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宪语出惊人,一股脑的全盘托出。
朱希忠见事情出乎意料,额外多出了很多人,这些人大多都是一些小贪,但也是一些无关紧要,少了却又让李默肉疼的人。
难道……想着朱希忠瞥了一眼夏慕,只见他没事人一般喝着茶,好像跟自己没有关系一般。
此时李默气得脸发青,只得又拿出另一份折子,念到:
查:嘉靖三十八年,祖宗朝国用,织造俱有定额。东南祭海,用银不过二十万两,赵文华上报,费四十万两。实际二十万两你二人如何分得赃!
胡宗宪依旧念出了一了一大堆人,李默虽然有气,但脸色稍缓,只因这波名单之中有徐党之人,跟有严党之人,不全是他李党的。
接下来李默又念了四五分历年来东南军饷费用不明的罪证,胡宗宪都一一交代了,总共查核官员居然多大八十多位,涉及南北两京,各司府衙门,全都齐了。但李默发现,这其中却有一些都是家中极具殷私的,大抵都是祖上萌阴,外加平时为虎作伥,肥的流油的人,但官位都无关紧要,胡宗宪给他们送礼,不是浪费银子吗?
想着李默不管其他,却是独自冷冷一笑,拿出了最后一张罪证:“查,今年五月,你任上最后一天,差了八百里加紧,送入京中一份一千亩肥田地契,却是送往了何处,交给了什么人?”
众人一听都脸色一改,暗道李默是要出杀手锏了,这明显是含沙射影吗!
夏慕捏着茶杯的手也是狠狠的攥紧了,隐晦的瞧了一眼胡宗宪,向他示意了一个眼神。
胡宗宪看着夏慕点头示意,随即朝着李默冷冷一笑,说道:“那是我花费了十万两白银,在江南购置的一千亩上好大田,却是送给了宁远伯夏慕,让他在圣上面前多多为我美言!”
“放……放……屁……”李默气得胡子都诈了起来,“五月时间,夏慕还没有迎娶安宁公主,圣上也并未封伯,你如何提前得知他夏慕要得势,又如何未雨绸缪,莫要欺我,快速速招来!”
“大人,我句句属实!”胡宗宪看着李默,笑道,“莫非大人是气急我没有送你一千亩良田,现在公报私仇!”
“放你娘的……”
“咳咳!”朱希忠急忙咳嗽了一声。“李大人注意一下,这里是公堂,不是你家后花园!”
李默面色难堪,只得悻悻坐下,却是一拍惊堂木:“现三司会审,核实胡宗宪贪污罪名,贬黜官职,流放蛮荒,一应家产尽数……”
还没喊完,突听府外传来太监高声大喊:“圣上有旨!”
夏慕瞧着冲自己一乐的杨博,只见他伸出手掌,摆弄五个手指头,便是心中一松,知道杨博跟自己的折子都起了作用,急忙跟着李默下了公堂在府外迎旨。
只见前来送旨的黄锦的干儿子,西暖阁的小太监。
此时小太监拉着圣旨念到:“胡宗宪上表朕心,深得朕意,命人将白鹿即刻送进宫来。但功不抵过,罚胡宗宪家产充公,降职东南副总督,协助谭伦驱除倭奴。俞大崷任北边大同巡按,协助夏慕重组十二团营,训练新军。一应犯官,命锦衣卫镇抚使,宁远伯夏慕着人抄家。钦赐!”
李默听的是目瞪口呆,什么白鹿,什么尼玛玩意,怎么就官复原职了,怎么就完事了。
夏慕却是呵呵一笑,急忙走上前去,大声喊道:“臣,夏慕接旨!”
一旁的黄锦早就知道一切,此时瞧着夏慕一笑:“伯爷真是好手段,蓝神仙昨个送给皇帝一张白鹿图,说此物是长寿成仙之兆,圣上便让人去寻,可是没过三更天,杨大人却是递进了一张折子,原来这白鹿被胡总督得了去,圣上正犯愁时,不想伯爷的折子又到了,想出这么一个将功赎罪的法子来。咱家今日就知道,这三司会审啊,不过是伯爷的一场戏罢了,只是有些人啊,不明白!”
