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眸子,满含焦急与担忧,还有隐隐的迷茫与不解,穆清瑶心中一痛,眼泪就往上涌,差一点从坑里跳出来,但是,夜笑离却又移开目光,看向别处,脚步也沿着坑旁走开。
穆清瑶就呆呆地留在坑里,痴痴地看着那修长而挺拔的身影渐行渐远。
仿佛她的心,也跟着他一起走远,再也拿不回来。
“爷,还是没有。”惊雷一身黑乎乎地回来。
“是啊,世子妃莫非长了翅膀,飞走了不成?”骤风也回来道。
夜笑离清润的眸子染上一层红色,女人,最好不要让我找到你,只有几天就是大婚日期了,你竟然跟我玩失踪,是我平时太宠你了,一定是,等找到,非把你屁股打开花不可。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暗,河风肃肃,扬起灰烬漫天,可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却还是半点踪迹也找不到。
府兵们都显疲倦了,就连素来稳重自持的骤风,眼底也布上了焦虑也不耐,他们足足找了一个半时辰了,方圆五里的地方都被翻了个遍,只差没有掘地三尺,还是没有找到穆清瑶。
“会不会过河了?”惊雷皱眉道。
“不能吧,桥头都是把守着,河岸也有人,除了蚊子,一只鸟都飞不过去。”骤风道。
确实,相隔不到一丈远,便有一个府后,长长的河道被守得水泄不通,除非那女人变成了蚊子,变成鸟都会被射下来。
所以,应该不可能过了河。
“走,去河岸。”
不知为何,夜笑离就感觉穆清瑶在身边,或者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看着自己,就是不现身,不管什么原因,就算她不想嫁了,也要将她拎出来问,为什么?
不对,不想嫁也要嫁,婚书都签好了,她想反悔,没门
就不信,抓不到她。
穆清瑶此时已在游动到了河边,正如夜笑离所说,这里守卫更加森严,夜笑离知道她会水,水性还很好,所以,并不是只守着桥口,而是沿河一线全封锁了,除非她变成一只青蛙跳下河去,否则,只要一现身,就会被逮个正着。
但穆清瑶是谁?杀手出身,最擅长的除了杀人,便是逃跑,一个杀手不可能次次都能完成任务,失败后当然要逃命,从小学的就是这个。
她身上布满了伪装,若不仔细,如果她趴在地上,就算离府兵只有三尺远,府兵也未必能发现她。
就比如现在,她正从一兵府兵的身边游动过去,府兵稍一侧目,她便趴着不动,等府兵回过头时,她又迅速爬走。
周身一尺多高的湖草是最好的隐身武器,河风吹来,阵阵草浪翻滚,她的动作看似缓慢,却灵活又迅捷,总能避开府兵的目光。
等爬到离桥墩只有几米远的距离时,她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夜笑离带着惊雷和骤风两个来了。
不行,以惊雷的听力,就算自己再小心,也可能会被发现。
从脚步声,她可以判断出,夜笑离离自己不足一百米,如果等他们再近一些,自己就可能再也难逃脱了,她决定冒一次险。
向体象灵猫一样拱起,双手支地,一只脚半蹲着,另一只脚尖点地,就象一个正要百米冲刺的奥运选手,穆清瑶紧紧盯着守在桥边的府兵,等他们稍加懈怠,她猛然发力,身子如箭一样弹出,很快离桥墩只有一米多远了,但是,一名府名突然回过头来,穆清瑶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她一动不动地顿住,犹如一个突然出现在府兵面前的稻草人。
府兵也感觉有哪里不对,迷惑地正要细看她时,穆清瑶手一扬,早就准备好的尘沙随风而飘,迎面全是尘沙,府兵感觉难受,心用手遮面。
而就在这一瞬,穆清瑶就地一滚,灵活地翻到桥墩下,紧贴着桥墩站住,缓缓呼出憋了很久的那口气,再长吸一口气。
“出了什么事?”穆清瑶才站稳,惊雷的声音就传来。
“好象有人,也没看清楚,可能是看错了吧。”府兵揉着眼睛道。
“你刚才看见有人了?”夜笑离心尖一颤,急问。
“回爷的话,不确定,可能眼花了,看不确实。”府兵单膝跪地道。
“你眼睛怎么了?”夜笑离问。
“沙迷了眼,刚才好一阵沙尘……”府兵继续揉着眼,总感觉眼睛里飘进了沙子。
这么深的草,怎么会扬起沙尘?
