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珠咦了一声,仔细思索片刻,突然叫道:“像,像二十年前伺侍娘娘的彩云!”
皇后赞许地点点头,缓缓地道:“你伺侍本宫这么多年,也老了,可还记得彩云!她若不被本宫赐死,如今,你这六品女官,该是她的啦!”
留珠应了一声,说道:“彩云不愿为娘娘效忠,死有余辜!”
皇后哼了一声,一行人又朝前走去,孟慧在洞里听得不由呆住了,看来,小雨并不知道她自己的身世,而且与皇后娘娘大有干系,看来,自己得让她知道才行。本章节由芗`忖`暁`説`網www。XiangcunXiaoshuo.com提供姐姐说,皇后让小雨和自己鹤蚌相争,哼,我倒想让她俩来个鹤蚌相争!孟慧拿定主意,从洞里看看四下无人,便溜了出来,她没有去见皇后,而是径自回孟府而去。
皇后一行人站在桃树下,正欣赏枝头怒放的花朵,一个太监急冲冲地走上前来,奏道:“皇后娘娘,定国候进宫想见娘娘,说有要事相告。”
皇后哦了一声,领着众人回宫而去。
“什么?回纥人要攻我大唐!”皇后一听定国候的消息,大吃一惊。定国候倒是成竹在胸,朗声说道:“娘娘莫要惊慌,国家齐兵千日,用在一时,我十余年没打过仗了,早想出去找场仗来打了。”
皇后瞪了一眼定国候,说道:“我什么时候惊慌了?”
定国候哈哈一笑,道:“是,是,末将说错了,娘娘莫怪!”
皇后稳了稳心神,说道:“哥哥,这里没有外人,你不用叫我娘娘。”定国候答道:“是。”
皇后问道:“皇上知道这事么?”定国候道:“皇上腰疾时有发作,朝中之事都交予大臣们做,这件事,老夫一得知马上便来禀报妹妹了。”
皇后哦了一声,问道:“哥哥打算怎么办?”
定国候哈哈一知,道:“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定国候亲自挂帅,领兵前去,打他个落花流水。”
皇后恨恨地道:“这回纥人不识好歹,好端端太平日子不过,竟来挑起事端,他们年年送给咱们几头小羊,每年都拿回去那么多赏赐,还不知足!是该给他们点厉害,别那么不知好歹!”
定国候笑道:“打回纥不是小菜一碟么?”皇后斜了哥哥一眼,问道:“你这消息可靠么?边关时常有报,说回纥人在边境滋事,可没曾有人说要打仗啊?哥哥,是谁人上报的奏折?”
定国候道:“奏折是给皇上看的,哪会先到我这里,我的消息可是从一个商人那里听说的,他昨日刚回长安,这种事,咱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咱们不能让人打个措手不及啊!”
皇后一听到“商人”二字,心中猛地一动,问道:“可是那个叫钱留舟的老板?”
定国候道:“正是,娘娘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皇后沉吟片刻,命道:“你去将钱留舟带来,本宫要亲自问个清楚。”定国候道:“我已经反复问过,不会有假!哎哟,你别瞪我,我去,马上去。”
钱留舟卟通一声跪在皇后跟前,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母仪天下的皇后,他想抬头瞧一眼皇后长什么样子,可不敢,只看见面前一袭华贵的衣裙,上面绣着一条凤尾。
“所说你是长安城里最富有的人,是吗?”钱留舟听到一个声音冷冷问道:“他忙应道:“不敢,不敢,小人得天子庇佑,在长安城里混口饭吃。”
皇后又问道:“是你带来的消息,说回纥人要来攻打长安吗?”
钱留舟精神一振,回道:“是啊,是啊,自打去年起,边境便不太平,前些日子,从回纥王的宫里传出消息,说他们马上要攻打长安,小人也不理会货品尚未办齐,便立刻动身回了长安。”
皇后问道:“这种军机大事,怎么可以随随便便传了出来?”
钱留舟恋不住直起身来,指天划地地吹道:“我卖回纥王宫上好的茶叶和丝绸,经常出入王宫,便像咱自己的家一样啊。”
皇后说道:“回纥王你自是见得多了,对吗?”钱留舟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忍是硬着头皮道:“是啊,是啊!”
皇后瞧着钱留舟的脸,钱留舟有些心虚,不由垂下头去,皇后冷冷问道:“那你说,回纥王是胖过是瘦,是高还是矮,胡子长得有多么?”
钱留舟顿时语塞,迟疑道:“这,这个……”
皇后将脸色一沉,回纥王她自然也没见过,但皇后生便一张厉眼,一眼瞧出钱留舟的谎言,当下大喝道:“大胆,竟敢在本宫面前撒谎!本宫今日便看看,是你脖子硬,还是刀子硬!”
钱留舟只吓得浑身颤抖,伏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皇后饶命啊,皇后饶命啊,小人是吹的牛,小人从未进过回纥王的宫殿,也从未见过回纥王。”
皇后哼了一声,道:“那要打仗的消息自然也是你杜撰出来的啦?”
钱舟忙道:“不,不,这消息千真万确!”
