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风寒，雪大。
一曲高山流水，从一座用竹子简易搭建而成的竹亭飘出，余音袅袅，像落在寒潭上的清冷月光一般，渐行渐远，绕远山谷。
只见，那翘起的竹亭檐角，如飞鹤屹立在四角，其下四只角铃随风飘摇，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响声，无形之中又迎合着琴声，谱写这一雪夜静景。
十指起，五弦停，一曲终。
那弹琴人默默睁开双眼，一点紫芒从眼中一闪而过，双手十指罢停在五弦琴上，发出咚的一声，世界仿佛一瞬间静谧下来，只留下下雪的簌簌声。
那人从天边那美妙的雪景之中收回了略显沧桑的眼眸，继而出神地望着琴桌前放置的青铜香炉袅袅而起的云烟。
“咯吱咯吱”，从后方传来浅一脚重一脚的踩雪声，似与这一方天地交融。
那穿着麻衣的弹琴之人，被这似乎是突然闯入的踩雪声醒了过来，微微一笑，略显皙白的右手从衣袍中伸出，以手挽着雪白的长须，却是头也没回，仿佛知道后头是何人一般，开口便是呵呵一笑又有些宠溺地说道：“霓裳，天气寒冷，不在庐子里烤着炭火，出来作什么？”
“您老人家，都不嫌天寒雪大，还要学那清高雅士，临雪坐亭抚琴，我这不闻着您的一曲高山流水，前来附庸高雅来着吗？正好学学您老的高山流水不是？您啊，若是不喜不愿，我就回去咯。不过嘛，这我辛苦熬制的姜茶，您可就没有什么口福了......”一声女童的声音轻盈地渐行渐近，一会，就来到竹亭子里头，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茶，俏丽地站在那人身旁，眨着俏皮的大眼睛，粉嫩的薄唇微微翘起，故作不满的样子，实是惹人喜爱。
白羽望着这古灵精怪的孙女，也是一副无奈的样子，苦笑道：“你这丫头啊，高山流水，你弹的比我还好，意境比我还高，可谓青出于蓝，只看我弹一遍，便学去了七八分，这不是挖苦我这老头子了吗？”白羽摇摇头对着白霓裳笑着说，说话的期间还顺手端起了送来的姜茶，吹了吹热气，细细慢慢地喝了起来。
白霓裳笑吟吟地看着白羽喝着姜茶，转身便是来到白羽的身后，细腻皙白的小手轻轻放在其肩膀上，揉捏了起来，嗲声嗲语地俯身趴在白羽的耳边说道：“爷爷，这姜茶还好喝吧?”
“嗯。”白羽一边喝着热腾腾的姜茶，一边眯着眼享受这宝贝孙女的按捏，随口嗯了一声。
“那爷爷，霓裳求你一件事呗？”
“什么事？”白羽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
“爷爷，您就教我那首广陵散吧？”白霓裳撒娇似地晃了晃白羽，双手圈过爷爷的脖子，俏脸贴着白羽面容饱满的面颊，轻声说道。
“呵呵，我就说嘛，你这古灵精怪的丫头，原来是打上了我的广陵散的主意。你啊你，你想学，爷爷还不会教你嘛？还要这样讨好？”白羽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地看着白霓裳。
“啊呀，爷爷~我这是孝顺，哪里是讨好了。更何况，我都向你讨了几次了，你都没答应我。哼，还这样说人家。俗话说，吃人嘴短，爷爷，您还要当我是您孙女，是不是该表示一下嘛？好不好嘛？好不好...”白霓裳怕爷爷白羽不答应，就撒娇般一直晃着爷爷的手。
白羽被晃的不行，无奈地直摆手，“好啦好啦，别摇了，爷爷都快被你摇晕了，这把老骨头也快被你弄散了。我教，我教，我教还不行吗?真拿你这丫头没办法。”白羽伸出手，摸了摸白霓裳的头，随后轻轻地捏了捏白霓裳的俏鼻，弄得白霓裳慌忙松下抓着白羽的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娇蛮地嘟着嘴，看着白羽又是一阵阵开怀大笑。
“不过，你我曾经约法三章，等你背下百草经，我就教你。做人要讲诚信，人无信不立，你可是背下了？”笑声停后，白羽抚了抚胡须，看着白霓裳微笑道。
白霓裳这时却不赖在白羽身边，径直走到白羽的面前，轻抚衣袖，盘膝坐下，年龄虽小，却也仪态自然，躬身一礼，轻声道：“今次雪夜，恰逢爷爷抚琴，心下甚喜，一时间意动，便想向爷爷讨教广陵散名曲。”
“但，之前咱孙俩便约定，百草经熟背之后，再想爷爷请教广陵散，霓裳虽是一介女子，却也知人无信不立的道理，现在开口讨教，自然不会无的放矢，早在昨日，孙女便可以背下百草经，只是还略有不通之处，所以没向爷爷说明。既然爷爷问起，霓裳，便试一试？”霓裳抬头看向爷爷白羽，跃跃欲试。
白羽深知自己孙女，天赋上佳，记忆更是了得，背一本百草经，本不是难事，想着哪日考校一下。择日不如撞日，便试试也无妨。白羽点点头便开口道：“你尽可试试，有遗漏之处，爷爷会帮你指出来。”
霓裳也不含糊，开口便道：“甘草，亦称蜜草、蜜甘、国老等。甘草味甘甜，性平和，入心、脾、肺、胃四经。生用偏凉，可泻火解毒、缓急止痛；炙用偏温，能散表寒、补中益气。此外，甘草还善于调和药性，解百药之毒。。。。。。”
霓裳娓娓道来，界门纲目科属种，不一而足。虽有些缺漏，但经白羽一提醒，便回忆了起来，不懂之处，细心请教，白羽也乐意解答，这一问一答，一遍下来，对霓裳印象更深了，收益着实匪浅。
待得霓裳，一遍之后，白羽略微满意地点点头：“还算不错，只是理解还不够深，这倒无碍，以后多读多学多实践，就可以了。”
“那爷爷......”白霓裳眼含希冀地望着爷爷，深怕爷爷不提旧事，紧追着问道。
“你啊，就这急性子，爷爷既然答应你了，还能反悔不成吗？不过，现在天色已晚，雪也越来越大了，别着凉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待的明日天气放晴，爷爷再为你弹奏广陵散，如何？”白羽抚了抚长须，站起身来，轻笑道。
“恩恩，谢谢爷爷。霓裳今后一定继续好好跟您学习药术丹术。”白霓裳赶紧跟小鸡啄米一样不停地点着头，一副乖乖女的模样，轻手挽着白羽的臂膀，蹦蹦跳跳地就回了身后不远处的竹庐之中。
白羽经过偏房之时，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那个孩子，心神放开，细细查探了一下其身体情况，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背着手返回了自己居住的草庐卧房内，灭了灯火，盘膝而坐，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