夜笑离身子象一阵风一样卷向桥墩。
可是,桥墩下,空空如也,刚燃起的希望,再一次破灭,夜笑离疲倦地闭了闭眼,身子颓然地靠在桥墩上,清瑶,为什么,为什么要躲着我,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不是告诉过你,不管有什么事,都有我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信我?不肯让我分担呢?
桥侧身,穆清瑶如蜘蛛一样粘贴着,刚才好险,如果不是她发力及时,就被夜笑离逮个正着了,这个男人心思太过缜密,仅凭一把细沙就判断出,自己就在桥墩下。
她所在的位置,只好将夜笑离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他眼里的失望和疲倦让她心痛,而他微晃的身子,也让她担心,三岁就受到重创,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替他续好所有的筋脉,到底还是损了元气,就算练成惊世武功,他的身子,还是要比别人差了许多。
从自己出事到现在,他肯定一直在营求,足足有五个时辰了吧,紧张又焦虑的同时,还消耗大量体能,所以,他的身子才会微微晃动,才会疲倦吧。
“爷,可有发现?”骤风追了过来,惊雷已经蹲下身去查看地面。
“爷,这里有脚印,世子妃肯定来过。”
就在夜笑离的脚旁,有一双浅得不能再浅的脚印,草被踩弯的痕迹,若不细看,根本就擦觉不了,惊雷还真是个追踪高手。
连这么细微的细节也发现了。
夜笑离眼神一动,撩起衣摆,脚尖一点,身子便向波滔翻滚的河面飘去。
“爷好俊的轻功。”惊雷由衷地赞道。
“惊雷,如果是你,能在河面上坚持多久?”骤风也是一脸钦佩的样子。
“顶多一杯茶的功夫。”惊雷实事求事道。
夜笑离围着几个桥墩查了个遍,还是没有发现穆清瑶的影子,只好又飘了回来。
惊雷差点对他星星眼了,彻底佩服的五体投地:“爷足足坚持了五杯茶不止啊,若这坐桥再多两个桥墩,估计时间还要长。”
骤风道:“你不觉得世子妃更牛吗?你方才发现的这个脚印证明,她根本就没走多远,爷立即就围着桥墩绕了一圈了,却还是没发现她,如果是你,还能躲在哪里?”
惊雷脸色一变,瞪大双眼:“你是说,世子妃可能贴着桥肚子逃走了?怎么可能?那要多大的内力?这桥墩背面可是很滑的,长满青苔,手就没有可以着力的地方,她是怎么办到的?”
“听说她是个武学废材,完全没有内力。”骤风补充道。
“真是奇了,一个没有内力的人,竟然有徒手爬过这座桥,说出去,怕是好多人都不相信。”惊雷感叹道。
见夜笑离转回来,脸色越发苍白,担心道:“爷,算了吧,世子妃既然故意躲着不见,可见她并没有受伤,只是可能出了什么事,让她暂时不愿意与爷见面,不如回去等一两天,或许过两天她想通了,又想见爷了呢?”
“她既是想躲我,就不会再出现。”看着滔滔而去的江水,夜笑离突然有点怆然,心一阵阵揪扯着,郁堵难捱。
“是啊,爷,回吧,她若想通了,就会现身的,河边风急,属下怕你受不住。”骤风也劝道。
“好吧,撤。”夜笑离似乎决定放弃了,吩咐道。
大队人马,来时迅速,撤时更快,如潮水便自大桥上迅速撤走,撤得干干净净,不留半点痕迹。
穆清瑶自桥面凹凸出跳下,看着茫茫东流的江水,自己也有些茫然,呆在桥面上停留片刻,她有了决定,是到了把事情弄清楚的时候了。
脚尖一点,迅速向城中飞掠而去。
穆夫人正与下属部署针对二公主的对策。
“……二公主之女幽柔郡主自小便喜欢北院大王的儿子,所以,这一桩婚事也算不得全是利益交换,皇上对此也还赞同,只是北院大王还有些犹豫,似乎在等公主您的决定。”黑衣使者禀道。
“本宫的决定?哼,他是想我把女儿嫁给他儿子,当年,怀谨曾经见过清瑶一面,虽然年岁小,但却甚是喜欢清瑶。”穆夫人眼中露出一丝遗憾道。
“可大小姐她……”黑衣使者也觉得可惜。
“她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吧,本宫虽然很想大事得成,可到底儿大不由娘,逼迫她做的事,她做得心不甘,情不愿,最后还埋怨我这个做娘的,也没什么意思,对了,南境的兵力部署得如何了?”穆夫人叹了口气,把话题扯开。
黑衣人正要回答,外面响起敲门声,不由惊住:“是谁?”
