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豁提起夜袭,旁人也还罢了,段崇却想起了半年之前的洛阳之战,吕护部下被刘义之一支小部队夜袭营寨,死伤近半。正是那场大败,才使得燕军没有办法从容渡河,只得仓促架起浮桥,终于为敌所趁。段崇想起当日的惨烈,也觉得自己置千余人在北门下不甚妥当,于是他忙对慕容忠道:“将军,刘远或许行事谨慎,不会做出夜袭的事。但是刘义之部却是喜欢夜袭的,我们不能不有所防备!”
慕容忠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本将军便把本部安置在东南,多派游骑监视南门。至于北城门嘛,还是请段将军的两千步卒驻扎。各军注意警戒,不要为敌所趁!”
郑豁、张耗等人听了,也知道慕容忠现在兵力有限,不能求全责备。
慕容忠又问:“诸位将军还有何话说?”
他话音刚落,却又听到一人大声道:“学生有一言,还请将军谏纳!”
慕容忠循声望去,原来是黄曲,忙道:“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黄曲站起身来,行了礼,说道:“将军围城二十余日,城内的军民必然已经气沮。将军何不派使节入城,劝说刘远向我军投诚?”
慕容忠诧异地道:“参军这话说得差了。本将军自来荥阳便曾经向刘远派出信使,劝其弃暗投明。这些日子更是不断地劝刘远献城,奈何他置若罔闻啊!”
黄曲侃侃而谈:“将军此言差矣,刘远毕竟是一郡太守,掌数千兵马,岂能因为将军绕城大喊而献城投降?刘远上次未降,乃是因为将军初至,他不知道将军必取荥阳的决心。如今东护城河已经被填平,刘远心中必然知道,这荥阳城他是守不住的,此时若将军给予他足够的礼遇,刘远岂能不感激涕零,举城而降?”
郑豁也道:“黄参军此言甚是。刘远现在进退两难:他若不献城,就只能面对攻城血战;弃城而走,又怕被我军追及。所以现在我们应该再派信使去游说一番才是。古人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慕容漪冷笑道:“不战而屈人之兵,还要我们这些军将作什么!”
郑豁道:“慕容将军此言差矣!正是有了将军带着士卒浴血奋战,才能有说客凭三寸不烂之舌建功立业!若无强军在侧,说客便无用兵之地了。”
慕容漪听了,不再作声,慕容忠笑道:“有劳两位参军亲自走一趟。若刘远能弃暗投明,献城荥阳城,诚为荥阳军民之福!”现在攻城器械未至,闲着也是闲着,慕容忠认为派两个说客入城也没什么!
郑豁道:“郑豁本为荥阳郡人,这荥阳城中也有不少故旧。此次入城,刘远识时务便罢,若他执迷不悟,学生便联络城内的乡绅,开城门以迎王师。也免得大军破城之日,荼毒全城!”
慕容忠大喜,忙道:“诚如先生所言,我军能以较小的伤亡取得荥阳城,两位先生则为此战的首功!本将必将上奏朝廷,亲自为两位请功!”
郑豁道:“学生此举,本为荥阳父老免受兵灾,并无贪功之意!”
慕容漪听了,暗暗撇了撇嘴,却没有作声。慕容忠却赞道:“先生高义,非我等能及!”
眼见得无人再有疑义,慕容忠正要散帐,却听得帐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人闯了进来。慕容忠待要发作,却看清那人是自己的侍卫长慕容焕,脸上满是惊慌之色,他不豫地道:“发生了什么事,值得你大惊小怪的如此无礼?”
慕容焕急声道:“禀将军,派去陈留护送攻城器械的队伍,在中牟附近被不明身份的骑兵袭击了。一千人的队伍,只回来了三百人,所有的攻城器械还有运送的粮草都被付之一炬!”
“什么?”诸将大惊。这一帐的大小将军们正在这商议攻城的事呢,这突然发现攻城器械都没有了,这还攻得哪门子城!
慕容漪怒道:“将军!这肯定是刘义之兄弟干的。有这兄弟两个,我们便无法顺利攻城,莫如先集结所有的骑兵,把这个祸害除掉!”
此言一出,顿时群起响应。这些神出鬼没的骑兵时时威胁着自己的侧翼,想想都后背发冷。
张耗却道:“将军,万不能因怒兴兵啊!何况既然是战败的溃兵已经逃回,那些作恶的骑兵只怕早已逃之夭夭了!现在过去,只怕连踪影都看不到!”
慕容漪道:“莫如我们到成皋关前守着,这支骑兵他总是要回成皋的!”
诸将齐声称是,都向慕容忠请命,眼看局势就要失控了,慕容忠却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沉声道:“且慢!攻城器械被毁一事,城里面的晋军是不知道的,我们不妨先按计划行事!”
慕容忠对郑豁和黄曲道:“劳烦两位先生出使,尽力说服刘远献城!”
郑豁和黄曲对视一眼,对慕容忠抱拳道:“学生领命!”
又对段崇道:“段崇集结所部骑兵和翟斌所部一起,前去追击这支骑兵,若这支骑兵已经逃回,你们便就地监视,千万不要让他们再次出来为祸!”
段崇和翟斌躬身领命。
慕容忠对张耗道:“张耗,你监督工匠们制作云梯和攻城车,荥阳附近缺少木材,我们便到更远的地方去!一定要尽快做出来!”
张耗躬身领命。
慕容忠又对慕容漪道:“慕容漪,你率兵到附近的坞壁,征调木材和粮食。”
慕容漪抱拳道:“遵命!”
慕容忠环顾帐下诸将,大声道:“刘义之兄弟,不过是跳梁小丑,不敢与我大军正面作战。刘远,不过是瓮中之鳖,迟早被我们拿下!胜利必将属于我们,诸君同心!”
众将齐声大喝道:“胜利必将属于我们,诸君同心!”因为攻城器械被毁而产生的沮丧,竟然被慕容忠一席话喊没了。众将群情汹涌,士气重又高昂了起来,看的郑豁和黄曲等人暗暗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