李默听了黄锦话中有话,脸色青白交加,这李党、徐党、严党许多人都被抄家,和着他忙乎了好一阵子,是给了他夏慕做了嫁衣。
想通了此处,李默狠狠瞪了一眼杨博跟夏慕,转身就走。
夏慕也不理会李默,只瞧着胡宗宪脚上被戴上的枷锁,对着脸色阴沉的陈洪一笑:“陈提督,还不将人给本伯放了。”
陈洪冷哼一声,扔下一串钥匙,带着三百多兴师动众的东厂番子,气鼓鼓的走了。
朱希忠见此眼中露出惊讶,笑骂道:“好你个夏光中,玩得一手瞒天过海啊,你这是背着我们众人,唱了一出韩信点兵,自己做了那月下萧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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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闻讣告便摧心,怅对秋风哭白云。
下午一到,北镇抚司大批锦衣卫出动,轰动四九城,夏慕亲自带队,浩浩荡荡足足有上千人,前方锦旗招展,后方怒马缰绳,却是杀奔去了棋盘街。
那棋盘街坐落东华门不远,紧挨着皇城,不禁是一片热闹非凡的街市,还是京城富商云集之地与六部高官汇聚之地。
所谓:棋盘街阔静无尘,百货初收百戏陈。向夜月明真似海,参差宫殿涌金银。
这诗句说得就是这棋盘街。
实打实的京城里第一等繁华之地,用现代的话来讲,就是经济中心。
当年永乐皇帝迁都俢典,定都北京,便在元代大内的太液池之东,新修了当今的这座皇城,其规模气派不知超过了元城多少倍。连带着元城周围的市廛店肆也迁走了不少,但是这棋盘街却留了下来。
此刻大批锦衣卫如同钢铁洪流般,煞是威风的奔来,只见棋盘街还热闹如潮。
夏慕高坐马上,瞧着人山人海的棋盘街,其繁华不禁仄仄咋舌。
一旁的杨千万瞧着夏慕样子,笑道:“光中不知,这棋盘街又名千步廊,它一头靠着皇城宫禁,另一头连着富贵街。宗人府、吏部、户部、礼部等重要政府衙门,都在那条富贵街上。这棋盘街得了这寸土寸金的上好地望,不热闹那才叫怪。天下士农工贾,无论是来京述职交差,还是经商谋事,都得到这棋盘街上落个脚儿,溜个圈儿。因此,这一条四围列肆、百货云集的棋盘街,每日里驰马传牒,肩摩毂击,喧喧哗哗,一片锦绣丰隆之象。”
夏慕点了点头,冷冷一笑,看向了罗克敌:“抄家鸣啰!”
罗克敌闻言急忙示意四人分拿四面铜锣,一马当先开始,一边沿街大喊“锦衣卫抄家,闲杂人等回避”一边用金锣明警。
顿时棋盘街接踵的人潮,开始混乱,小贩们急忙收拾东西回家,两侧商铺也都纷纷关闭。
不到片刻,热闹非凡的棋盘街便凋零下来,徒留一片狼藉。
锦衣卫之威就是如此,人人谈虎色变。
夏慕见得人群疏散,便将手中马鞭一指远处六部官员府邸,大声吼道:“抄家!”