穆夫人脸上却有了笑意:“让她进来吧。”
门打开,穆清瑶脸色疲倦地走了进来。
“瑶儿,你怎么了?”很少看到她如此伤心落魄的样子,穆夫人心头一紧,过来牵住她的手。
“娘……”穆清瑶只是叫了一声,便歪进穆夫人的怀里,晕过去了。
穆夫人大急,忙抱起她,放在床上。
“公主,大小姐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我这个女儿啊,她只是不想插手我的事,只要她愿意,就没有找不到的。”穆夫人无比自豪地说道。
黑衣使者眼中便露出热切之色:“公主,若然大小姐肯回大辽,既便没有北院大王的支持,您登大宝,也不是困难,皇上很看重子嗣,幽柔郡主任性张狂,皇上并不太喜。”
穆夫人眼中便露出一丝狡黠之色,很自信地说道:“她会跟我回北辽的。”
睡了不知多久,可以说天昏地暗,梦里全是夜笑离黯然离去时的背影,不止一次地喊他,叫他回来,告诉她,自己就在那里,可他好象听不见,怎么叫也听不见,只是茫然而无助地往前走,孤独而怆然,让她的心从梦中痛醒,猛然坐起,却见穆夫人正端了药进来。
“娘……”人最伤心无助的时候,娘的怀抱是最想依赖的港湾。
穆夫人放下碗,将她揽进怀里:“怎么了瑶儿,你从不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娘,我不是爹亲生的对吗?”穆清遥急切地看着穆夫人。
穆夫人怔住,脸色下沉:“你什么意思?”
“告诉我实话,我是不是爹亲生的?为什么奶奶会在我出嫁前,对我疼爱倍至,而我出嫁后,却如同仇敌一样相待?这里肯定有原因的对不对?”穆清瑶道。
“你到底是怀疑了,也是,你聪慧过人,我以为,你早该问我了。”穆夫人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坐在床边。
“我不问,是不想提起娘过去的事,那些过往肯定伴随着痛苦与伤疤,女儿不能不孝,揭您的痛处,可是,现在关系到女儿的将来,我不得不问。”穆清瑶道。
“她早就知道你不是她的亲生孙女,但以前一直隐藏得很好,因为你很能干,又乖巧,她虽然不知庆丰祥的内情,却知道,穆家是因我而富裕强大的,而穆将军,也是因为我,才由一个小小的禁军统领一跃成为大将军的,那时候,我才是穆家的家长,主事之人,她要依靠我,自然不也有半点忤逆。”穆夫人耐心地说道。
这点穆清瑶也想到了,至于后来之所以翻脸比翻书还快,当然是等自己一嫁,娘远走北辽,无暇顾及穆家产业,二房的二叔把持了江南的产业,而穆清文则开始侵吞京城的产业,羽翼逐渐丰满时,眼里怎么还容得下自己这个野种?
自己再也不是穆家疼爱的大小姐,而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娘带小婉回大辽吧,奶奶之所以恨我,就是认为,您的一切,该由小婉继承,而不是我。”穆清瑶道。
穆夫人怔了怔,皱眉:“清瑶,你可知道,你放弃的是什么?”
