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躲在厕所里哭?不可以在卧房里吗?”夜世子很认真地问。
穆清瑶噗呲一笑,“厕所里比较没人看得见嘛,人家可是要卖十二万的,你可是足足减了十万啊,哥哥。”
“看得见也没关系,反正铺子也是他自个的,亏的也不是他的钱,不过,你可以再叫我声哥哥么?”夜笑离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真想明天就成亲啊,这样天天看得见,能摸不能吃的感觉实在熬人……
穆清瑶嗔他一眼,问道:“不是他的,是淑妃的?”
太子点头:“不过,我也不算亏他,昨儿给了淑妃一瓶好药,估计再过一两个月,她的病就会好了,你看,我不是很公平么?可没占她的便宜。”
“嗯,没占便宜,可是世了殿下,她的病这么重,你真的没动手脚?”穆清瑶斜睨着夜笑离道。
那天淑妃虽然落水,但到底还是被穆清瑶救上来了,虽是又冷又呛水,但太医治这点子病症还是没问题的,也不至于过了两个月,她的病还越发重了,这家伙没动手脚才怪。
夜笑离拧住她的鼻子就捏:“什么都被你看出来,你相公我以后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啊?”
穆清瑶小脸一板“秘密?还没正式成亲呢,你就想有小秘密?夜世子,你确定方才的话不要改一改?”
夜笑离立即感觉后颈子小风嗖嗖,笑得眼咪咪的:“没有,没有,在娘子面前,怎么会有小秘密呢,我的一切都是娘子的。”
穆清瑶这才笑了。
“哈哈哈,可真甜蜜啊,牙好酸,好酸啊。”清婉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穆清瑶刚回头,“呯”地一声,门突然开了,然后就听见清婉惨叫:
“言若鸿,你是猪啊,重死了。”
言若鸿正好压在她身上,手忙脚乱的要爬起来,清婉手脚乱推,一个不小心,踢中他的腿,言若鸿又一次扑倒,这一回,将她压了个铺天盖地。
穆清瑶哈哈大笑,眼泪都快出来了:“叫你们两个听墙角,遭报应了吧。”
夜笑离一把拎起言若鸿:“阿鸿,你是觉得手痒好,还是脚痒好?”
“我哪儿也不想痒。”言若鸿身子一缩,身子从衣服里一滑而出,一个翻转,笑嘻嘻地脱离夜笑离的掌控,抬脚就跑,穆清婉人还在地上,顺地一圈,对着他就是一勾腿,言若鸿再一次摔了个大马趴。
穆清婉爬起来笑得那个得意。
穆清瑶看了夜笑离一眼,在对方眼里也发现了同样的讯息。
如果小婉能和方若鸿成一对,她是乐见其成的。
但夜笑离似乎眸中隐有忧色,穆清瑶想,也许是言若鸿的身世问题吧,总觉得他身上有很多故事。
张妈妈进来时,穆夫人还没从地上站起来,她吓了一跳:“太太,您怎么了?”
穆夫人扶着张妈妈的手站起来,摇头:“没事,没事,对了,阿瑶成亲的日子订在哪一天?”
“下个月二十六,钦天监选的,说是那天日子最好。”张妈妈眼中含笑道,大小姐受太多苦了,这位晋王世子看得出是真心对大小姐好的,张妈妈当然希望大小姐过得好,太太也不用这么替她操心了。
“不行,得提前。”穆夫人道。
张妈妈怔住,太太不是一直不肯么?这会子又要将日子提前了?
“可这是太后娘娘让钦天监选的,只怕不好改吧。”张妈妈担心道。
“她的孙子想娶我女儿,就得改日子。”穆夫人冷冷地说道。
张妈妈不敢再说什么,给她拿了一盆热水来,拧了帕子递给她。
穆夫人又道:“你去把李掌柜叫来。”
李掌柜是庆丰祥首饰铺的掌柜,以前便是穆家的老人,张妈妈自是认得的。
只是,这个当口,穆夫人要见他做什么?
张妈出去不久,李掌柜就来了,单膝跪地:“见过长公主,不知传唤属下何事?”
