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刘牢之让杜宴从秦淮河上租了一条画舫,带着徐氏姐妹一起畅游秦淮河。此时的秦淮河河面甚宽,上面有二十四航(浮桥),平日里沟通城内外,战时可以撤掉这些浮桥,阻敌于外,以待援军。建康城内水道纵横,既可以解决城内居民的生活用水,又可以最为交通要道运输物资。
秦淮河两岸商贾云集,店铺林立,金粉荟萃,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秦淮河上,游船如梭,歌声笑语,赢荡其间,令人乐而忘返。
徐氏姐妹自幼生活在芜湖,这两年因为刘家的崛起,芜湖甚是兴旺,只道建康也不过如此,哪知道此时见了,才知自己井底之蛙,只见寸天。
“那是自然的。晋国以举国之力,供奉这么一座都城,岂是芜湖区区小县可比?这里聚集着众多的王公贵族,人口逾百万,天下财富也都往这里集中。说建康城是苍穹之下第一繁华所在,也不过分。”
“芜湖一品汇每年所产的货物,有近乎半数是由毛氏卖到了这里来呢!”
徐氏姐妹听了,不禁咂舌。
“这么多人的一座城,每年不知要耗费多少粮食!”徐玉娟惊讶的道。
“你倒是看得明白,这粮食就是建康的命门。这么多人每年耗费巨量的粮食,单靠丹阳一郡那是供应不了的。朝廷每年要从三吴地方输运大量的粮食,因此朝廷才如此重视破岗渎。不过破岗渎路程虽近,到底是河流险峻,运船难行,每年运输的粮草有限。剩下的大多数粮草,还是要通过京口转运。所以三吴是建康朝廷的根本,京口是建康的咽喉,对朝廷来说,这两个地方是乱不得的。”
姐妹两个却哪里懂得这些,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只顾欣赏这秦淮胜景。
“这建康城里人多,富贵者也多,消费能力惊人。我想在这秦淮河边上,建一座茶楼,仿效滨江茶楼经营,你们怎么看?”
徐玉娟道:“如此繁华的地方,当然好了!”
徐玉婵却皱眉道:“这里有钱人这么多,照说比起芜湖来更适合经营茶楼。只不过这里龙虎混杂,三教九流汇集,只怕是非不少!”
刘牢之点了点头:“你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在这里经营,要远比在芜湖复杂,要应付方方面面的势力,明争暗斗是少不了的,需要一个既懂得经营,又能应付各方势力的人才能把控局面。不过现在最需要的,却是先选个合适的地方。”
于是众人开始寻摸能开茶楼的地段。这些人除了杜宴,都没接触过经营之道,尽指着人流量大的地方瞎看。却不知道那人流量大的地方,店家生意必火,又岂会轻易转让自己的铺面?几个人看了一天,累的眼疼,也没选出个好地方,刘牢之看在眼里,暗自摇头,由得他们去了。
回到了家里,总管刘梁却等得有些着急了。原来会稽王府和毛家都有人前来,却都什么话没留下就回去了。
刘牢之却不以为意:“梁叔,不用着急,若是有重要的事,他们一定会留下话来的。他们若是再来,就让他们留下话来。”
刘梁到底是见的世面少,听刘牢之这么吩咐,虽然心里觉得不妥当,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刘牢之没放在心上,自和众人回去休息。
接下来的日子,刘牢之便在这建康城里闲逛,只重点看了高岩开的茶楼,和当年招揽翁龢的那个书社。
高岩开的茶楼经营不善,早就关门大吉了,如今成了一家酒肆兼营着赌场,高岩也不知所踪,大概是回会稽了吧。那家书社却在经营一品汇书社和何家书社印制的书籍,间或也为一些富贵人家抄书,生意看起来还不错。
如此过了三天,毛家来的人留下了话,说是毛珍将在次日亲自来访。
“老弟来到建康,也不知会哥哥一声,让哥哥尽尽地主之谊!”
刚一见面,毛珍就向刘牢之埋怨,显得二人亲近。
刘牢之道:“小弟本是闲人,这一二年游走四方,行踪不定,随兴所至而已。不像哥哥,在王府里是有职事的,每日里日理万机的,小弟怎好轻易打扰?”
毛珍听刘牢之说话带着讽刺,知道这几次他请自己斡旋芜湖令一事,自己没有回应,这小子已经心存芥蒂了。可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参军,属实无能为力。想要解释几句,却又觉得无从说起,一时间有些尴尬。
刘牢之问道:“哥哥此来,是有事相商?”
毛珍道:“也没什么事,长久未见,来找兄弟叙叙旧。”毛珍本是要来找刘牢之商议商事的,上次毛家的管事想要代理妆容产品被京口一品汇的管事拒绝,毛珍心里有些不甘。只不过见刘牢之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此时提出来恐怕于事无补。
刘牢之点了点头,随便寒暄了几句。毛珍见了,有些失望。
徐玉娟泡了两杯茶,为两人端了上来。
毛家常与刘家合作,这散茶倒是常喝的,毛珍接了过来,打开盖碗,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慢慢啜了一口,不由得赞道:“好茶!”
放下盖碗,毛珍抬起头一看,竟发现一张宜嗔宜喜的脸,不禁一呆,有些放不下眼来。
徐玉娟见毛珍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心中不悦,轻哼了一声,向两人行了礼退下。
毛珍一时呆在那里,不知所措。刘牢之叫了两声,见他没有回应,便大声道:
“哥哥,人已经走远了!”
毛珍如梦初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忙向刘牢之道歉:“是哥哥失礼了!兄弟好福气,有如此美娇娘为伴!”
刘牢之心中鄙夷,不悦地道:“以哥哥的人品家世,房中不该缺少美貌的姬妾才是啊。你久在建康繁华之地,见惯了风流人物,怎么如此唐突美人?”
毛珍叹道:“哥哥比不得兄弟身家雄厚。再说,如此人品的美人,便是在建康也难得一见!失礼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