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霆的理由是,连玦焰等人乃其塞外世交之子,今入南国之地,因其旧疾复发,不便关照,也因郎府近日整归修葺,才交予凤堡主代为款待,念凤家堡实才心系天下,凤堡主心地仁慈,想必定能结交兄弟之好,若有失礼,先行请过。
因此,在郎玲珑的带领下,连玦焰、花容、冷西夜、连玦烈、裳冽宸等人便大摇大摆的住进了凤家堡。裳冽宸最开始很是犹豫,现下乃休战时期,两国间皆是囤积实力,养精蓄锐之际,此行不关乎国之战争,更不涉及个人恩怨,白域在此乃坐山观虎斗的角色,更不愿无故趟这浑水。而白域和西域虽倡导和平无战,却也不免受大国牵连,所幸也成了大国间争相拉拢的有力后备军。
今在祁城,众人已视凤敛英来者不善,放下国之恩怨,几人也算得上是同乘一条船,连玦焰自是希望拉拢裳冽宸助其对抗在祁城人多势众的凤家堡。凤家堡的实力与本质一概不知,深入其中便成了他们唯一的办法。
郎玲珑、连玦烈、冷西夜、裳冽宸,几人入住东厢的三间客房,花容与连玦焰入住西厢的客房,东西厢房对立而建,是凤家堡专为待客所用。东西厢前方两路长廊一分为二,一条直通主庭院,也就是凤敛英及其母所住之地,而旁一以假乱真的假山赫然而立。特别的是凤敛英将其堡内修葺成型,如天然的大自然景观。另一边是一鼎诺大的茅草亭,这是整个堡内唯一一个草质凉亭,连着这凉亭的则是一条挂满八边形红色灯彩的木桩蛇廊,蛇廊的尽头是一片如翡翠静墨般澄碧的红莲湖,悉数红莲皆沿整个湖壁贴身而植,凤敛英也是个爱山爱水之人,湖中一二竹筏,静谧驻停,使见者惊叹于造诣也折服其玄机。而已,东西厢便成了整个凤家堡可观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的绝佳之处。
连玦焰再次见到那一如生母的女子是在当日的晚宴上,她一席碧绿翠烟衫,轻盈剔透,宛若娇兰,明媚百生,且看她折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缀明珠以耀躯,双耳及额头的墨绿明珠与那翠烟衫色出一泽,呼之欲出的西域风情,增之一分太多,减之一分太少,人群立立,绝代风华。
连玦焰看的有些出神,他的母妃生前也极爱此番打扮,却从不肯显露。他只见过一次,一生唯一的一次,便是她玉体入馆,双目合瞑的那一刻。凤敛英说,她是他刚迎娶过门的娘子,她叫瑶歌,是西域富商之女。
“几位也算是赶在了凤某的大喜之日,略备薄酒,凤某有幸代郎大人款待众位,若有不周,还望见谅。”凤敛英一番话,尽了地主之谊,显了大气之姿。
“凤堡主严重了,连某代几位先行谢过凤堡主的款待。”众人同连玦焰一同举杯,杯光流影,觥筹交错。
盛大的烟花霎时拔地而起,响声阵阵,满天绚丽,照亮了凤家堡的上空,也耀眼了整个祁城。这时,酒过三巡,几人愈是欢声笑语,面色微醺。远处蛇廊上的灯彩,红光绰约,随风微摆,宛然盈盈秀女之姿,行于无尽长廊之中。
凤敛英此时一副闷骚的表情,醉红的双颊看起来尤为**,瑶歌十分清醒,一手搀扶着他,一手不断的轻抚着他的后背,却依然按捺不住他躁动的身体,连玦焰站得很稳,相反的是他身边的花容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其他几人更是扭扭捏捏,摇摇摆摆,满面春风,看起来尤为的尽兴。瑶歌见其场面混乱不已,便先吩咐下人将凤连英搀送回了房间。
“瑶歌姑娘,恕在下冒昧,不知瑶歌姑娘可曾识得一人,名为落玉绮?”连玦焰搀着摇摇晃晃的花容走到了瑶歌的身边,他依旧看不惯这张脸,连玦焰如此进入凤家堡,就是为了查明眼前女子的身份与其中所藏的秘密,可直觉告诉他,此行定当颇有难度,他的问话单刀直入,她的眼神,她的表情,连玦焰从未觉得自己竟可以从一个人的眼中看不到任何东西。
“连公子所说之人,瑶歌闻所未闻,不知公子口中之人是何人呢?对连公子很重要?”瑶歌微微一笑,笑颜如花,眉目深谙,不知作何意味。
