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忠和刘义之都不想继续打下去,但是刘义之又想要收复荥阳全境,所以如果慕容忠拒绝离开,两边还是会在中牟展开攻守战的。刘义之也没有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慕容忠弃城而走上,他也在派人四处砍伐树木,制作攻城器械,做出一副对中牟势在必得的架势来。城里的燕军诸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纷纷促请慕容忠撤退。
三日过后,沈劲来找刘义之商议攻城的事,却发现中牟城门洞开,城墙上一个人也没有。他连忙到了刘义之营中,问道:“道忠,慕容忠退走了?”
刘义之点了点头:“昨夜子时,燕军开城门偷偷溜走。有燕军将领还想着要偷袭我军营寨来着,被我们乱箭射跑了!黑夜中敌我难分,我们也就没有追击他们。”
刘义之部是夜袭过吕护的,怕什么黑夜中敌我难分,想来是刘义之不愿意多做杀伤罢了。当下沈劲也不点破,只笑道:“中牟拿下,道忠这荥阳太守才算是名副其实了!”
刘义之却没有轻松的神色,对沈劲道:“世坚,荥阳虽复,想要守住却并非易事。眼下许昌已失,我们到淮南的道路已经被截断,下一次若燕军大举进攻,我们拿什么来抵御?”
沈劲看着刘义之,看到他脸上那不合时宜的忧虑,又想起面对空城,刘义之居然没有去抢占这先入之功,实在是有定力。他笑道:“道忠真是思虑深远。别人收服故土都是欢天喜地的,恨不得马上让朝廷知道,也好加官进爵。道忠年纪轻轻,得意时不忘隐忧,实在是令人佩服!”
河南这片地方地势平坦,可以养活大量的人口。只不过,这里的地势决定了,这里易攻难守,想要守住这里,绝非刘义之这数千兵马能做到的。就连桓温当年北伐,也不肯花力气经营这里的土地,宁肯把辛苦打下来的土地,拱手还给鲜卑人,就是因为这里易守难攻,图耗大批的钱粮而已。以桓温的实力,尚且不愿把精力浪费在这里,他刘义之凭什么就敢认为自己能够守住这大片地方?
刘义之挥手斥退了身边的诸将,沈劲见了,知道他有重要的事情相商,忙也把身边的人支开了。
刘义之等人都退了出去,这才慢慢道:“这里确实是膏腴之地,经营的好了,此一郡之地就可以养活数万大军。可惜的是,现在我们守不住!现在大河之南,只有陈冠军还有你我二人还在坚守。以目前的态势,慕容恪是断不容我们久据此地的。所以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沈劲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他前来洛阳戍边,为的就是以身报国,洗刷父亲沈充叛乱带来的耻辱,提高家族的政治地位。他能为了家族看淡生死,却不代表他希望尽快去死。现在刘义之虽然在局部取得了胜利,长远来看,他们这些人却是处在燕军的包围之中,又没有后援,实在是险地。他们能坚持的越久,立下的功绩越多,将来对各自家族的提升才越高。
“道忠说的是!我们无力守住荥阳。——依道忠所见,我们应该如何布置?”
刘义之道:“洛水谷地,北有大河,南有大山,洛阳八关可以帮我们抵御敌人。若燕军大举来攻,某想坚壁清野,把百姓全部迁入到成皋关以西的洛水谷地去。我们凭借荥阳、金镛两座坚城,配合各处雄关,坚守洛阳,如此才能确保无忧!”
沈劲听说刘义之愿意放弃荥阳,全力抱住洛阳,心里不禁微微感动。世间人明知危险,却都不愿意放弃到手的利益。刘义之身为荥阳太守,却能放弃偌大的荥阳,与自己一起来保洛阳,当得起“心胸开阔”四个字了!可笑陈佑始终以刘义之野心勃勃,非洛阳守军为由,不愿出兵帮助刘义之抗击燕军。若都像陈佑一样谨守门户之见,这洛阳城早就守不住了!
“道忠能如此想,诚大晋之福也!”沈劲感叹道。
刘义之点了点头,面色沉重:“世坚为人坦荡,义之也没什么信不过的。你我数次携手抗敌,乃是生死交情。只不过有些话,我们需要说到头里!”
沈劲见刘义之如此郑重,知道所说的事一定非同一般。他与刘义之打交道的时间很长,自然知道刘义之为人还算正直,虽然没有多大方,却也不随意占别人便宜。而且光明磊落,从来不背后算计同袍,沈劲也一直是很欣赏的。
“道忠有话请讲!”
刘义之道:“想要守住洛阳,需要你我二人与冠军将军,以及数千将士齐心协力才行。若有人不顾大局,弃城而走,世坚怎么说?”
沈劲定睛看着刘义之,知道刘义之这么说,是不放心陈佑。三人之中,陈佑的资历最老,又是洛阳的主将,驻守在洛阳已经很多年了,一直称得上是忠于职守。虽然陈佑和刘义之之间有些不愉快,沈劲却相信他不会因此破坏抗燕的大局。
于是沈劲温言安慰道:“道忠,你和冠军将军二人之间,可能有些误会。等回到洛阳,沈某于你们二人分说明白,也就是了。现在晋国在河南就我们三人在坚守,若不能守望相助,迟早要被燕军各个击破!”
刘义之暗道:“阿全曾经断言,将来燕军围城,肯与城偕亡的只会是沈劲。陈佑虽然在洛阳多年,却未必肯为了洛阳把性命丢掉。这些年阿全断言的话,很少有不应验的。他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有道理的。”
“姑妄言之,姑且听之。义之何尝不想与两位将军携手共保洛阳,以全我刘家忠义之名?只不过世事难测,若真是遇到不忍言之事,我们又没有早做打算,惹出事端来,不免会影响军民抗战的士气。”
沈劲听了,心里有些犯难。这年头出来做武将的,可大多数没有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与城偕亡的打算。人各有志,就算别人想跑,也不能拿刀强逼着别人去拼命啊。
“依道忠之见,我们该当如何才是?”