“帐上还有多少银子?”穆夫人严肃地问道。
“回长公主的话,三百八十万两。”李掌柜道。
“阿瑶自个的帐上呢?”穆夫人皱了皱眉,这几年花钱太多,余下的钱款并不多,也不知够不够用。
“大小姐这几年没存下什么钱,都被顾氏给吞了,还好这几个月收益不错,盈余了两万两。”李掌柜婉惜道,前三年,顾氏可把庆丰祥给榨苦了。
帐上有点银子就取走,有时周转都难。
“公孙家的银子,早晚让阿瑶要回来,阿瑶脑子不错,这三百万两银子我留两百万两给她,你也别吱声,等她急用时,才给她就是。”穆夫人道。
两百万两留给大小姐?大小姐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李掌柜一脸疑惑,但穆夫人的决定素来不许属下置喙,就象穆清瑶嫁进公孙家三年,李掌柜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却不能出面相帮,顶多也在她被虐杀时,指引人救她一把,还是偷偷行的事。
穆夫人没有多解释,说完这句话便出了门,李掌柜悄悄遁走。
“你要红丰祥做什么?还是做首饰吗?”这边,把穆清瑶和言若鸿一起扔出去后的夜笑离,还是赖在穆清瑶屋里不肯走。
“当然不,庆丰祥的首饰就做得很好,同一条街,面对面的开两家一模一样的铺子,不是浪费资源么?”穆清瑶白他一眼,一副你好笨的样子道。
“那你要做什么?买茶叶还是瓷器?”夜笑离道。
这些晋王府都有做吧,而且,这两个市场绝对做的人很多,自己再挤进来,不太现实。
“不,至少暂时不,我要开家成亲铺子,对了,相公,你的衣服是自家做的,还是在外头订做的?”穆清瑶搓了搓夜笑离身上的衣服料子,这厮穿着天丝吧,杭州长蚕丝参了天蚕丝织的。
听说一匹布足足可以买一百亩良田。
“成衣铺子?你?”夜笑离一脸愕然。
“是啊,不然是你开?你会做衣服?”就知道这厮瞧不起她,谁让她根本就不会女红呢。
“我会啊。”谁知夜笑离一本正经道。
这回换穆清瑶怔住:“你会做衣服?”
“基本上除了生孩子,就没有我不会的。”夜笑离一脸淡然地说道。
他的淡然在穆清瑶眼里就成了傲娇与牛b,丫丫的,人家说我吹牛,你的牛皮比我吹得还大。
“那你做件给我瞧瞧?”穆清瑶不信。
夜笑离却一把搂住她,头附在她颈窝:“你先答应我,一定会穿。”
“那当然,你能做出来,我就会穿。”穆清瑶毫不犹豫道。
夜笑离清润的眸子里就闪着狡黠的光芒。
“这可是你说的,一定要算数哦。”
穆清瑶不屑道:“也得你先做出来才行啊,不过,我可先说好,每一针每一线都只能是你亲手制作,不能假他人之手。”想起他先前对自己的苛刻,穆清瑶的报复还得很快。
“你放心,我娘子的贴身衣,他人碰都不许碰。”夜世子眼波一转,风情无限。
什么?贴身衣服?穆清瑶的脸刹的通红,抬手就要打他,夜世子却趁机捧住她的脸,附上薄而润的唇,外面两个好不容易走了,这个福利他等了好久,可不能再慢,否则,那两只不知何时又会潜回来。
穆清瑶还没来得及反抗,唇就被他撷住,夜世子这回很有耐心,就象他的性子一样,温柔轻飘,却又贴心贴意,他的情感,象毛毛细雨轻洒,润物细无声般的入侵穆清瑶的心,浸入她的骨髓。
离大婚还有一个多月,穆清瑶急了起来,一大早起来,便去了京郊,那里有最好的京城铁匠。
墨玉提着银袋子小心又害怕,一路上不时的警惕四顾,穆清瑶实在忍不住,抬手戳她脑门:“你这里写着八个字:我很有钱,快来抢劫”
墨玉快哭了:“小姐,这么多银子,十万两的银票啊,奴婢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见,您让奴婢拿着,万一没了,奴婢万死难辞其就啊。”
“你的命就值十万两么?”穆清瑶恨铁不成刚的嗔她一眼。
墨玉咕哝:“奴婢这样的到人市上去,五十两顶破天了。”
“你这样的才五十?那会刺绣的,女红强的呢?”穆清瑶眼睛亮亮地问。
“要看,年纪小的,自然便宜些,奴婢这样的一般是调教好的,如果碰上有犯官家的丫环,那就更好了,买回来直接就可以用,年纪太大,眼神就不好了,买回来,也不能做女红。”墨玉道。
“年纪大的买回来可以当教练,调教年纪小的。”穆清瑶道。
“小姐不会是想买人吧,园子里的人手可不少了,人多了嘴就多,张张嘴都要吃饭的,小心老太太又念叨您。”墨玉担心道。
人当然是要买的,不过,买的人当然不会住到园子里去,她已经想好在哪里买宅地了,最初的厂子不用建得太大,慢慢来就好,先把成衣这件事做起来。
两人很快就到了京郊,铁铺市场很热闹,叮叮当当的锤打声此起彼伏,火红的炉子,光着膀子一身是汗的铁匠们,四溅的火花丝毫没影响他们工作的热情,看得穆清瑶兴奋异常。
怪不得皇帝如此昏庸,大锦的经济却并不衰败,大锦的老百姓勤劳质朴啊,只要有一口饭吃,能过得下去便肯拿出十分的努力来劳动。
“羞死人了,小姐,咱们为什么要来这样粗蛮的地方啊。”墨玉死都不肯下马车,街道两旁都是衣衫不整的铁匠汉子,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汗臭和荷尔蒙的味道。
墨玉这个古代孩子,不害羞才怪。
穆清瑶笑着一蒙她的眼:“要不,你蒙块黑布了再下去?”