皇后喝道:“你若是再骗本宫,本宫立刻命人砍了你的头!”
钱留舟抬起头,哭丧着一张脸:”小人不敢!”皇后点点头,道:“大唐这十余年来亏得皇上勤勉,与四邻和睦相处,大家好容易过点太平日子,若有人想要哗众取宠,钱老板,你要知道:“兴师动众,花的银子可不是一点半点的。”
钱留舟听得脸色刹白,皇后问道:“本宫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的消息从何而来?”
钱留舟不敢再有隐瞒,只得说道:“是,是一个女子,对,是静姝从宫里带出来。”
说罢,钱留舟将事情原委详详细细讲了一遍。皇后哼了一声,道:“妇道人家的话你也信?钱老板,我真奇怪你是怎样囤起你那万贯家产?”
钱留舟低头想了一阵,突然道:“是啊,我也奇怪,那日回纥人明明发现了静姝,却偏偏放过了她,难道真是有诈?”
皇后嗯了一声,紧盯着钱留舟,问道:“你在说什么?”
钱留舟猛地回过神来,将奴日汗放走静姝那一节讲了一遍,皇后听罢,沉吟不语,半晌,说道:“好了,没你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
钱留舟这才发觉,自己背上早已汗透,他忙磕了几个头,站起来便想退出去,皇后又问道:“那个叫静姝的女子,现下在你那里吗?”
钱留舟头也不敢抬,忙应道:“今日一早,齐王便亲自来将她接到齐王府去了。”
皇后点点头,将手挥了挥,钱留舟长吁一口气,忙退了出去,一路上兀自心呯呯跳个不止。
皇后待钱留舟走后,转向定国候,微笑道:“哥哥,你瞧事情不是结了么?”
定国候眼见仗打不成了,不由好生失望,说道:“可惜,可惜,真该杀了这谎报军情的人。”
皇后笑道:“祸乱人心者,自然该杀,不过,不是钱留舟。”
小雨一早起来便觉得心烦意乱,她感到莫名的一阵烦燥,却又不知为何,桃儿磨好了墨,将纸笔摆好,过去对她说道:“郡主,纸笔准备好了,可以写字了。”
小雨将手一挥,道:“不写,不写,今日不写字。”
桃儿见小雨不耐烦,也不敢多问,便过去收拾起纸笔,便在这时,太子推门进来,问道:“为何不写。”
桃儿见太子进来,忙行了个礼,退了下去,小雨瞪了太子一眼,对这个不清自到的人似乎有些不满。
“小雨,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么?”太子坐到小雨身旁,关切地问道。
小雨撅着嘴,说道:“没有啊。”太子笑道:“那为何不写字?”小雨道:“为什么一定要写字?”
太子似乎没察觉小雨的情绪不太好,仍是笑道:“不认字怎么行,难道你想像从前那样,做个乡下丫头么?”
小雨勃然大怒,从椅子上嚯地站起身来,说道:“乡下丫头怎么啦?我便是个乡下丫头,我偏不写字,我偏不,你嫌我不识字,你去找孟慧好啦,人家才是大家闺秀,又会作诗,又会认字,还会画画讨好人。”
小雨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生气,她只觉自己憋了一肚子的委屈,眼泪都掉出来了。
桃儿吓得脸色刹白,愣在一边,小雨不知天高地厚,竟敢指责太子,若是太子生气,只怕会迁怒自己,她两脚一软,跪在地上,颤着声音道:“郡主这两日上了火,殿下勿要怪她。”
太子也被小雨的怒气吓了一跳,竟呆了片刻,最后才道:“我又没说你是个乡下丫头,我只是。”小雨瞪着太子,怒道:“‘只是什么?”
太子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回答,小雨见他不说话,更加生气,拿手推着太子出门,一边道:“我知道你瞧不起我,没有人瞧得起我,我偏不写字,不写,你给我出去!”
太子还未回过神来,便已被小雨推出门外,只听咣当一声,门又被她从里面别上,耳边还听见小雨大声说道:“讨厌,讨厌!”
太子从小到大,何曾被人这般对待过,自己贵为太子,他想,我应该生气,好好责罚小雨,可不知为何,心里竟有种酸酸的感觉,尤其是小雨的眼睛,她为什么哭了,为什么会冲我大吼?
小雨说什么,让我去见孟慧?难道上次孟慧送我画的事,让她生气了?她是怎么知道的?太子在门外呆了片刻,想要敲门却又不敢,等了片刻,听屋里安静下来,终于想了想,还是回自己寝宫而去。
小雨生气,应该和我讲啊,她这分明是在生我的气,难道她吃醋了?可是,为什么要冲我大吼大叫呢?她应该知道:“我并不喜欢孟慧啊。太子一路胡思乱想,时喜时忧,进了房内直嚷口渴,宫女送上茶来,他一口气喝完,仍觉得心闷,又翻开桌上《资治通鉴》,却一个字却看不进去。
太子猛地站起身来,喊到:”小泉子!”一个太监闻声忙从门口进来,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道:“去齐王府,请齐王速速来一趟!”小泉子领命而去。
直过了半个时辰,齐王仍是未到,太子长嘘短叹,终于听到门外传来匆匆脚步声,太子忙向门口张去,果然齐王穿戴一新,进门便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太子抢前一步扶起,说道:“哎哟,早说过,咱们私下见面不用那么多礼仪。”齐王少丹嘿嘿一笑,道:“皇兄,好久不见你。”
太子拉着少丹坐下,说道:“也不知你忙些什么,这么久也不进宫来瞧瞧皇兄。”
太子自幼无兄无弟,到成年之后竟得了一个弟弟,自是喜不自胜,与少丹一见如故,此时见少丹,只见他今日穿戴一新,全身喜气洋洋,一张脸满面是笑,不由问道:“齐王可是有何喜事,今日怎地容光焕发?”
