癫和尚满身是伤,一条条粗壮的伤口赫然在身上盘亘,脸色也比午后时要憔悴的多,双手和胳膊上满是大小不等的创痕。
但他本人似乎没放在眼里,粗略地简单包扎之后,眉头都没有一皱。
“大师父!”琳琅惊喜道。
这癫和尚粗狂地笑了笑,道:“实在抱歉,让两位施主久等,只是没想到,尹家小妹子如今已经有了此等实力,和尚惭愧,实在惭愧。”
话虽如此,聂清歌心里很清楚尹雪珠的个性,她绝不肯放过一个尚有余力的对手,因此这次决斗,多半是她自己没占到便宜。
琳琅关切道:“您没事就好,大师父,我们多等一些也无妨的,要不,您找地方歇息歇息?”
癫和尚直摇头,道:“人命关天,岂能儿戏?既然我们已经找到蛛丝马迹,最要紧的便是追查到底,哪有休息的时间?”
琳琅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做声了。
聂清歌问道:“不知道大师父所说的——蛛丝马迹,是什么意思?”
癫和尚脸色一沉,道:“与尹家妹子一斗后,和尚来的路上扫听了一番,听说城里又出了新案。”
聂清歌心头一跳。
“没错。”癫和尚似乎料到聂清歌心里有一番计较,又道:“正是花府。”
“花府?”琳琅见两人打起哑谜,自己却被蒙在鼓里,脸色张皇的左顾右盼,没瞧出个所以然。
聂清歌解释道:“按照我的推理,这凶手的行案轨迹来说,下一个目标,便是花府。”
癫和尚点头。
琳琅又问道:“那这个花府在哪里?我们不应该过去瞧瞧?”
癫和尚露出沾满黄垢的板牙,道:“不用多此一举,花府,便是就在此间。”
琳琅吃了一惊,叫出声来。
聂清歌也点头。
“这里是花府别院,也是我推测的,下一个行凶地点。”
癫和尚瞧了两人一眼,道:“叫二位施主在此间等我,一来是为了查案,二来——和尚也不怕羞,只与二位说了罢——便是要考究二位,是否是真凶。”
琳琅不解,问道:“这怎么考究?”
聂清歌笑道:“大师父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在这里等候他,照样又有新案发生,**成能排除我们的嫌疑。”
“为什么?”琳琅还是不理解。
“除非二位愚蠢到,和尚已经料定二位的行凶地点,还要一根筋在此处行凶。”癫和尚道:“如今的结果,花府如果当真出事,那么栽赃二位的,自然另有其人。如果没有,二位的嫌疑一样不能洗清。”
聂清歌和琳琅面面相觑。
“这么说,大师父,原来这花府还没出事?”聂清歌问道。
癫和尚摇头:“花府内到底有没有,我们要去借宿化缘,再一探究竟。”
癫和尚抓起破烂的袈裟,捧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钵,领着二人行出半里地,顺着桂花园不老远,果真见到一栋大宅,宅前的一块石板上浸漆了两个大字:
花府。
琳琅有些惊讶,没想到凉亭这么近的地方,居然就是他们要来的目的地。
癫和尚一点儿不见外,抓着手里的钵,拄着一根
木枝条,来到府衙前,咚咚敲响。
子时深夜,空气有些潮湿,又是盛夏,一股阴风从远处飘来,映着和尚敲门的声音,琳琅觉得这气氛既有些压抑,又有点儿诡异。
最古怪的是,这门敲了一二刻钟,始终不见人应声。就算是癫和尚也觉得怪异,不免心生疑窦。
聂清歌心头一跳,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反手抓住短剑,叮一声,当着癫和尚的面划开锁头。
“善哉善哉。”这癫和尚眉头紧锁。
聂清歌道:“人命关天,走。”
聂清歌二话不说,带头进到了宅子里。他们一路进到宅院当中,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声,屋里屋外也没有一点儿灯光。
气氛有些压抑,聂清歌觉得不对劲,一路上往宅子里深入,终于见到了第一具尸体。
癫和尚快步迎上,双手抵在喉咙边上,体察不到任何呼吸,半晌后,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走。”聂清歌挥挥手,加快脚步,牵着琳琅的手,进到花府当中。
屋里的尸体横七竖八越发地密集了,四周的摆布的血痕和打斗痕迹也十分显眼。
一股浓烈的恶臭味从里传到外。
即便是酒肉穿肠的癫和尚,看到这一幕,癫和尚脸色深沉,道:“看来这真凶也已经察觉到我们的目的,已经开始采取行动了。”
聂清歌也点点头。
琳琅的反应最大,她茫然瞧着一地的尸体,脸色十分难看,她紧咬着牙关,双手撑墙,迈着脚步跨国尸山血海,腹中隐隐作呕。
聂清歌见状,忙扶了过去。
癫和尚把尸首安顿起来,脸色凝重,在中堂打坐超度,度念佛珠,半晌挣开眼皮,道:
“念嗔尽散。”
聂清歌也闭上眼,为这些无辜的尸体默默哀悼一番,琳琅靠在聂清歌身旁,两人都一言不发,一直等着癫和尚把一具一具尸体都安排地妥当之后,夜色已经十分深了,一抹浓厚的月光照耀下来,浅浅遮映在两人的背上。
聂清歌伸出手,准备调查尸体,癫和尚拦住他,摇摇头。
“施主,不用看了,所有人都是死于同一种毒。”
聂清歌收回手,一旁的琳琅躲在他身后,小声问道:“大师父,这是不是说,我们已经被真凶盯上了?”