墨玉却已经拿起纱帽往她头上戴:“是小姐你要戴着才是,可是要当世子妃的人,您这个样子要是让人认出来,没得又有人嚼舌根子。”
穆表瑶哂然一笑,将纱帽往她头上一戴道:“不用,爱说不说,真有人胡说八道,最多让世子爷给他下点哑药就是。”
说着,掀开马车,一跃而下。
墨玉无语,人家说不说自然没关系,可就怕世子爷心生芥蒂呀,到底是女儿家,就这般不管不顾的往一群粗鄙男人堆里挤,总是不好的呀。
穆清瑶下了马车后,就一脸兴奋地在街正中走着,不时地观察着铁匠们有工艺,她在庆丰祥时已经了解到,这个时代的铸铁技术已经很高超了,只是,练钢的水平还不怎么样,如果能练出合金来,那她所要的机器就能避免生锈,可是谈何容易啊,首先得找到纯净点的合金元素才行,象锰矿,铅矿,镁矿什么的。
她原就清丽美艳,再加之一身锦衣华服,虽说头上并没有多少华贵的首饰,但一件两件在这些穷苦的铁匠眼里都是可望不可及的巨大财富,这样天仙一样出色的人物,有些人只在画上见过,一时间,铁匠们一个两们都停了手中的活事,呆呆地看着自他们面前缓缓经过的穆清瑶,尤其是年青小伙子,更是眼珠子都快粘到穆清瑶脸上去了。
墨玉越发的害羞,愤怒,一双大眼围圈儿瞪着街两旁的人。
就听得有人爽朗一笑:“这位姑娘,你是北街特意请来的戏子么?”
戏子?穆清瑶怔了怔,那是个中年汉子,大冬天的,他只着了一件无袖的褂子,露面外面的膀子健壮而有力。
“兀那汉子,胡说些什么呢?敢污辱我家小姐,小心我……”
戏子与妓子没什么区别,分明就是骂人的话,墨玉快气死,指着那汉子大骂,穆清瑶忙捂住她的嘴,问道:“大叔为何这么说?”
那汉子见墨玉身着丫环打扮,一脸的气愤也不象装出来的,忙拱手道:“原来是位小姐,对不住,小的以为是北街派来故意影响我们工期的。”
铁市分为北街和南街,这点穆清瑶来时就了解到,“今天南街和北街有竞赛么?”
穆清瑶看了一眼那汉子铺子里未完成的半成品,一看之下,脸色一变,竟然象是铁箭。
兵器自有工部专门设置兵工厂来生产,很少有在街市上打造的,一路看过去,果然,两边的铺面里,也都正制造着兵器,如此大量的制造箭矢,这可不正常了。
“大叔,这些货可是有人订下的?时间很紧么?”她的到来,害得许多年轻小伙子放下手中的工具,都只看她去了,没有干活,汉子既然这么说,肯定工期紧,与北街的竞赛怕也是想多抢些订单,多完成些产品。
那汉子倒也爽朗:“也不算是工期紧,是城里有个大官,说是要造些箭矢去给新兵训练用,工部的兵工厂造不赢,所以才在两个街市上订了一些。”
城里的某个大官?是谁?