少丹嘻嘻一笑,道:“有个朋友回来,对了,皇兄这么急召我进宫,有事么?”
太子未曾想过这一节,被少丹一问不由怔了一怔,自己并无要事,不过是心情烦闷,想找个人说说罢了,可自己烦心之事,又如何能与少丹说起,且眼见少丹今日心情舒舒畅之极,神清气爽,倒不好拂了他的好心情。
当下太子眼睛一瞥,瞧见案几上的杯子,灵机一动,说道:“昨日父皇赐给我一壶好酒,我请齐王一齐来品品。”
少丹确是心情颇佳,竟没看出太子落寞,笑道:“皇兄的酒,自然是佳酿,兄弟恭敬不如从命啦!”
俩人推杯换盏,转眼便喝了两杯,太子满腹心事,也不说话,也不让旁人伺侍,见杯子已空,伸手去提酒壶。
少丹这才回过神来,仔细瞧了瞧太子,咦了一声,说道:“皇兄,你今日看上去不大精神,是有心事吗?”
太子似是早希望少丹问起,他叹了口气,凝视杯中之酒,却不知从何说起,半晌,转头问道:“你哪个朋友回来了?”
少丹笑道:“你见过一面,是静姝,她刚从西域回来。”
太子哦了一声,道:“齐王今日如此高兴,看来,静姝是齐王的心上人啊!”少丹脸上一红,却情不自禁笑了起来,太子见他一脸阳光灿烂,不由更加失落,叹了一口气,道:“唉,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少丹忙问道:“皇兄有心思,难道是因为喜欢上了谁?”
太子站起身,踱起步来,他心里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哪里说起,自小到大,他要风便有风,要雨便有雨,从未曾有过得不到的东西,因此,也从未有过今日这般遭遇,他想了一想,转身问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比如说,静姝不高兴了,你便也会不高兴,她若是高兴了,你不高兴也会高兴?”
少丹啼笑皆非,自入宫以来,太子与自己亲密无间,但兄弟俩从未便起过女人。少丹想了一想,说道:“是啊,从前静姝高兴的事,我便会想方设法地去做,去讨她欢喜,她若是伤心难过,我便一整日闷闷不乐,提不起劲来。”
太子一拍手,道:“是,是,正是这种感觉。”少丹问道:“皇兄,你看上的是哪家姑娘啊?”
太子想说“小雨”,这两个字都到了嗓子眼了,他又忍住了,长这么大,还没有过这种经历呢!太子咳了一声,道:“反正你不认识。”
少丹正沉浸在静姝回来的喜悦之中,哪有心情听太子的事,心中直盘算着,早些回齐王府,当下随口问道:“哦,想来应该是位端庄得体,美丽贤惠的大家闺秀。”
太子苦笑一下,说道:“唉,她一点也不端庄贤惠,美丽倒是美丽,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便是对我凶一些,时常要吼我,冲我大吼大叫,但是温柔起来,又像一只小猫,静静地站在我的身旁,啊,我便是瞧着她的背影,闻着她衣裳上那淡的香味,便已醉了。”
少丹没有理会太子的话语,他心里想到,静姝才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女子,她从不大声地说话,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啊,从今以后,我多想她便像一只小猫一样,永远伴在我的身旁。
太子自顾自说了半晌,心驰神荡,见少丹并无回应,不由大为扫兴,当下说道:“你明日去向父皇请求,请他赐婚给你便是。”
少丹吃了一惊,静姝从西域回来,郁郁寡欢,对朱禹辰只字不提,自己想要与她成亲,须得等她心情平复才行啊,当下忙道:“皇兄,此事万万不可,此事万不可操之过急啊,皇兄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才好。”
太子没好气地应道:“好,我不说便是。”心中想到,你如今春风得意,便不管兄长痛苦,我才不要这么多事。
俩人重新坐下,各自又端起酒杯喝了起来,少丹满心欢喜,太子则是悉容满面,他多希望少丹追问那个女子是谁,这样,自己便可以和他商量一下如何讨小雨欢心,可偏偏少丹提也不提,当下心情更是郁闷无比。
俩人正喝着酒,一个太监匆匆奔进屋来,见到少丹便叫道:“齐王,不好了。”少丹一看,正是自己府里的太监,便问道:“怎么啦?”
那太监跑得满头是汗,说道:“皇后娘娘命人将静姝姑娘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