是什么?不就是权势和地位么?要那些做什么?她现在,只想跟心爱的人在一起,过平平淡淡的小日子,前世今生,这都是她最大的理想和期盼,可是,这么小的愿望,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都象一座遥不可及的远山,一座海市蜃楼,明明就在不远地地方,触手可及,却永远也到达不了。
“娘,我和清婉是亲姐妹,只要她想要的,我都愿意给她,没什么可惜的。”穆清瑶道。
穆夫人慈爱地拍了拍穆清瑶的头,却道:“可小婉资质太差,未必能杠得下娘给她的这副担子啊,瑶儿,你该知道娘对你的期盼。”
穆清瑶苦笑:“可我要成亲了,阿离他是大锦的亲王世子,他不可能离开大锦的,所以……”
“你还想嫁给他?”穆夫人冲口而出。
穆清瑶冷厉地看向穆夫人:“我为什么不能嫁给他?娘不是已经同意了么?难道又要反悔不成?”
穆夫人怔住,眼神犀利而略显怀疑地看着穆清瑶:
“你今天寻到这里来找我,莫非不是为了亲事?”
穆清瑶冷笑:“娘果然知道我的亲事难成,之所以逼我将婚期提前,也是有原因的吧,表面上,是因为北辽出了点事,让你不得不赶紧回去,实际上,你是不想我嫁给阿离的对不对?”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娘,你是在质问我吗?你说过,这一回,你的亲事你要自己做主,我依了你,如今出了问题,你来质问娘?”穆夫人避开穆清瑶如利箭一样射来的目光,语气虽然坚厉,却稍显底气不足。
“告诉我,我和阿离,是不是亲兄妹?”穆清瑶不想再绕弯子,更不想再往深里去追究穆夫人,她只想要知道真相。
穆夫人唇角抽了抽,眼里漫过一层湿意,似乎在极力隐藏痛苦。
穆清瑶感觉眼前一阵发黑,突然很想逃离这间屋子,情愿没有进来过,没有开这个口,问出她其实一点也不想知道的真相。
“你到底还是知道了。”穆夫人颓然顿坐在床上,脸色痛苦,神情似乎有点恍忽,象是要回忆不堪回首的过去。
竟然是真的,夜笑离,你竟然真是我的亲哥哥
不,不会是真的,不会好象有哪里不对
突然,头一阵剧痛,象是有东西对着额头钻洞一样,痛得快要炸开,她猛地抱住头,栽在床上。
穆夫人吓住:“瑶儿,瑶儿,你怎么了?”
“娘,我好象要死了。”一阵痛过后,穆清瑶大汗淋淋,虚弱地说道。
穆夫人的心都快碎裂了,扬声道:“来人,请太医来。”
黑衣使者看了穆清瑶一眼,身子一闪,便出去了。
穆夫人也想出去,穆夫人拽住她的衣袖,眼泪汪汪:“娘,没有阿离,女儿会死的,您真的要这样残忍吗?”
穆夫人也哭了起来,附身抱住她:“瑶儿,是娘不好,怪娘,娘年轻时太过任性妄为,做错很多事,遗留了很多不好的东西记你背负,可是,娘也不知道,你会爱上阿离,爱上……他的儿子啊。”
“我真的是晋王的女儿?”穆清瑶不肯放过穆夫人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她说的这一切,穆清瑶尽量忽略,只紧紧盯着穆夫人的脸。
“要不然,娘为何非要等晋王亲自来向我提亲?娘就是知道,晋王是不可能会答应这门亲事的。”穆夫人含汗道。
穆清瑶彻底失望了,不,几乎是绝望,穆夫人将她最后一丝希望也抹杀了。
孩子的亲爹是谁,只有当娘的最清楚,没有比问穆夫人更适合的了,可她一开始,怕穆夫人会将计就计,故意顺着太子的意思来,穆夫人也是不想自己嫁给夜笑离的。
所以,她才表现的痛不欲生,穆夫人到底是自己的亲娘,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痛苦的,而现在看来,穆夫人的表情一点也不象在装假……
可是,还是有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这一回,她是真的头痛了。
“来,瑶儿,喝药,喝点药你会好受些。”素日明丽灵动眸子黯然失色,娇妍的容颜也瞬间变得憔悴起来,穆夫人眼中滑过一丝心痛,端起药碗道。
“娘,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您先出去吧。”穆清瑶却推开穆夫人的药碗,侧过身去。
穆夫人担忧地看着她,见她半晌也没有再与自己说话的意思,只好叹了口气,悄悄退出屋外。
等穆夫人一走,穆清瑶一跃而起,打开窗,跳出出去。
门外,黑衣人欲动,穆夫人用眼神制止。
等穆表瑶走远,黑衣人道:“公主,就让大小姐这么走了?”