训练新兵不是有专门的箭矢么?再说箭矢这种东西是可以重复使用的,军队里大多领了箭枝回去,用作给兵士训练后,又回收回库房储存,并不影响战场上再使用。
“胡老七,别啰唣了,快赶工吧,没得让北街把咱们南街比了下去。”一个老汉似乎不愿意汉子多说,冷冷地瞟了穆清瑶一眼,大声道。
名为胡老七的汉子便笑了笑,继续抡起大锤,对着自家小徒弟甩了一耳光:“干活,再看也不会成为你的媳妇儿。”
墨玉听了更气,正要发作,穆清瑶将她一拉,退到一旁的墙角里。
果然,很快便有一队铁骑直冲了过来,为首之人穿着将军服侍,手里拿着马鞭,大声喝道:“收货了,收货了。”
铁匠们高兴地停下手中的活,开始将自家才铸好的箭矢归拢,捆好。
不多时,街上便行了好几辆马车,这些箭矢就会装在马车里拖走。
有专门的人上门来点数,记帐在册。
清点过自家的产品数后,便有铁匠往马车上搬箭枝。
胡老七却拦住,走到骑在马上之前面前:“大人,今天已经是第五批货了,按照先前说好的,拖走第二批,便给第一批的钱,可您就给了一批的钱,后面还有三批钱没付呢,您看,小的们都是小本生意,可没这么大的本钱垫啊。”
“你是担心本官会赖了你们的货钱?”那是个年轻将领,长相还算英俊,但一脸的戾气加之看铁匠们时鄙夷而又轻蔑的眼神,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小的们不敢,只是,小的们为了这几批货,已经填上了整个家底,米缸里都快见底了,小的们总要吃饱饭了才能干活啊。”胡老七倔强地说道。
而那先前喝斥胡老七的老者也走出来,向年轻将领一辑道:“是啊,请大人开恩,好歹再付两批货的银子,小的们也好继续把活全部干完。”
老者的背有些佝偻,岁月在他脸上刻下深深的印痕,一双眼睛因为常年盯着耀目的铁花而显得混浊,穆清瑶甚至能看到他眼角的白内障。
这么大年纪,若在前世,该早就退休了吧,可他似乎还是那间小小的铁匠铺里的主力。
再看铺子里,瘦小的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抡大锤的手臂还太纤弱,这样的祖孙二人,打出的箭矢自是也比别人少,可是,他们努力着,为了生存努力着,而这些为官者,却连他们的血汗钱也要拖欠。
所有的人全巴巴地看着那年青将领,他却扬起手中鞭子,狠狠向老者抽下,那一鞭,带着呼呼的啸声。
老人下意识抬臂挡了一下,但鞭子还是抽在了脸上,苍老的皮肤瞬间起了一条血痕,连着半边嘴角也红肿了起来。
所有人都怔住了,时间似乎停滞了几秒。
正是因为他们的愣怔,让青年将领更加愤怒,第二鞭又扬了起来,胡老七反应过来,将老者一推:“大人,为何打人”
“滚开,要钱没有,再敢啰嗦,小爷要了你的狗命。”青年将领第二鞭落了空,怒气冲冲边骂,鞭子再次扬起。
穆清瑶已然看不下去,正要出手,手臂却被死死抱住,墨玉在她耳边央求:“小姐,忍一忍,那些不是杀手,也不是普通的护院,是军队啊。”
是啊,他带的是一队军士,个个佩着大刀长枪,自己还好,可以抽身,可一旦出手,他们会不会认为是铁匠们暴动?
这种事情当官的不是做不出来,不能贸然出手,否则不但救不了这些工匠,还会连累他们。
胡老七灵活地躲过那一鞭,却扑通跪下:“大人,求求您了,实在家里快揭不开锅了,你就行行好,付些工钱也行啊。”
仿佛一块铁石卡在胸口,上不得,下不得,沉重又硌应,这种感觉既酸涩又愤怒,这就是老百姓,只求三餐温饱,心愿小的不能再小的老百姓,原就是他们应得的血汗钱,这些当官的,不旦不给,还欺凌他们。
但是,他们仍没有反抗,只希望自己的软弱和服从能唤起官兵的良心,能施舍他们一点。
“胡老七,你想造反吗?再不走开,小爷踢死你。”
那将领说着就要纵马,有的铁匠看不下去,似乎想要上前制止。
不能再等了,否则,胡老七可能命丧当场。
穆清瑶现身而出,扬声道:“胡大叔,这是怎么了?”
她的声音清越而温柔,这里大多全是男子,既便有女人,也是年岁较大的粗蛮妇人,年轻将领意外的寻声看过来,顿时眼睛便象定住,呆呆地看着穆清瑶一错不错。
穆清瑶斜了墨玉一眼,墨玉骤然飞起,“啪啪啪。”
三个清脆的耳光在小街上响起。
墨玉嫌弃地拍拍手,潇洒地落回穆清瑶身后:“若非看在你有公务再身,本姑娘就要挖了你那双贼眼珠子,敢这般盯着我家少夫人看,你不要命了么?”