癫和尚沉默不做声,像是在观察整个花府上下。
半晌之后,他点了点头,率先带头到了里屋。
整个花府上下几乎无一幸免,全都遭逢大难。三人一边调查,一边把剩下的尸体集中到中堂超度,几乎用了一整宿的时间,才勉强把尸体清点干净。
“花府上下七十三口,无一生还。”癫和尚清点完人数,脸上多了一丝疲惫。
就算是他这样强大的高僧,面对如此的生灵涂炭,也免不了感到无力。
琳琅很是愤怒,忍不住道:“究竟是什么人,居然下如此狠手,心肠如此歹毒……他们,这些,这些可都是无辜的性命啊,我们甚至都不认识他们。”
癫和尚却摇摇头,道:“这倒未见得。”
“诶?”琳琅被癫和尚突如其来的反驳说的有点儿愣。
癫和尚自顾自道:“如果说是为了下马威,如此大
手笔的事件,惊动的势力太多,很难说得过去。我看,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他说着,径直往花府深处去了,步子越走越急。
琳琅有些不明所以,只有跟在身后。
聂清歌的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他仓促跟在两人身后,越发觉得这花府上下气氛极度诡异。顺着低矮的走廊往里走去,打斗的痕迹越发明显,甚至偶有见到楼台木构连着损坏,烧伤,断裂的痕迹一点点蔓延,逐步侵吞了整个宅邸。
越到深处,腐朽的建筑物里,越浓厚的死亡气息就根深蒂固,这下连琳琅都闭上嘴,乖乖往里走去,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只听到脚底不断传来木头一缕缕折断的响声。
随着三人深入,尸体越来越少,倒是弥散在空气里,如同有着实质的恐怖气氛越来越沉。
癫和尚走着走着,忽然站定脚步,魁梧的身躯立在屋外,脸上有些油光,大腹便便的身躯原地晃了晃,不动了。
琳琅更不敢动,收住脚步,屏息凝神缩在后面,恨不得一头扎进聂清歌怀里。
癫和尚咳嗽一声,一只粗大的手掌撑在这小小隔间的纸门上,他深吸一口气,道:“梁上君子,何不现身叫和尚领教领教?”
梁上?
琳琅刚想抬头看去,聂清歌眼疾手快,双手紧紧揽住这琳琅细细的脖子,身体快步往后退去,整个人机敏又警惕地抬起头,见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声从屋后传来。
他的嗓子眼推挤着微微滚动,搓搓手,低声道:“小心埋伏。”
琳琅急忙点点头。
“下来吧!”癫和尚艺高人胆大,更不管这些,抽起身来,庞大的身子旋转着升起,两只肉掌凭空推去,犹如两只飒爽的金狮子,在空中炸裂开来。
只听轰一声,屋上“呲”地发出漏气一样的声音。
癫和尚鼻子眉眼皱缩一气,大吼道:“掩住口鼻!有毒!”
话语声毕,他刺啦一下,从破烂的袖袍上撕下一大截,捂在嘴边,以他的修为尚且如此,可见这毒气的强劲。
聂清歌更不敢怠慢,双手兜住琳琅的双肩,食指连点,在琳琅胸口肩膀上,封住了她闭气的穴道,仍觉得不妥,又从怀里取出一张细小的方巾,嘴里儒儒道“得罪”,便替琳琅捂住了嘴鼻。
琳琅这时也知道事出有因,没有挣扎,眼睁睁瞧着从屋顶弥散开来的烟气呈现出浑浊的紫色模样,一团团地围住众人,久不散去。
琳琅心里叫苦,若是这毒颇有灵性,一直不肯消退,三人岂不是要傻乎乎地在这里闭气而死?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这刹那,屋顶上暗格响动,三人警惕抬头,只见到一具黑洞洞的尸体从天而降,抖落漫天尘埃在空气中一点点散开,最终静静贴在地面上,没了动静。
琳琅有些好奇,想看看是什么人,伸出手来,还没碰到尸体,癫和尚便厉声喝止:
“别碰。”
琳琅的手悬停在空中,和尚大吼一声,施展出佛门狮子吼,音声顿时犹如波涛浪卷,扑在地面上的这具黑色尸首便被翻了个个儿,脸色发紫,身体扭曲的像是抽干了水分,死状甚惨。
但琳琅却说不出话来,她支支吾吾了半晌,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阳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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