“瑶儿这孩子非要心甘情愿才行,逼不得的,让她自己去解决吧。”穆夫人胸有成竹道。
穆清瑶用最快的速度跑了出来,她感觉,有穆夫人在的地方,自己会窒息,有种溺水后,无法自救的感觉。
跑得自己感觉穆夫人再也不可能追到她时,穆清瑶站停下来,却见,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来到了当初第一次相遇时的京郊,那间小小的院落因为火烧,只剩下断瓦残垣,而那间小小的树林,树林里,那清新而宁神的,能治愈她满身心创伤的琴声仿佛还莹绕在耳。
不由伸手入怀,摸出当初捡到的那块玉佩,一直没机会怀给他,总感觉有的是时间,更觉得,就要成为他的人了,还不还的也不要紧。
碉刻精美的玉佩静静躺在她的手心里,温润依掉,一如他看她的眼神,温暖,爱怜,心疼……
对,他终是用心疼的目光看自己,好象她就是个瓷娃娃,轻轻一碎,就可能会碎掉,也只有他会这样看自己,因为怕她碎,所以细心呵护,每一句话,每一次靠近都妥贴细心,总是对她说,阿瑶,信我,不要一个人撑着,一切有我。
而在别人的眼里,她就是个精钢铸成的女汉子,经得起任何的摔打,所以,不管是现在口口声声说爱她的公孙昊,还是身为亲娘的穆夫人,都毫无顾及的把她想要的,不想要的,都一股脑砸来,从没想过,她是不是也会脆弱,是不是也有承受不起的时候。
现在想来,幸亏没有还给他,至少,还留下了个念想,睹物思人么?
呵呵,什么时候起,自己也这么文艺了,依她的性子,不是应该闯进晋王府去,揪住他清瘦的胸,霸道地说:“夜笑离,就算你是我哥哥又如何?我就是要嫁给你,**又如何?关我什么事?顶多不生孩子。”
她真的有这个冲动,冲动地不顾一切和他在一起,只要一辈子开心幸福就好,管他什么兄妹,什么**……
可是,她可以不顾一切,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不顾天下人的耻笑鄙夷,他呢?
他是有雄心壮志的人,他经历过巨大的痛苦与磨难,他的人生路还很长,还会有很多精彩,与她在一起,只会毁了他的前程,熄灭他的理想,敲碎他的雄心。
她不可以太自私,不可以。
何况,晋王就这么一个儿子,与她**,不要子嗣?
这样的结合,就算两人再情投意合,得不到亲人的祝福,得不到大家的认可,锁碎的牵绊都会磨砺他们的感情,最终,最初的爱与激情慢慢消磨,结局会如何?
看着寂静而清冷的林子,她突然很想放声大哭,将所有的郁结与无奈全都宣泄在哭声中,化作泪水流走,如果哭一次过后,所有的事情都回到原点,他还是她既将要嫁的相公,那该有多好?
身子变得酸软无力,颓然地靠着树,慢慢滑坐在地,很冷,寒风凛列,她不由将自己抱成一团,头埋在臂弯里,任发木的脑袋昏沉,昏沉下去,也许,就这样,一直昏着,再也不用醒来也好。
肩头,蓦然一沉,带着体温,和熟悉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环绕,是幻觉么?这个场景好熟悉。
是又回到北靖侯府的院子里么?她故意裸露双臂,那个明明就很害羞,不敢看她雪白肌肤的男子,尽力冷着一张俊脸,将自己的外袍履在她身上。
是不是那时起,就爱上他了呢?
那个貌若清莲,气质如仙,却腹黑又温暖的男人。
“不是说过,一切有我么?怎么还是一个人躲在这里哭呢?”身子被揽入宽厚而温暖的怀抱,耳畔的声音也淳厚如大提琴,性感得让她的心都会跟着飘扬。
呵呵,真提幻觉,原来相思成灾后,会出现这样甜蜜的幻觉,真希望一直不要醒才好,不要醒,就算看不见他的脸,能感受他的存在,听到他的声音,也好。
“你让我找得好苦,真的……真的很想好好罚你,可是,你这个样子,是故意的么?让我下不了手?”