穆清瑶气质清冷高傲,一身穿着不俗,再加之身边丫环武功不若,一看就是官宦贵人家的夫人小姐。
将领看着品级也不高,但他平素在这些铁匠们面前威风惯了,突然被个丫头打,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捂着脸,怒视着穆清瑶:“你是何人,敢打本将军?”
“你还没有资格跟本姑娘说话,说,你是何人部下,把你的将军叫出来。”穆清瑶轻蔑地看着他道。
听她语气很强悍,将领有些拿不定她的身份,翻身下马,一拱手道:“末将乃庆北大军北靖侯的部属,奉侯爷之命,来京郊收军资,请问姑娘是?”
原来是北靖侯的部属,北靖侯竟然敢私收武器,如果是真正训练新军,工部和兵部全配备必须的箭矢以供训练之用,可他却在街市上订制,还带着明买暗抢的态势,北靖侯想做什么?
这些不关自己的事,就算是他要造反,这天也也不是她穆清瑶的,自有皇帝和太子去操心。
只是,她来此原就是想要招揽铁匠,进购铁石的,看这样子,这里的铁匠都在赶制兵品,存放的铁石自然也都用得差不多了,原还想在一个月之内铸造出几台机器来……
“本姑娘是谁,你无权过问,不过,这位胡大叔乃本姑娘的远房亲戚,今天来,原就是看望表姨奶奶的,你们这些臭军士,扰了本姑娘探亲,还不速速退下”穆清瑶不动声色亮出一块金色牌子,那是夜笑离给她出入宫方便用的,婚事定下之后,太后时常会召她进宫,没有出入禁宫的牌子,很不方便,夜笑离便为她备了一个。
能随便进入皇宫之人,可不是一般的贵人,非皇室中人不可。
那将领官职不大,这点眼力界还是有的,立即单膝跪地:“对不住,是末将鲁莽,扰了姑娘清净,末将这就把人带走,姑娘请便。”
先收了北街的货也是一样的,一会子等这位姑娘走了再回来吧。
“慢着,我想知道,你们这些铁箭可是付了定金的吗?”穆清瑶却皱了皱眉,问道。
那将领脸上闪过一丝不豫,这是军中事务,这位姑娘身份再高,也无权过问,只是……
“不曾。”他不情不愿地回道。
“那可曾签下和约,何时要货,何时付银,何时提货?”穆清瑶装作看不懂他眼里的敬告。
“也不曾。”将领冷着脸回道。
“那好,也就是说,庆北大军与这些铁匠们只有口头之约,一无定金,二无合约,只有定货数量,没有提货限期,更没有付款时间,如此说来,你们这桩生意,他们可以做下去,也可以随时悔约不做,对不对?”穆清瑶含笑问道。
将领愣住,军队在民间收军资,几时签过什么正式合约,哪一回不是半收半抢的?
这位姑娘想做什么?干涉军队事务?
“姑娘,你管得好象太宽了。”将领沉声道。
“我没打算管,更对你们的事没兴趣,不过,本姑娘只是觉着,我这们远房亲戚太亏了,辛辛苦苦几个月,花了血本,把家底子都投进去,不过想换点饭钱,可你们却只付了一批的银子,后面只拉货,不付钱,说句不中听的,若是你们拉完这一批货,从此不再来了呢?他们哪个敢去庆北大营找你们讨钱?
这些日子的辛苦白费不说,还血本无归,你们这不是坑人么?”
穆清瑶漫不经心地说道。
将领脸色一僵,上头给他的命令正是这样,说是定的六批货,其实五批就已经够了,拉完这一批后,他们就要全部撤回庆北大营,不会再来,这些匠户们,打死也不敢去军营闹的,就算闹,他们也不知自己是哪一部的,到时候,杀了几个领头的,再镇压一下,事情很快就会平息。
可是,这事却被穆清瑶戳穿。
果然刚才还都隐忍哀求的铁匠们一个个愤怒地瞪视着他,那一双双眼睛象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饶是他上过战场,也杀过人,但被这些粗蛮汉子如此盯着,心里也有些发怵。
不过,平时在他们面前作威惯了,几曾见过他们反抗?
顶多也就敢瞪眼,这些贱民,没那个胆子。
“姑娘,莫怪末将无理,此乃军中事务,这些都是上头交待下来要收购的军资,至于费用,自有户部来结清,我们这些当兵的,只管拉货,不管结款。”将领虽然年轻,但也懂得不能随便得罪不知身份之人,难免为日后惹下麻烦,一番话说得堂堂是理,不卑不亢的。
好不要脸,这些军资分明就是庆北大军私自收敛的,户部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可能来付钱款?
