有了精神,痛快的放下了筷子,又拿起参茶过了过嘴。
看着沈璃兴致很高,叶锦卿难得陪着用了块羊奶酥,可还是不免的蹙起了眉。
沈璃见状笑嘻嘻地摸了摸叶锦卿额前的碎发道:“看来以后你和我肚子里这个口味不同,不怕你们抢食吃了。”
闻言,叶锦卿却是笑道:“我是长姐,弟弟抢不过我,我用辈分压着他呢。”
“你又知道是弟弟么?”看叶锦卿一口咬定是弟弟,沈璃却逗着她,说要再生个妹妹。
母女两人聊了会,沈璃便有点乏了,在叶锦卿的坚持下,沈璃只好让叶锦卿送她回房。
将沈璃送回了房,叶锦卿没有回自己的悦然轩。回廊上,五儿亲自提着灯,细细地照着叶锦卿脚下的路。
昏暗的烛光慢慢移到了书房前,叶锦卿推门而入,解下披风递给了五儿。五儿拿着披风,轻轻阖上了书房的门。
书房内,叶锦卿蜷缩在小榻上,此时的她不像在沈璃面前那样一派小女儿的娇俏作态,眉目间全是忧愁之意。
这事还得从两个月前说起,盛元三年那场声势浩大的发兵,历时2年,终是将诸侯之中实力最强的甚平王彻底从大元朝的历史上抹去。
锦德帝并没有就此收兵,又将几个有不臣之心的诸侯敲打一翻后,便屯兵西北,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安平王也危矣时,军中却曝出副将吴崇光谎报军功,私扣军饷的事。
锦德帝大怒,派人追查此事,负责此事的正是叶清远。即使朝中不少人对此颇有异议,可是锦德帝早已积威已深,所做的决定哪是那些大臣能左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