脸,被轻轻捧起,额头有柔软而温湿的触感,他在吻她的额么?呵呵,真傻,每次都小心翼翼的,其实,她更喜欢他吻她的唇,虽然他的吻技真是很差,可是,她喜欢,喜欢他不顾一切,想把她全都裹走的感觉。
他的唇,一触即离,让她怅然若失,怕他连怀抱也抽走,突然环住了他的腰,是幻觉又如何,她就是不想醒来,就是想窝进他的怀里,一辈子也不醒来。
幻觉好真实哦,鼻间莹绕着她迷恋的气息,全是他的,清新而又醉人,连这个胸膛也是暖暖的,柔柔的,宽厚又包容的,可以任她肆意妄为的哭,鼻涕眼泪全糊在他白色干净的锦袍上,就算他有轻微的洁癖,她也不在乎,而他更不在意。
呵呵,原来,她穆清瑶也是个小女人,是个愿意被心爱的男人宠着,疼着,呵护着的小女人啊。
感觉他在轻轻拍着她的背,这个男人,总把她当小孩子,不知道她是出了名的杀手么?
突然,从心底里冒出个恶念,一个原始的恶念。
反正是要梦里,那就在梦里实现一回吧。
从他怀里探出头来,闭着眼,并不敢睁开,怕一睁开,眼前的一切都会消失,又要回到残酷的现实,猛地捧住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凑上自己的唇,然后,热切地撬开他的……
面前的人僵了僵,似乎有点不知所措,但她的吻太过激烈,热情而奔放,这是她从来没有表现过的,这样的她,就象一团激烈燃烧的火,烧得他热血沸腾,明知她现在不够清醒,可是,他是正常男人,青春正艾,而她,又是他快爱到骨子里的女人,你叫他如何抗拒得了?
仿佛天雷勾了地火,热切而激烈的吻瞬间将她淹没。
而她,用更热烈的方式回应他,小手很恶劣的在他腰间,胸前抚摸,她是**高手,但所学的一切都被她抛到九宵云外,只凭借最原始的冲动与激情笨拙地挑逗他,用肢体语言告诉他,她有多爱他,多在乎他,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
终于觉得她的不对,腰间一僵,所有的激情在即将燃烧的一瞬戛然而止,夜笑离退开一步,脸色潮红地喘着粗气,极力想让自己平息下来,可是,被她挑逗起来的,快要烧灼的热血又怎么会这么快平息?
该死的,突然跑了,好不容易找到,她却躲在这里哭,哭得让他的心都化了,还没来得及问清情况,她又来了这么一手,她是想要了他这条命么?
穆清瑶也彻底清醒了,不是幻觉,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就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而她,差一点就把人家给办了。
思绪和理智顿时将她拉回现实,他是她的哥哥啊,她怎么可以对他……
转身就想逃,可腰间的穴道被制住,逃不了。
“放开我。”声音还带着沙哑的妩媚,语气却冷冰无情。
“放开你,又让你逃走吗?”夜笑离紧盯着她道。
“你既然知道我是故意逃的,就应该知道我的决定,夜笑离,我不想嫁给你。”狠狠心,穆清瑶尽量让自己不看他的眼睛,就怕一看,自己又会丢盔弃甲,扑进他的怀抱。
“不想嫁?就在你差一点把我生吞活剥了之后,你说你不想嫁?穆清瑶,男人也是有贞操的你明白吗?你玷污了我的清白,又想始乱终弃了?”
夜笑离强忍着怒火,若不是方才她对自己热情如火,这颗心还真要被她伤得鲜血淋淋去,活了二十年,好不容易认真地爱一个女人,她却在大婚的前几天说,不嫁给他了,真当他是泥捏的么?
“你……”每次都会在他这个滑稽的歪理前泄气,又好气又好笑,又……心疼,心软。
“夜笑离,你是个男人,吃亏的明明是我好吧,你这个占了便宜的人有什么好喊冤的?”
“谁说你吃亏了?我可是身心干净的初哥,而且,又是你主动的,当然是你毁了我的清白,你必须负责,七天之后的大婚,不管用什么法子,我绑也要把你绑进洞房。”夜笑离瞪着她,她的憔悴与痛苦让他好心疼,该死的,究竟出了什么事?
她明明就是爱他的,是什么让她要舍弃自己?