分明就是推脱之词,果然是在做明买暗抢的勾当,好个北靖侯,原以为,他只是不会处理家事,原来,平素在军中,也干着这般鱼肉百姓之事,真真卑鄙无耻之极。
穆清瑶微眯了眯眼,今天只身前来,没法子为这些铁匠们出头,但是……
“原来是这样么?”穆清瑶一副理解的样子点点头:“这些我们妇道人家不懂,也管不了啦,我今天来,一是看望亲戚,二嘛,是做生意的,与小将军所行之事并无冲突。”
那年轻将领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就知道搬出庆北大军的名头,这位姑娘若是知事,便不会太过多管闲事。
“如此多谢姑娘,末将先去北街,就不打扰姑娘做生意了。”说着,那年轻将领便掉转马头,往北街而去。
胡老七这些铁匠可不是傻子,这位姑娘方才的一番话已然说明,这些当兵的明着想赖他们的货钱。
将领一走,整个小街顿时炸了锅。
“还有没有天理啊,说好的六批货,只要我们在两个月内完成,一分银子也不会少的。”胡老七首先发火。
“就是啊,这分明就是来抢的嘛,骗子,都是骗子,还以为来了一笔大生意,可以半年的饭钱了,谁知道……”有人干跪坐地上哭了起来。
“怎么办?他们已经拉走了四批货,这剩下的,就算不拉走,咱们也不能当饭吃啊,拉走了又没钱给……”有人无助望天。
一时间,大家哭的哭,骂的骂,却没有一点解决的办法。
穆清瑶拿出药瓶,递给受伤的老者:“老人家,这是上好的创伤药,您脸上流血了。”
老者愕然而震惊地看她:“姑娘,这……”
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心肠的姑娘。
象她这样的贵人,只带了个丫环竟然往这脏乱的铁市上钻,还这般亲切地对待自己这些低贱的铁匠……
“来,拿着,您这伤可不轻,不用药,人留疤的。”老人眼中的自卑和怯懦让穆清瑶看着心酸,最底层的小老百姓,在层层压迫与盘剥之下,早没了做人的尊严,只能低声下气的讨生活,而那些高高在上的,只是稍假词色,他们便很满足,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不知道人生而是平等的吗?
可这种话,放在前世是再普通不过的,放在这里,几乎就是个笑话。
“老伯,快用药吧。”穆表瑶眨了眨眼,让干涩的眼睛稍稍润湿了些。
再环顾四周,铁匠们一个个一脸无助与悲哀,心中越发难受,扬声道:“大家静一静,听本姑娘一言。”
但是,铁匠们正顾着自艾自怜,悲伤难受,哪个肯听她的。
胡老七却眼睛一亮,大吼了一声:“吵什么吵,听这位姑娘怎么说。”
方才若不是穆清瑶点醒,这些铁匠怕还做着能收回货款的美梦。
所有,胡老七的话,让很多人安静下来,都眼巴巴地看着她。
“姑娘,你行行好,帮帮我们吧,这些天杀的官兵,骗得我们连下顿的饭钱也没有了啊。”
“是啊,姑娘,你是菩萨下凡,帮帮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吧。”老人家也眼泪汪汪地求着。
“你们听我说,我来确实是有一笔生意要与你们做的,这笔生意做得好,以后你们还有很多活可干,只是不知你们可愿意跟我做生意?”穆清瑶朗声道。
做生意?她一个姑娘家,跟铁匠做什么生意?要是布市,他们还能想得通一点,女儿家顶多做些女红啊,衣服啊,胭脂水粉什么的生意,哪里需要这铁器了。
“这样吧,我说多了,你们怕也不信,你们手中还有多少箭头,本姑娘一并买了如何?”穆清瑶知道铁匠们不会相信,朗声道。
一并买了?那可是不少钱啊,铁匠们手中大多还有两批货,一批就值几十两银子,何况,这整条南街,可有不少铁匠铺子,所有的加在一起,可是一笔巨款啊。
墨玉也忍不住扯了扯穆清瑶的手:
“小姐,咱们要那些箭做什么?私藏兵器可是大罪。”
“是啊,姑娘,就算你有这么多银子,我们也不能害你,私藏兵器可是大罪啊。”老者劝道。
“我一个姑娘家要这些箭做什么?我又不带兵打仗。”穆清瑶笑道。
那岂不是说了一堆废话?