顿时上千锦衣卫分作三队,沿着名单之上的府邸,开始叩门抄家。
只见东侧一片碧甍连绵的大宅,顷刻便传出妇女哭喊,小儿啼哭之声,整个京官府邸都沸腾了。百官人人自危,夏阎王之名,更是大名远扬。
不多时,罗克敌端来一梨花木雕空玫瑰座椅,摆在正中,夏慕坐在上面,凡所有锦衣卫抄家所得,需在夏慕面前过一遍,登记造册。
等了一二时辰,便瞧见队队锦衣卫捧着豪奢之物奔来。
“东海夜明珠十颗”
“紫金杉树一对”
“白玉屏风四盏”
“玉麒麟两对”
“白银三万”
“黄金六万”
……
不多时,夏慕面前的金银财宝便堆积如同山高。那金灿灿的豪奢之物,有的更是夏慕没有见过的。
“凡是有妻女之家,每家留下白银一百两,黄金十两!”事情完毕,夏慕瞧着前一刻还峥嵘的府邸,这一刻便在自己手中凋零,更是有老妇人撞死殿柱之下,于心不忍,便给他们留些。
一旁的杨千万闻言十分诧异:“光中不必心软,平常他们欺负穷苦人家不知多少。”
夏慕还没说话,如今已经成为千户的刀流星却是开了口:“祸不及家人,大人心慈手软,给了他们一条活路吧!”
杨千万闻言便不再言语,锦衣卫只得按照夏慕吩咐,一家又留了点银子。
这一场抄家风波,闹的沸沸扬扬,从下午三刻到夜晚子时,棋盘街连绵不断的运出财车,足足有了上百辆,全都运到了北镇抚司封存,夏慕又让人贴上了封条,上了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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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西风烈,九天雕鹗飞。
严府。
严嵩年老,眼花耳背,独自一人坐在书房之中,听着管家说着今日三司会审的经过。
“真是打了几十年鹰,最终被家雀捉瞎了眼睛!”老严嵩闻言冷笑一声:“那夏慕小子比之夏言心狠手辣多了,不得不防。不过李默今次可是栽了一个大跟头,就连老夫都没有想到胡宗宪能毫发无损的走出京城去。”说着严嵩又问,“何时走得?”
老管家想着,急忙答道:“一刻也不曾耽误,胡宗宪将早准备好的白鹿送进了皇宫,圣上还赏赐了一颗丹药,胡宗宪下了朝,就跟徐渭两人快马出城,家人却留在京城老宅不走了。”
老严嵩闻言点了点头:“他这么做是聪明的,倘若家人也都回去,皇帝心思过味来,知道自己被杨博跟夏慕联手耍了,岂不动怒。这样一来有胡宗宪一应家人在京做人质,皇帝也安心,胡宗宪也安心。”
“老爷,只是咱们也有一些人今天下午被抄家了。”
“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扔了也就扔了。”
此时严府东侧,藏美楼内,只见陇帘轻晃,灯火晃晃。
严世番躺在一堆白花花的美人肚皮上,坦胸露乳,酒水淋了满胸,一手轻佻一个女子下颚,放声唱起了小调:
“床儿侧,枕儿偏,轻轻挑起小金莲。身子动,屁股颠,一阵昏迷一阵酸。叫声哥哥慢慢耍,等待妹子同过关。一时间,半时间,惹得魂魄飞上天。
两情浓,销金帐里鏖战,一霎时魂灵儿不见,我和你波翻浪滚,香汗交流,泪滴一似珍珠串,枕头儿不知坠在那边。乌云髻散了乱挽一霎时雨收云散,舌尖儿一似冰冷。双手搂抱心肝来也,哎,似睡不着,朦胧磕眼。心肝,哎,一个昏昏,一个气喘。心肝,嗏,哥哥,腰痛,小妹子酸。”
“爷,讨厌”女子欲拒还迎,笑着扑倒在严世番怀中。
门外小厮听得女人的叫声,浑身一个激灵,暗呼受不了,却是趴在门缝,向里面偷偷一瞄,只见灯光影里,锦帐之中,一个玉臂忙摇,一个金莲高举。一个莺声呖呖,一个燕语喃喃。好似君瑞遇莺娘,犹若宋玉偷神女。
不一会,便被翻红浪,灵犀一点透****,帐挽银钩,响起啪啪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