“是在下一旧识,瑶歌姑娘与她很是相像,不免多问了,我二人亦是多年未见,心中难免有些疑惑。”连玦焰自是有些敷衍之息,他心里已有解释,要么是在装傻,要不就是暗箱操作,此女子不动声色间便已盖过此事,不在好奇竟令人察觉到一丝挑衅之意。连玦焰见此便知,多问无疑,随即只得点头示意。花容依旧酒色微醺,摇摇晃晃,迷糊不已,却不知一人嘀咕所以,连玦焰无奈的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那连公子有需要瑶歌的地方,瑶歌定知无不言,鼎力相助。连公子,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吧。”瑶歌说完,施以微笑,便由身旁的奴婢搀扶着,转身走向了房间。那一笑不经意,却令连玦焰看呆不已,像,像极了,就连那走路的模样,都好似清风拂过般,一下子,竟觉母妃二字已在喉咙,咽不下,叫不出。
深夜的凤家堡不再灯火通明,热闹喧天,它同整个祁城一样,进入寂静之夜,繁星点点,万物入眠。凤家堡的守夜之士,在每一个长廊上交叉不断的穿梭着,有的面无表情,有的同样难抵乏困不断的打着哈欠。众人已是沉睡至深,加上酒力驱使,便都早已不省人事,凤家堡的第一夜在这一杯接一杯的酒中,匆忙度过,难以言说。借着酒力或许众人皆可如空,不想世事,睡一久违的好觉,梦一久违的人儿。
“师父。”没错,此时站在花容面前的便是扇无痕,二人同处凤家堡的后山中,扇无痕依旧一席白衣飘飘,加上后山深夜雾气浓重,倒是有些仙人下凡之感,
花容阁这师徒二人有一种独特的暗号,那便是花容身边的灵血毒蜘蛛。控制灵血毒蜘蛛的蓝冥短笛本是一支蓝玉箫,后因扇无痕将其赠予花容,那蓝玉箫就此一分为二,一支是花容彻骨尖锐的蓝调,一支是扇无痕柔和清缓的冥调,二者相应相和,皆可控制灵血毒蜘蛛,应着扇无痕的冥调,灵血毒蜘蛛会爬到熟睡中花容的掌心,吮吸她的手指以刺激她的感官,从而令她感受到扇无痕对她的召唤,若是平日,灵血毒蜘蛛只要出现,双方自会明其所以。
“还不忍心下手吗?还在犹豫什么?还是这么久你依旧无法近得他身?花容,这不是你的能力。”花容隔着那雾气有些看不清扇无痕,看不清他的内心,看不清他眼带何意,扇无痕今日选择戴着面具来见花容,说明他们见面除了大计无关其他,她想要伸手触摸那久违的面具,或许因为雾水,面具映着皎皎月光竟有些许发着光亮,花容突然回神,惊觉此刻自己可笑至极。
“我不会忘记弑亲之仇,我会尽快动手。”
“拿着。”扇无痕叹了口气,从拂袖中拿出一个金色锦盒。
“这是折筋五骨散,食者五日之内会筋骨断裂而亡,找个时机兑入连玦焰的食物中,不知不觉,干净利落,也免去很多麻烦,连玦焰十分机警,如若不然也不用苦等这么多年,你自是万分小心才行。”
“我明白。”
“为师只能护你至此,成功与否,接下来的路,都需要你一个人去走,我会安排凌吾暗中保护你,帮助你,有什么危险,记得吹响蓝冥短笛。”
花容只是呆呆的看着手中的蓝冥短笛,心中千万句话都已化为泡沫,她又想起当初花容台上那种满是仇恨的脸,满是杀意的眼神,和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她知道无论她怎么问,他都不会告诉她。复仇要多久无人得知,大计未完对于他来说何以谈儿女私情,她心如明月,可他意不在此。她笑了笑,只觉此刻自己又有些风花雪月,矫揉造作了。
“是,师父,花容记住了,若无其他吩咐,花容可否回府?师父多加保重。”花容并无问询之意,没有以往的撒娇玩笑,也没有以往的活泼玩闹,她的不苟言笑,云淡风轻,甚至毫不在意,都令扇无痕内心慌乱无措。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消失在重重雾气中,扇无痕竟有些抬不起脚,是他错了吗?是他的无数次决绝令他心灰意冷了吗?可这一切即便是一场错误,也是一场无法回头的开始,卒已出户,但无回路。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金光碧影人身醉,红颜如水落入谁,执扇束冠面如玉,笙歌一曲自方回。
潋潋为英,瑶瑶如歌,凤飞翱翔,荼迷无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