铁匠们一脸失望,却也没拿眼瞪穆清瑶,到底人家是好意呢,只是年轻,怕也是在家不管事的,不知庶务,更不知道这些铁箭值多少钱,便乱开了口。
“胡老七,你们手中大约有多少箭头,值多少银子,你统个数给我。”穆清瑶浅笑嫣然,并不理会铁匠们眼中的失望与埋怨。
胡老七有些不耐:“姑娘,请回吧,这些事,你帮不了的,没看我们正愁着嘛,这么多箭头,多少钱?少说也值两万两,你一个姑娘家,拿得出来么?”
原来两万两就够了么?还以为要值五万两呢,穆清瑶粗粗看了一下,这些铁已经经过铸造打磨过的,回炉并不难,都是上好的精铁呢。
“墨玉,银票呢。”穆清瑶伸出手。
墨玉一脸不愿意,穆表瑶便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墨玉只好不情不愿意地抽了两张银票。
“大家看,这是什么?天宝钱庄的银票,两万两,你们若是愿意,就把手中的箭头全卖给本姑娘,若不是愿,本姑娘也不强求,今天便可去银庄兑现,拖了银子付钱。”穆表瑶扬中手中的银票大声道。
胡老七眼尖,看清票面数,更看清了天宝钱庄的印章,连话都说不清了,结结巴巴道:
“你……你真的……真的愿意买……买我们的箭头?”
“是真的银票,真的是天宝钱庄的。”有人欢叫起来。
“不错,我真的要买下你们手中所有的箭头,你们可愿意?”穆表瑶郑重地回道。
胡老七大喜,扑通跪下,对天就拜:“老天有眼啊,总算有救了。”
老者却是一巴掌扇胡老七:“混帐,这位姑娘糊涂,你也糊涂,庆北大军的东西是随便就能收购的吗?告她一个私藏兵器,就能要了她全家的命,她年轻不懂事,你也跟着坑人?”
所有的人全都怔住,眼泪巴巴地看着老者:“胡老爹,那你说咋办?不卖,咱们也会饿死啊,我还欠着钱庄银子呢,这些铁石,可是赊来的啊。”有个汉子蹲下呜呜哭了起来。
“可是……咱们要活,也不能害了人家姑娘啊。这可能是诛九族的大罪。”胡老七反应过来,也懊丧道。
穆清瑶的心都快化成水了,这些质朴而又纯良的小老百姓啊,自己生存已然如此痛苦悲惨,却还有心思顾虑别人。
做几台小小的缝刃机根本就要不了这么多精铁,也费不了这么多钱,可她就是想帮这些穷苦人。
今天就算是亏死,也要帮他们到底。
“别怕,大爷,你听我说,这些箭头我不收回去,只是买下,你们帮我回炉再造,我要别的东西,所以,私藏兵器这个罪,我是不会犯下的。”穆清瑶柔声对胡老爹道。
胡老爹没听清楚,胡老七的耳朵却灵光,一把扯开胡老爹:“姑娘,你说的是真的?你不要箭头,要再造别的东西?”
“不错,我要让你们帮我造几台东西,图纸我都画好了,只是,要许多人一起通力协作才行。”穆清瑶道。
“行,行,你肯买下我们这么多箭头,就是救了我们的命,只要不是太难,我们一定全力而为。”胡老七道。
“我看过你们的手艺,只要照着我的图纸来,是不难的。”穆清瑶道。
铁匠们大喜,总算大家伙有救了,这位姑娘真是仙女下凡啊,大家绝处逢生,一个个干劲十足。
穆清瑶被胡老七请到一间还算干净的屋子里,穆清瑶把银票交给了胡老爹:“老爹,看得出,您是这条待的长者。”
“老爹是我们的族长,我们这一整条街都是姓胡的,全都打铁为生。”胡老七解释道。
“这样正好,这银子,我也没人手去兑现,老爹您拿着,看一家一户都该给多少,您帮我付了,少了,下回拉货时补上,多了您替我拿着。”穆清瑶道。
胡老爹颤抖地接过银票,脚一弯,又要下跪,穆清瑶忙扶住他道:“您不必多礼,您先看我这图纸,可有困难?”
老爹细细看着她递过来的图纸,眼睛虽然混浊,却精光乍现:“姑娘,这图纸是你画的?”