“不可能,夜笑离,你放开我,不然我……”穆清瑶最怕他这样,这个男人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不管不顾,若不弄清原因,他是死都不会放手的。
“不然你如何?又要吃了我?来吧,我洗干净了等你。”夜笑离好笑地说道,这个让她心疼又让他气苦的女人,不用点非常法子,怕是怎么也不肯说出缘由来。
“夜笑离,我……我不配嫁给你,你明白么?我不想害你,你身家清白,又有大好前程,娶我这样的女人,只会毁了你。”穆清瑶知道,用强,对这个男人根本没用,他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不配?
这个词会从素来自信而又骄傲的穆清瑶里出来,让夜笑离真的震了震,回想起她被太子从刑部大牢带走后的事,不由心中一痛,莫非,她到底还是被太子或是公孙昊给害了?
所以,她才痛苦地想要逃离,所以她才会跑到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来独自哭泣?
心,被狠狠地被人刺穿,他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女人,该死的,总有一天,他会将太子碎尸万段,将公孙昊剥皮剐肉喂狗,敢伤他夜笑离的女人,活得不耐烦了。
“天底下,除了你穆清瑶,再没有人可以配得上我夜笑离,穆清瑶,你不要自轻自贱,不要让我瞧不起你,我爱的穆清瑶,就算身为弃妇,也敢到晋王府来打擂台,敢将一干大家闺秀踩在脚下,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要嫁我,说我是你的未婚夫,不是现在这个,遇到一点挫折就自怨自艾的怨妇,不管你遭遇了什么,你在我的眼里,还是曾经清纯干净的穆清瑶,是要这一生,唯一想娶的女人,所以,如果你是真的想为我好的话,就不要拒绝我,跟我回去,好好呆在家里,等着我用八抬大轿来,抬你过门。”夜笑离紧紧盯着穆清瑶,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就怕自己的话太重,可能会伤到她。
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涌上来,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这个男人,比她这个训练有素的**高手更会说情话,总能戳中她的柔软之处,让她的心,没法狠下去。
可是,如果真是被那两个男人玷污了,她穆清瑶还没有这么大乎,就当被狗咬过好了。
她和夜笑离一样,把这狗屁贞操看成一张纸,撕了也就撕了,算什么?
可是,那不是贞操问题,也不是家族问题,而是,他们两个根本不能够在一起啊,会遭天遣的啊。
看她哭得肝肠寸断,夜笑离慌了,难道她真的那么在意贞操么?
可是,他真的不介意啊,好吧,他是男人,会恨那两个伤害她的男人,但她有什么错?
她是受害者不是吗?
再一次将她拥进怀里,低头吻住她的泪,一颗一颗全吞进肚里,让自己一起感受她的苦涩。
“好难受,腰痛。”她偎在他怀里小声呜咽。
他心一愧,忙帮她解了穴。
然后,下一穆,她突然一掌推开他,拨腿就跑。
该死的女人,又耍心机。
夜笑离脚尖一点,便向前追去。
但这林子又密又大,这女人最擅长的便是逃跑之术,而他,自昨天白天到现在,十个时辰连眼皮也没眨,虚弱的身体有点承受不住极致的消耗,眼前一阵发黑。
但脚却不停,眼看着她的身体象灵猴一样在树间窜跳,夜笑离唇边勾起一抹浅笑,骤然出手。
穆清瑶故意不走直线,在树枝间窜跳着,以求逃过夜笑离的追踪。
突然,腿被什么勾住一绊,她愕然地回头,就见一根白索象有生命的灵蛇一样缠住她的脚,她一弯腰,迅速割断,再一次窜走,但是,漫天的白素象一张大网一样缓缓罩下,向上,她根本跳不出,那就向左,可是,素带很快将她周身的树枝全都缠住,横七竖八,按照八卦章法定位,不论她从何处突破,都会被拦住,这个男人,竟然用素带给她建了个笼子,让她上天无洞,入地无门,想要用刀划破,手很快又被飞来的银色索带缚住。
穆清瑶再一次体会到,被裹成蚕茧是什么滋味。
“你是非逼我先洞房再拜堂么?好,如你所愿,现在就洞房。”夜笑离的声音由远至近,懒懒散散中,又透着咬牙切齿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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