“不错。”
“姑娘好巧的心思,此物很精妙,只是不知做何用途?”老者兴奋地问。
“这个还要等东西造好之后才能说,或许造的过程中,我还有改动,所以,老人家,容我买个关子。”穆清瑶道。
“只是姑娘,你这两台机器也要不了这许多精铁啊。”胡老爹又把银票往穆清瑶面前一推。
好干脆正直的老人家,一点也不想占自己的便宜。
“这两台只是样品,您先给我打造出来,如果成功的话,我自然还要做很多台的,到时候,这点银子肯定不够。”穆清瑶忙解释。
只是样品,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就把后面的货钱全付了,这姑娘分明就是善良至极,胡老爹岂有看不出她好心的。
眼睛一湿,哽声道:“姑娘,如今象你这样好心肠的人,可真不多了。”
“大爷,如今象您这般正直有骨气的也不多了。”穆清瑶也笑道。
双方又研究了一会子图纸,待淡得差不多了,穆清瑶道:“北街的人也跟你们一样,是穷苦百姓吧。”
胡老爹道:“不错,全是苦哈哈,只是北街人姓赵,与我们不是一个宗族。”
早料到了,所以两条街才有竞争。
“这个您拿给北街的族长,把他们那条街的箭头也全买下来,您先不要声张,我有个要求,老爹,您附过来,我告诉您。”
穆清瑶在胡老爹的耳边说了好半晌。
胡老爹混浊的眼睛越发清亮起来。
年轻将领正在北街收箭头,可是,那些原本苦哈哈搬着箭的铁匠们突然都停了手,有的甚至把搬上车的箭又卸了。
他正要喝斥,北街的族长赵老爹过来道:“将军,辛苦一天了,到了饭时,去小的家里喝两杯,暖暖身子吧。”
将领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些苦哈哈方才可是怨声载道,只怕没用眼神剥他的皮了,怎么一会子又转过筋,要请他喝酒了?
“将军啊,您看小的也辛苦这许多时日了,您回去跟大将军求个情,早些许咱们这点子血汗钱付清了吧,不付清,多少给点,也让我们活个命啊。”赵老爹一脸凄苦地说道。
原来是想让他回去跟上头说好话,这才请他喝酒的。
早上出来忙活到现在,也确实是饿了,不过是个口头空话,应下能换等好酒好菜,为什么不呢?
年轻将领想了想就答应了,回头对自己的部下:“先散了,休息休息,下午再干。”
军士们一听,更高兴了,这里是近郊,走半里就妓寨,他们巴不得可以自由活动。
赵老爹将将领请到自家正堂,家里的婆娘果然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
双方落坐,酒过三巡,将领迷迷糊糊就看到一个美丽的身影正缓缓朝自己走来,以为是喝多了酒,有了幻影,不由得擦了擦眼睛。
可是下一秒,肩膀就传来一阵剧痛,他猛然清醒了些,但是,左臂已然被人拧断,而一柄明晃晃冒着寒光的小刀就架在他的喉间,只要对方轻轻一割,他的喉管就会断裂。
“姑……姑娘想做什么?”再强悍精明,也会怕死,年轻将领冷汗直冒。
“没什么,我不会为难你,不过,请你写点东西。”穆清瑶淡淡地说道。
“写……写什么?”将领眼珠子转得很快,这姑娘不象有内力,只要她拿开架在喉间的小刀,他就有办法反制。
“写什么不急,你先吃了这个。”穆清瑶似乎早看穿他的心思,掐住他的下巴,扔了一颗黑色的东西在他嘴里,然后,在他背后一折,那东西便咕鲁滚进他的喉咙里。
“听说过一种不会要人命,但却能让你每隔一个时辰便发作一次的毒约么?每一次发作,都能让你体会到肝肠寸断的感觉。”
穆清瑶浅浅笑着,美丽的脸庞如绽放的蝴蝶兰,美得高贵幽静。
分明就是一张仙女一样美丽的脸,却说着冷酷而又残戾的话,让她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子邪肆的妖美。
青年将领突然就害怕起来,这个恐惧不是战场上面对强敌时的感觉,而是来自心底的,近乎绝望的恐惧,她不是在说谎,她也不屑对他说谎。
这是青年将领这一瞬间的领悟。
“好,我写,姑娘请说。”
穆清瑶很高兴他的顺服:“把你这两个月在铁市上的所作所为全写下来,包括奉何人之命,铁箭拉回去后,置处何处,何人签收全写下来,还有,签收单也要留下。”
北靖侯,如果你是清清正正的好官,真正保家卫国的铁血男儿,本姑娘也不至于为了点私仇就置你于死地,你曾那样害过我,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你如今却鱼肉百姓,伤天害理,等着,天不收你,有人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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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两章就大婚了,另,推好朋友的好文:南湖微风的,一对一宠文:《宠妻如命之一等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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